般若兰宁 作品

☆丶番外·萎芳尘(二)

 待到绮罗生回来,院里那几人已经散了。他拈着坛酒,从院门走到房里,肩上头上已是纷纷扬扬惹了许多被风吹落的桂花,细细甜香跟着他一同钻进了屋。

 但绮罗生一脚踏进房内,却立刻脱口叹了一声:“好香!”

 意琦行伸手在他头上掸掸,拈下一瓣粘在刘海上的花来:“是你自己带进来的桂花罢了。”

 “不对不对,”绮罗生立刻摇头,“这哪里是桂花香气,明明是又一股很甜的花香,可一时倒说不出是什么花。”

 他说得煞有其事,意琦行却只觉得好笑:“哪有什么别的花草,你出去买了坛酒,回来连鼻子都醉了不成?”

 “明明就是……好香……”绮罗生揉着鼻子满屋里转了一圈,却觉得那股甜香无所不在又不知来自何处,再看意琦行一本正经的模样,更觉得奇怪,“难不成你忽然伤了风,嗅不得味道了?”

 “不曾有的事。”意琦行一口否决,但绮罗生满头雾水的样子也不像是玩笑,他便也试着抽了抽鼻子,可无论如何也察觉不到桂花香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味道。两人在房里大眼瞪小眼了半晌,绮罗生挫败的叹了口气,“罢了,左右这香气虽然浓烈些,却还算好闻,像是……像是到了座百花苑囿里头,”他又立刻将话头一转,丢下酒坛便往屋里去舀热水,“有这香气,更觉身上尘土汗味熏人厉害,可要好好洗一洗了!”

 见他搁开了莫名其妙的香气一事,意琦行更不在心,便也随他进到内室,挽起袖口道:“水还是热的,我帮你沐发。”

 这一间客房内室的窗子是冲着西南的,算是一明一暗的格局。这时候下午的阳光正能够从窗口照进来,一束一束,依着窗棂子的花纹,打在地板和器物上。左右无事,绮罗生慢腾腾的梳洗,意琦行在一旁将两人的行囊都打理好了,一扭头瞧见那人正湿淋淋的从浴桶中爬出来,一边拿了块布巾揩着身上的水珠,一边笑道:“都说连江口是‘桂城’,连这些沐浴用的澡豆香膏,都是桂花味道,真是香杀人了!”

 他说着话,湿漉漉的一只脚,就胡乱往地上踩去。白缎的靴子一左一右踢在浴桶下面,眼看就要糟了这场无妄水灾,意琦行忽然极快的一伸手,拦腰一把将他抱住了,扯到床上来。

 “咕咚”一声,两人上下叠着坐上了床,好大一声动静,亏得床板竟还结实。绮罗生一膝抵在意琦行腿上,一膝跪在床面,既没受了惊吓,也不着恼,笑吟吟把手里那条布巾也揉上意琦行的头发:“床都湿了!”

 他水淋淋的身子在阳光下几乎泛着金蜜色的柔光,一颗一颗水珠滚在全身,沿着结实柔韧的肌肉线条游走。大把雪白雪白的头发还带着水汽,胡乱粘在许多对的或是不太对的位置上。意琦行一瞬间有些心神荡漾,一手把住了他的腰,将脸贴近了就在自己眼前的胸口些,叹了口气:“桂花的香气。”

 淡淡的呼吸吹在还湿着的皮肤上,带起一点痒痒的骚动。绮罗生笑着捧起他的脸:“是啦,桂花的香气,大剑宿这回可算嗅得到了?床单真的要湿了,放我下来。”

 回应他的,却是握住了腰肢后温度明显有些火烫的手心,带了点那么些不言而喻的意味的在上下方寸摩挲。绮罗生明白这些小动作中蕴含的意思,却是楞了楞。两人虽是频尝风月,但却少在这般青天白日的就胡天胡地起来。意琦行更非贪欢之人,怎的平白在这个时候有了兴致……他脑中思绪未清,身上却已经被撩拨得也烧热起来。忽然眼前景物翻转,已被平整整的撂到了床上,熟悉的身体温度立刻跟了上来,压在他的嘴角耳根,带着些笑意道:“古人云的‘蟾宫折桂’应如是。”

 绮罗生的脸上“腾”的烧红起来,挣扎着把两人的脸拉开了些距离。意琦行的眼神仍是清清亮亮的,只是眸色深了几分,幽深纯粹的蓝几乎能吸走人的心神。只一个照眼,绮罗生便觉得自己没了半点坚持,本来还想推拒一下的手臂,转而勾住了他的脖子,轻轻的“嗯哼”一声,擡起条腿来,用膝盖小腿磕了磕他的腰臀示意。

 无边的热情立刻席卷而来,胡乱拉扯下的床帐,要遮不遮的还漏着点旖旎春光,绮罗生一开始还有着些旗鼓相当的动静,渐渐的,就都变成了细微的抽气和粘腻的哼声。忽然床上又是“吱呀”一声大响,绮罗生抽着冷气被翻了个身,居高临下的把有些发抖的手撑在意琦行汗湿了的胸口,忽然就一边吸气一边弯下腰去,咬住他的耳垂,轻轻磨着牙笑道:“那我岂不是‘独占鳌头’了么?”

 他仿佛在一瞬间听到了两人身体里的火焰“呼”的燃起来的声音,一边笑着,一边又被狠狠的制住了,泼天迷幻,目眩神驰,灭顶而来。

 秋阳还在慷慨的大把撒着馀辉的时候,屋子里那许多不足对人言的响动终於渐渐安静下来,觉得整个人都酥软了的绮罗生没什么形象的趴在床上抱着枕头,想了想又丢开了,拽过意琦行的一条胳膊抱着,歪着头看了他半晌,忽然就学着意琦行一贯的语气,十分不怒自威的来了一句:“胡闹!”

 意琦行此刻也已经从激荡的情绪中平覆下来,一边习惯着的给绮罗生按揉着腰部,一边心中些微的纳闷自己如何这般的失了自控。若说眼见其色鼻嗅其香而乱心,但闺房之中,更为香艳模样,也历历在目,断然不会如些毛头小子一般,登时没了分寸……他思不得其解,便也只能当做这一个多月来,因为饱那口腹眼耳之欲,少有宣泄的缘故。

 这时听到绮罗生这句玩笑,他沈了心性,将在被子里的手,胡乱捉了个地方拍了一下:“你学得不像……好好躺着……呃……”

 意琦行忽觉落手之处,柔韧绵滑,更带着些濡湿粘腻之感,绮罗生更是几乎跳了起来,猛的向床里一闪,“咚”的一声直接撞上了床栏,刹那整个人像一尾烧红了的虾子,恨不得连脑袋也一并蒙到被里去:“意意意……意琦行,你你你……去打水!”

 “……”晓得自己又不小心撩到了绮罗生时有时无的羞怯上,意琦行默默咽下后面的话,扯过床头的布巾胡乱擦了擦手,披衣起身收拾。这一滩残局却是不好喊店中夥计来,便又将衣服头发打理停当,随手掬了个铜盆往外头打水去了。

 绮罗生满脸烟霞烈火的脸冲着墙壁,这时才卷着被子也坐了起来,只觉得刚刚那个澡算是白洗了,又是一身的汗水粘腻。他趁着意琦行还未回来,从一旁的衣服堆里掏出一块绢子,摸索着伸到被下去擦拭,却忽然发觉,空气中缠绵着些粘腻的桂花香气与汗意,还有些尚未散尽的淡淡腥气,却独独不见了之前那百花圃般汹涌浓烈的花香,连一点痕迹也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