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丶章九八:凡人歌
不再是身体正在腐朽灰化的怪异感觉,而是一股熟悉的炽热,烈焰熊熊从身下卷上。那种几近失控的热度与快感,几乎是一瞬间,便将绮罗生的意识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拉了出来。
但他还是有些介於梦醒之间的茫然,□□一声,整个身子都无力的向旁一歪,将好落入了一个早就为他准备好的怀抱。
“意琦行……”真实的触感与明显是刚刚沐浴过丶还带着水的清气的怀抱,彻底打散了最后一点梦境馀韵,绮罗生有点迷惘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意琦行,却是在以一种有些奇怪的,似笑非笑,又好像是有着其他什么含义的表情在看着自己。
脱离了梦境,席卷全身的火热却未曾消散,还有一股再熟悉不过的宣泄过的无力感,让绮罗生看着意琦行呆了呆,忽然似是明白了什么,“啊”的惊叫一声,猛的从他的怀里跳了出去。
船上锦榻虽然宽大,终究不过仍是那么大的地方,他这样一躲,也不过是将将在两人间拉开了一两尺的距离,后背闷响一声,撞在壁板之上。本来好好盖在身上的锦被也被这动作掀了起来,绮罗生欲哭无泪的低头,瞧着自己已经松脱褪下大半的小衣,还有……意琦行正随便拿了一块丝帕擦拭着的手心,“你你你”丶“我我我”了半天,硬是挤不出下面的话来。
意琦行却是一皱眉,丢开已经污了的帕子,一伸手又把他捉了回来,重新用被裹好:“你刚出了一身热汗,吹了冷风会着凉。”
然后又带了点探究的意味,把放弃了反抗的绮罗生上上下下打量一回,声音中少见的带了点戏谑的味道:“嗯?你梦到什么了?好好睡着,怎么忽然就……”深寓意味的目光朝着下身一瞥,绮罗生一惊,本能的几乎又跳了起来,还好意琦行将他裹得够严实,才变成了徒劳。
这时他已经彻底甩脱了梦境,连梦中的内容也都已经迅速变成了零星残片,只堪捕捉到最细碎的一二而已。但是期间经历过的感觉却还牢牢烙印在身体里。绮罗生涨红了脸,慢慢从自己身体的反应丶以及意琦行的话中,捕捉到了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荒唐。他哀叫着把脸整个又埋回意琦行的怀里去,又是尴尬又是嘴硬的哼声:“不……不行嘛……做梦的事情,又不是我自己说的算的……你……别说你就没有过!”
意琦行又是一阵轻笑,伸手扳起了他的脸,倒是大大方方的道:“有啊,想着你就好了。”
“你……”脸上的潮红已经烧到了耳根,绮罗生躲不开他的目光,只好哀叹一声败下阵来,“罢了,让我起来再洗洗,这下子又出了一身汗,身上难过。”
意琦行松开了手坐起来:“天晚风凉,我给你打盆水来,擦擦便罢。虽然是四月里了,江上的寒气还是重。”一边趿了鞋下床,绕过隔屏倒船头去汲水。
见他走了,绮罗生立刻一骨碌爬了起来,伸手胡乱向里面的床缝摸去。那本罪魁祸首的□□果然还躺在那里,他一把扯了出来,咬牙切齿的,扔也不是,留也不是,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舱外有条不紊的水声哗啦啦传进来,简直如同催命符一般。眼见着意琦行就快回来,绮罗生心一横,手忙脚乱的爬下床,一手揽着松落了的小衣,一边跑到几步外的窗边去,“哗啦”一声推开窗子,便要把那书毁尸灭迹。
手一扬,还带着幽幽甜香的书卷划过一道弧线坠入涛涛江水之中,一转眼就被深色的水浪吞噬了。绮罗生这才松了口气,有点发软的靠在窗棂上,又忍不住有点出神。
夜风清冷,吹过周身,外面的月色尚好,清光笼在江面,泛起一片碎银般的波光。绮罗生瞧那月色,忽然便觉似曾相识,已经淡了的梦境,隐隐约约的一点影子又从心口浮动上来。
他还是记不很清晰梦到了什么,但是却好像梦呓一般忆起一句话来。“愿同尘与灰……”绮罗生不自觉的把这句话喃喃出声,倒是忽略了身后去而覆返的脚步声。忽然腰上一紧,整个人被腾空捞了起来。
深思被突兀打断,绮罗生吓了一跳,但立刻回过神来,自己身在何时何地。他身上的衣衫连蔽体都难,再被穿窗而入的江风一吹,遍体生寒。这时才觉得冷了,有点心虚的使劲往意琦行怀里靠去,小小的示好。
意琦行板着脸把人塞回床上,顺手在大腿上摸了一把。光裸的肌肤上是冰凉的温度,与自己热乎乎的掌心的对比让他十分不满,把一条手巾塞到绮罗生手里:“自己擦,我去关窗户。”
才一转身,忽然腰上一紧,被两条修长有力的手臂紧紧圈住了。微凉的身体随即整个攀附上来,贴住了他的后背。意琦行脚步一滞,带了点询问的“嗯?”了一声。
绮罗生却也不很清楚,自己看着意琦行要走开的背影,心里头忽然涌上来的感觉是什么。似乎是自梦境中带了出来,却又无比真实的一种情绪,塞满心头。他用了几分力气拉扯,意琦行并未抵抗,顺着力道退后两步,跌坐在了床上,反手过去拍了拍他□□的腰背:“怎么了?”
绮罗生凑到他的耳朵边去,几乎是咬着耳廓的道:“咱们要在缘溯山上,住三十年……五十年……一辈子。”
“好。”
“等到走不动了,老了死了,便叫后辈们,或者相熟的山民帮忙,把咱们两个都烧成灰……”
听到这里,意琦行立刻一皱眉,低声斥责道:“胡说什么!”
绮罗生却不罢休,仍是牢牢搂着他说了下去:“烧成灰,混在一块,装在一个坛子里……这样就算再有云宗的人来,要讨你回去云泉,他们也分不出来了,只能让咱们两个一直一直在一起,生在一起,埋也在一起……”
“绮罗生!”意琦行转了半个身,把他从后背上揪下来,板着脸看了又看,然后一把抱进怀里,“为何无缘无故,想起身后事来?”
绮罗生缩在他的怀里避风,不去作答,只是笑眯眯道:“这样,你喜欢不喜欢?”
“喜欢。”
“那就好。”绮罗生听到答覆,心底最后一点不知名的怅然也散去了。那些无常般的生老病死,自梦中来,终也如梦般尽散。他松开手重新掀开被子躲了回去,还没沾水的手巾就随意丢在了一旁,冲着意琦行笑道:“快去关窗户,然后……嗯……将灯也吹了吧。”
微红的脸颊将不需言明的意思道尽百转千回,意琦行如何不懂,十分温柔的抚了抚他的额发,起身动作。
绮罗生靠在床上,借着烛光丶月光,看着意琦行走开丶又回来,慢条斯理的宽了衣物上了床。他几乎是欢呼一声,抱住那□□温暖的身子,将手脚俱盘绕了上去,再娴熟不过的点起火来。
旖旎之中,绮罗生忽然把手心按在意琦行的心口,一字字道:“意琦行,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意琦行抱着他转了个身,安置在自己身下:“好像还没有……”
“那你听好了!”绮罗生欢快的伸手抱紧了他的肩膀脖颈,“我爱你我爱你我爱……唔”
柔软缠绵的吻落下,漫天星月光璨,尽纳相对眸中。
夜幕垂落,两情缱绻中说不尽的半宵快活,一切动静都平息下来,约已过了三更时分。重新打理了身上粘腻,意琦行拥着怀中人,似是还想说些什么,但绮罗生却已经倦极了,不住打着小哈欠往锦被里缩去,再不用多大功夫,已是睡得极熟。
意琦行见状,便也熄了床第间絮语的念头,抱紧了人,一同沈沈睡去。
本是静好甜暖的一个夜晚,但好眠到了后半夜时,绮罗生却忽然折腾起来。
时近四更,外头的天色还是黑沈沈一片,星月的冷光似乎都黯淡不少,朦朦胧胧的照进船舱。
意琦行睡得安稳,但武者的本能总是警醒。黑甜之中,忽觉身边人不太安分的扭动起来,带了点不大声的粗重呼吸,好似被什么塞住了喉头的别扭。
他一惊睁眼,绮罗生还蜷缩在他怀里,额头抵在肩侧,比寻常的体温高了许多。意琦行匆忙坐起了身,绮罗生紧闭着眼睛,嗓子里却不停的小声哼着,像是贪凉般直往他身上凑去,显见已是烧得人都迷糊了。
这时再去怪罪吹风受凉之类显见已没什么用处,意琦行半抱着人,摁回枕头上,一边扯过锦被裹严实了,一边轻轻在绮罗生脸颊上拍了拍,叫了两声他的名字。
绮罗生在全身的难过中好容易睁开眼,眼睛里还是水雾朦胧的,看着意琦行的轮廓凑近,立刻有点委屈的吸了吸鼻子:“意琦行,好难受。”
意琦行登时板起脸:“你烧起来了,躺着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