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兰宁 作品

☆丶章九六:近春时

 “没……”绮罗生直接摇起了头,“只是……凤座有喜,听御宇的意思,大婚之期应该也不会太远。并且……你难道不想见一见自己的外甥,或是外甥女?”

 “……”意琦行沈默一下,搂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不了,行程已定,不必再改。何况……我觉得我不出面,未必不好。”

 “……”他的语气并未遮掩自己内心情绪,这一下连绮罗生也无话可说,只能把头又往他怀里凑了凑。想了想,伸出一只胳膊,有点费劲的从胸口一直抱到他的头,凑到耳边去不大声的嘀咕了一句。

 “嗯?”意琦行有点意外,又好像有点想要笑出来,“你说什么?”

 “你……”绮罗生耳根微红,索性自暴自弃又大声重覆了一遍,“我说,生一个吧!”然后气势汹汹的,翻身扑上去堵住了意琦行的嘴巴。

 一晌贪欢,莫拓闲愁。

 凤座的婚期比意琦行预想的要更早些,大约定在了快四月的时候。两族之王通婚,这样短的准备时间实在是有些仓促,但显然还有更不能再拖延下去的理由。御宇在这一点上显见十分不满,却无可奈何,有点不大开心的,拎了酒跑到云泉里头,来找意琦行散心。

 绮罗生那时候正在午后小睡,反倒是意琦行精神抖擞的,提了春秋阕在院中习剑,见他到来,也仍是一招一式的继续下去,动作不疾不徐,但剑势之中,却自有一股凛凛威仪。

 御宇在旁边随便找了个廊靠坐下,看一眼他舞剑,揪起酒坛子来灌一口,等意琦行一路剑法练完,半坛子酒都已空了。御宇酒量颇豪,这些分量倒也不算得什么,用袖口一抹嘴巴上的酒渍,“啧啧”两声,听不出是赞叹还是不以为然多些:“你的剑,没有以前沙场上并肩作战时的锐气了。”

 意琦行不饮他的酒,一旁早有备好的温热茶水,收了剑倒一杯来喝。直到一杯茶尽了,才道:“我与那时,已是不同。”

 “不同,哈!”御宇挑挑眉笑了一声,又吞下一大口酒,“确实,不同了。绝代天骄,不,意琦行。”他微眯着眼看过去,“我现在觉得,之前那十年的时间,一同出生入死数不清的次数,竟然还不够我了解你。”

 意琦行皱了皱眉,倒不像是有太多的感慨,只是平淡道:“时过境迁,人物皆变,如同生老病死,草木枯荣,这也并没什么值得一提。”他顿了顿,又索性更直白了些,“你认识了凤座二十五年,不也没能彻底了解她?”

 “……”御宇沈默了下,抱着酒坛子的手拍了拍,“也是,若在从前,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阿姐会这样……这样……”他没能够想出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好递给意琦行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凤座她……”意琦行自然懂得,非但懂,甚至因自己已得了绮罗生相伴身边,更对朝天骄这许多年来的辛处别有一番体会。他心坚意定,却唯觉对这位表姐有负良多,千言万语,也不过只能叹了口气,“凤座成婚之后,云宗也并无太大改变。你仍还要从旁辅佐,替她分忧。”

 御宇立刻用瞧笨蛋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说,那是我亲阿姐。”但随即又马上泄了气,“不过以后……算了,跟你说也没用,你们再过几天就要动身了吧。”他将手里的酒坛子一举,“给你践行!”

 剩下的小半坛酒被他“咕咚咕咚”就这么一口气灌了下去,御宇喝得极猛,大半入了腹,还有小半淋漓出来,洒得一身襟口,都是酒气。但御宇却毫不在意,酒坛一空,被他随手甩到一边,笑道:“痛快!好久没这样喝酒,倒有了点当初在外征战,沙场庆功时的味道了。”

 他猛的站起身,在意琦行肩上重重拍了两下:“罢了,云宗王脉本就单薄,如今添丁进口,该是喜事。你们这一去,怕是赶不上这两重的热闹,记得以后回来探亲时,补上双份的礼物。”

 意琦行微微一笑:“等我们回来探亲,若是你也成了亲有了儿女,四倍的礼物也是无妨。”

 “……”御宇一噎,甩了甩手,竟是有点意外的尴尬,或者说是不好意思,鼻子里头“哼”了一声,当成模棱两可的回答,大步走了。

 意琦行目送他的背影,并未再多说什么,慢慢拿过一旁斜倚着的剑鞘,将春秋阕一寸一寸收了进去。宝剑锋芒,也终需一敛之护,或许自己与凤座的改变,都是在慢慢懂了这一点上吧。

 忽然,一声轻响,身后屋墙上的隔窗被一把推开了。他习剑之处,正与自己寝房不过一墙之隔,草木稀疏的一片空地,清净宽敞,颇对心思。这时便见绮罗生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来,很是随意的在单衣外裹了一件白袍,懒散模样显然才是床上爬下来不久,但眼神却是明亮精神,笑着对他招了招手:“意琦行。”

 “嗯?你醒了?”意琦行见他似是有话要说,起身靠过去些,才要握握他的手,却被绮罗生反手先拉住了。

 绮罗生微微用了点力气,拉得意琦行更贴近自己,然后搬着他的脸一字字笑道:“意琦行,你没变。”

 意琦行挑挑眉毛,看着绮罗生的手,从自己的脸颊挪到胸口,轻轻按了按,然后用再肯定不过的语气道:“十六年,初心仍在。”

 春光融融,像是随着气氛喧闹火热起来的战云神宫一样,也一夜润无声的便近了。

 但一切为凤座的婚事忙碌起来的热闹,大多都被云泉的白玉大门挡在了外面,唯一透进来的,除了春雨,便是春风。

 一片幽静气息中,鹅黄嫩绿,渐上枝头,宫室中的火盆大多都已撤去,只留下些昼熄夜燃的熏笼,锦上添花的烘着些暖气。

 绮罗生一早醒来,朦胧着觉得身上少了惯有的手臂重量。他有点吃力的挣扎着从睡意里爬起来,探了个头到帐外,一眼便看到意琦行也还未曾梳洗,只随意披着件衣服,站在窗边看着什么。

 已经完全柔软了的春风吹进窗子,不觉寒冷,倒带了几分草木清新。意琦行听到床上动静,转过身来眉眼柔和:“出去走走?”

 “咦?”绮罗生登时笑了,“怎么大剑宿今天这般有雅兴,早起不提习武,反倒想要游园踏青?”

 意琦行微微侧了侧身子,让开窗口,让远远依稀可见的,一片隐约红云入了绮罗生的眼:“你不是一直想看云泉的桃花么?”

 非马梦衢当时一句戏言,劳他惦念至今。绮罗生几乎从心底愉悦起来,飞快起身穿衣梳洗,又拿了梳子招手叫意琦行过来坐下,一边帮他理着发髻,一边笑眯眯道:“春绽之时,红云如海,天和云雾,如火如荼。如今倒是真有缘一见你口中的云泉丽景了,那我们说好了的石州景致,又何时去?”

 意琦行当真认真起来,想了想:“云宗地处偏南,此地桃花早开。待我们回返中原绕些路去石州,若是路上赶得紧些,怕也正好赶上桃花时节。”

 见他竟当真考虑周全,绮罗生一边笑,一边索性用梳背敲着他的肩膀:“前阵子是梅花,如今你倒好兴致,又与桃花牵扯不清了!”

 意琦行面对着妆台上的镜子,正看到他笑得快活,自己也微微一笑:“近朱者赤。”然后想了想,又用手指蘸了点旁边杯子中的残茶,一笔一划,在桌面上写起字来。绮罗生好奇探头,顺着他的笔迹,慢慢读了出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於归,宜其室家……”

 他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小,最后一个字几乎蚊呐一般。但人却俯下了身,勾着意琦行的脖子,趴在了他的背上。妆台上的镜子,足有半人身高,恰恰将两人半截身子,都清晰的映在了里面,一似芝兰并蕙。人间多情,别胜春晖添彩晕,何必羡东君。

 携手看花去,云泉中的桃花,果然极好,彤云彩雾,当真如同大片彩锦铺开。一阵风过,吹落红香成阵。

 意琦行难得不介意这般花叶沾身,同绮罗生往林中去,那春风俏皮,将粉红花瓣吹得纷纷扬扬之际,忽见绮罗生抽出腰间玉扇,一展而开,手法轻灵已经接到了数朵。落在扇面上的桃花,似是在这弹指间还精心挑选了一番,俱是五瓣俱全,花色粉嫩玲珑。

 见意琦行带着询问的眼神飘过来,绮罗生立刻有点小得意,又有点小顽皮的笑了:“这次回转中原,怎么能不给大哥带些特产礼物?金银之器太俗太俗,云宗无所有,不如聊赠一枝春。说不定还能给大哥催催喜气,早些聘一个嫂子回来。”

 他前半截话说得风流雅致,到了后面,立刻露了戏弄的马脚。意琦行却不拦他,非但不拦,反而也若有所思的,从扇面上小心拈起一朵花来,严肃认真道:“好主意,不如再多备一份。”

 “做甚?”

 “给御宇,”意琦行愉快一笑,“招桃花。”

 作者有话要说: 大姐和姐夫的事情的交代……嗯……也算圆满。剑宿身体一康覆,调戏自家媳妇便手到擒来啊,你们俩继续努力,继续努力xdd御宇你看你哥嫂多疼你=。=

 另外想说明一下的就是,这个月19-26号要出门旅游啦,但是故人来到那时也只剩下短短的收尾……於是……把最后的部分打算压到26号回来后再发,道友们……可以接受吧or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