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兰宁 作品

☆丶章八二:心声促

 意琦行的吻已经滑到颈下,仍是十分用力的落了个深红的印子。轻微的刺痛叫绮罗生又哼了哼,终於能挣扎着擡了头,但眼神仍是有些慌乱。忽然,竟又微微踮起脚,重新将脸颊埋了回去,不吭声,就那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扣住意琦行的后背,像是要用这种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确认他的存在。

 与以往的任何一次经历都不同,这种眼睁睁看着生命在点滴消逝的无能为力,经过了一个月的沈淀,最终爆发成了无边的恐惧,恐惧失去,恐惧自己一放手,甚至不放手,也阻止不了离开的脚步声。

 意琦行的心竭已经平覆,心口却再次随着绮罗生的反应疼痛起来。他反覆的从怀中人的头发后背摩挲下去,却收效甚微。而冰冷的夜风,更是毫无体贴此时此情,呼啸着在木廊中吹过,将绮罗生带着水的发梢,都刮得僵硬了。

 怀中的身子,不只颤抖,更冷得像是一块冰。意琦行再一次顺着后背抚摸下去的手,没有继续重覆之前的动作,而是停在了腰间,随后一个用力,将绮罗生整个人,捞到臂弯中抱了起来。

 屋门还保持着被冲撞开时的模样,门板随着风“吱呀”着微微晃动。忽然“嘭”的一声,被整扇踢上了。意琦行在黑沈一片的屋子里,毫无阻碍的大步绕过桌椅屏风,直接来到床前,就那么就着怀抱着人的姿势,坐了下去。

 胡乱披上的雪白长袍,早被揉得皱成一团。意琦行一把扯了下来,将绮罗生身上最后一丝水渍抹去,随后拉过床里的棉被,把两人都牢牢裹住,一同躺下。厚实的棉被,熟悉的气息,暖暖的体温,四面八方环涌而来,不留一丝空隙的冲刷着心中的寒冷惊惧,也不知这个紧紧的拥抱持续了多久,直到连喘气都觉得有些吃力时,绮罗生似乎终於平静下来,慢慢的松开一直僵硬抓紧意琦行的手,摸上了他的脸颊。

 一连串的反应与动作,早再不需要解释什么,意琦行没打算去问绮罗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的心竭屡屡出现,就如绮罗生也没再多馀的去质问一句“你为何又不肯告诉我”一般。黑暗的房间,躺了两个成年人后多少觉得有些狭小的床铺,此刻倒成了最方便感知彼此的距离。意琦行的手掌一点点顺着仍带着湿润的头发摸下,没有克制力道,甚至是更用了几分力气,在绮罗生的身上烙下一处处痕迹。

 一边亲昵,他一边将绮罗生埋在自己肩窝中的脸托起来些,指意含糊的问了句:“疼么?”

 在身上揉捏的手掌没有停顿继续沿着起伏滑下去,绮罗生觉得,大概腰臀之上,都已经留下了青青红红的指印。可是这种有着宣告意味的疼痛,带来的是最真实的接触,叫他更觉得欢喜。侧过头去,他一点一点用舌头和牙齿回应着这句问话,然后猛的用力一个翻身,撑起在了意琦行的上面,却将脸紧紧贴下来,贴在了胸口。

 意琦行半闭着眼睛,揉捏的手掌停在了一个暧昧的位置。绮罗生只顾着用唇舌剥开了他胸口的衣服,一点一点,露出皮肉,然后凑上去,慢慢亲吻着沈稳跳动着的心脏的位置。

 “撑住!”他对着那颗心脏,隔着血肉骨骼,一字一字的道。

 意琦行的胸膛震动了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深深的呼吸,然后将停顿的动作继续了下去,一面回应道:“它听到了。”

 “听得到,也要做得到!”绮罗生立刻紧逼上一句,同时动了动身子,去迎合意琦行的手势。他的动作甚至更急切些,麻与痛几乎同时从身下蔓延而起,叫意琦行都微微的楞了楞。

 但也只是转瞬的意外,这种急切背后的不安,意琦行飞快的感受到了。心脉衰竭的脚步越走越疾,渐渐进入一个两人都无法再控制的区域。这种随时都要面临失去的恐惧,他没法子在绮罗生的心头彻底抹去。大概最直接的肢体感触,活生生的存在和搏动,就是目前能做到的,最好的安抚了吧。

 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他扣紧了身上已经蔓延起热度的身子,放任自己,也彻底的沈溺了进去。

 冷夜,抵死缠绵。爱与哀,竟是第一次在两人心中,刻下了这么相近的距离。

 床帏间的动静,在吱呀了半宿之后,渐渐歇了。时辰已近三更,这一处大概是整座客栈中最后发出声音的地方也安静下来后,整片院落,都真的彻底沈入了冬夜的静与冷中。

 过了半夜,寒风更是凛冽,将不知什么地方的木棂掀得吱嘎乱响,然后陆陆续续的,冰冷的月光星光也好似被风逐一驱走了,一片阴云掩上,星星点点飘起雪花来。

 雪渐渐越下越大,很快,地面木廊上,都覆盖起了一层雪白,风雪呼啸,反而衬得客栈中的夜,更是静谧。

 打破这片静谧的是大门外突如其来的一阵敲门声,客栈前堂自有看夜的夥计在,睡眼惺忪的去开了门,也不知是何事何人,再过不久,便急匆匆的,打了把伞往后面院子里来。

 蓬松的新雪踩在脚下咯吱做响,小夥计沿着木廊一路小跑,跑着跑着,似乎一脚踩滑,险险的跌了一个跟头。他脱口喊了一声痛,才发觉是一滩水渍凝成的冰,就那么在一间客房的窗户底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泼下的,明晃晃招摇着。心中暗唾了一声晦气,但身上的事情更耽误不得,小夥计也只好自认倒霉的爬起来,又一溜烟的跑了,直奔到南边花墙那里,擡手砰砰的敲起门来:“掌柜的,掌柜的,开开门啊!”

 这一番动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意琦行在半睡半醒的朦胧中还是听到了。武人的习惯让他虽然困顿,但还是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分出了几分注意。当然先感知到的,是怀中温暖□□的身子,紧紧贴着自己沈沈睡着,竟然丝毫没有被惊扰到。意琦行下意识的将环着绮罗生的手臂又紧了紧,然后才微微侧头,继续去捕捉院里的声音。

 那小夥计还在敲着门,但再没多久,声音便停止了,想来内院有人应了门出来。院中的风雪声很大,说话的动静被湮没其中,变得断断续续。意琦行注意到这些其实多半只是出自行走江湖的本能,而非真的察觉到了什么。这样一来,一者是谈话声当真不大清楚,再者他也同样未曾运足了耳力去听,因此,当“云宗”丶“御宇天骄”两个熟悉的词钻进耳朵里时,他一怔神,再想去捕捉其中的细节,已经是彻底的来不及了。

 院里冒着风雪的对话没持续多久,很快又有细碎的脚步声踩着雪离开了。意琦行却因那没头没尾的两个词语搅散了睡意,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厉族埋伏下的暗探,又在死灰覆燃。

 但随即,这个不靠谱的念头立刻又被他自己打消了。当今世上,又哪还有“厉族”二字的存在,连“皇极客栈”都被改头换面成了“天河客栈”不是么?他这样想着,便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带了点自嘲的味道。

 不想丝毫未被院中声音惊扰到的绮罗生,却因这一声笑也迷糊着有了动静。眼睛还闭着不肯睁开,手臂先立刻滑动起来,直到确认了双臂之间仍紧紧搂抱着熟悉的身体,才撬开一丝睫毛缝,哼哼着含糊道:“你笑什么?”

 “笑我自己多疑了。”意琦行显然不想让绮罗生也察觉到自己的杞人忧天,随口带过一句,立刻将手掌贴上了他的腰窝,用最适宜的力道揉捏着肌肤下积压着的酸胀,“睡吧。”

 绮罗生被揉得舒适,调子十分柔腻的哼了两声,索性又往意琦行的身上贴了贴。没有衣物的阻碍,肢体纠缠得更是一塌糊涂,但他显然十分惬意这种程度的亲密,歪了歪头,又捉着睡梦的尾巴闭上了眼睛。

 可惜他才刚刚再次睡了个半梦半醒,院里又传出一声叫嚷,小夥计吆喝着同伴的声音十分真亮,隔着墙壁床帐仍是听到了:“快点快点,云宗的御宇天骄大人征扎营的粮草呢,赶快把份子搬出去给他们交了……”

 “御宇?”绮罗生咕哝一声,不在状态的挣扎着又醒了过来,“他?在这?”然后在意琦行还没来得及答他时,绮罗生又含糊着说出了后半截话,“他怎么在这……你真抢了他的儿子?”

 “……”意琦行刹那把想说的安抚都咽了下去,使劲把绮罗生的脑袋往怀里头一压,有点恶狠狠的贴着他耳朵道,“别说梦话了,快点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甜是虐我自己都定义不好啦,剑宿的伤进一步,然后……大家等着看了好久的啪啪啪也来了,於是,其实还是向着好的方向在行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