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苦衷
上弦想起宣盛三年前一举扳倒班氏一党的事,突然不那么确定了。一个门客尚且如此,更何况她的亲弟弟。
“……臣知晓了。”上弦顺过气来,道。
“当年的流寇是何身份,君上可曾使人调查过?”
闻言,盛君面露难色。上弦也不再勉强,道:“臣愿为君上分忧。”
傍晚,宣盛叫侍卫去叫上弦的时候,他几次以还未准备妥当为由拒绝。宣盛也就不再打扰,想着这些天该吩咐的已经吩咐得差不多了,第二天临行前再送个别就是了。本不甚在意,掌上灯后,才觉得身边少了个人怪冷清的,便叫人上了酒,坐在几案前,一边翻看简策,一边自斟自酌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宣盛觉得灯光有些暗了,刚想叫人剪一下灯芯,只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依稀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免冠散发,不系腰带,拖曳着裙摆,云端漫步般一点一点地近前来。
夜里见此情形,很难不当误认作女鬼上门。宣盛内心不得不承认,她被吓了一跳。然而她毕竟还是不相信鬼神之说,想起在这东宫,除她以外,随意进出不需要通报的,也就只有那一人了。
“你这孩子,这副模样就出来,被人看到了像什么样子。”
宣盛颇感意外。上弦平日颇守礼制,在外从来不会像这样衣冠不整。她一个翻身跨步到他跟前,看清他的脸,依然是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依然是那副平淡的表情,于是略略安心了些,叫侍女把灯剪亮,拉着上弦坐到席上。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未向公子告别,臣心下不安。”
“告别的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今日未听公子嘱托,恐生差池。”
“该说的我这些天也都说了。丞相做事有分寸,我放心。”宣盛道,“倒是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这样就过来了?”
“今日君上召见我,嘱我定要护送小公子平安归来。”
这宣盛知道,想必那老头也就是随便应付几句。然而小家伙答非所问,显然是有其他的意思在其中。
“还有一事,臣不敢有所隐瞒。”只见上弦跪得端正,“请公子屏退旁人。”
宣盛收敛了笑容,摆摆手叫旁人退下。
“究竟所为何事?”宣盛实在想不出父亲究竟做了什么,能让她古板的小家伙不饰衣冠这样跑来,神情又如此严肃。
“君上许诺,事成归来,便要为臣主婚。”人都走了,小家伙仿佛一下子蔫了,低着眼,声音也跟着放低。
空气似乎凝滞了好一会儿,良久,上弦才听到公子开口:
“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宣盛反问,语气是不解的,压抑的。上弦不敢抬眼,只是轻轻应了声。
“他自己的子女婚事还未妥当,倒操心起旁人的婚事了!”宣盛拍案道,内心禁不住地恼火。盛君此举,无非是要拉拢国中权贵。上弦还未弱冠,在他那里竟都成了政治筹码。也是,若不是他只会通过这些旁门左道巩固政权,羽世也不至于沦落在外十多年。
“此事你不必担忧,有我在,没人敢对你的婚事指手画脚,就算是一国之君也没那个资格。”见上弦不吭声,她又补充道:“不过你若有相中的人选,也可与我说,我会尽量满足你。”
她越想越憋火,站起身来,几乎打算转头去把那老病夫闹起来理论一番,却突然感觉身下一滞,是上弦在身后扯住了她的衣摆。
“臣……心慕公子。”
宣盛只觉轰地一声,脑子里一下子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