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刽子手
十七的那尖锐怪异的言语令人头皮发麻，她就好像是矛盾的集合体，又想隐藏自己的内心，又期待着自己的疯狂被发现。
她不断的在无法控制的诡异笑声中颤抖，那癫狂的眼神令海卡莎不适，那已经不算是人类的眼神了，更像是野兽，更像是一只刚学会捕猎的小猫，在猎杀猎物和玩弄时的愉快。
海卡莎闭口沉默，她面对疯狂的十七，轻轻走上前，抱着胳膊冷眼看着她。
“说完了？说完了就做事去吧，你不还有一堆事要做吗？别在这烦我了，你以为我揭穿你很爽吗？这很无聊，听你这个疯婊子的话我浑身痒。”
十七竖起中指，她的眼睛越来越趋近于海卡莎同样深紫色的瞳色，那扭曲邪恶的脸上，十七颠笑着后退。
“你以为我会谢你？！我他妈只是不想有今天这样矫情的谈话罢了！你先提出来的！臭婊子！别他妈认为你就是圣人了！去做事，二副，我要想谈心我会主动找你，而不是你他妈的多管闲事。”
十七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疯话还是神恶魔，她转身的一刹那，脸上的疯癫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对待底层船员的冷漠。
她大步走出酒吧，向着关押莎琳娜祖孙三人的旅店走去，而她走后没多久，埃德加慢慢从酒吧旁边的小巷阴影内走出，海卡莎也推开塌垮一半的酒吧门，叉着腰长叹一口气。
“确认了，疯一半，不用担心，只是心理上的毛病，不是辅助思维芯片出错让她成为芯片疯子的，她还能控制自己，只是疯起来话不一定顺着理智来。”
海卡莎目视着十七的背影和埃德加说，埃德加点点头，他走到海卡莎身边靠着墙双手插兜，他和海卡莎一同盯着十七背过手大步流星的样子，淡淡的说：
“疯医说她大概率出现幻觉了，理智和幻觉在冲突，情感抑制芯片对她的伤害太深了，外加上她那个死去的朋友，为什么不告诉她脊椎里的芯片，这件事永远十七都不可能知道了。”
海卡莎叹了口气，悲伤的看着埃德加冷峻的脸，稍稍拉了一下埃德加的衬衫，不忍的说：
“你让我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善心趋近于零对领导者来说是好事，可.......我总感觉我们在不知不觉间，影响她太深了，我怕......我们制造出来了一个怪物，一个极端性格的怪物。”
埃德加取出烟点上，他看着十七走进旅馆，沉重的吐出烟雾。
“或许，这样的十七，对黑帆，对她自己是最好的选择，她能在理智和疯狂中找到平衡，对于带领黑帆很有好处，做个有理智的指挥官，做个没有感情的刽子手，才能让黑帆走的更远。”
海卡莎看着面无表情的埃德加说完这些话，她的表情从凝重转到愤怒。
“你有时候挺黑暗的，你知道吗？你这么久来教她成为指挥官的那一切，让她越来越冷血！你已经不是在看乐子了，而是影响她与以前的自己切割......”
“你逼的太紧迫了，说到底，她才22岁，刚从被欺压的底层有了权利和实力，你没有给她一点转变的时间，何况，她能做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相较于十七，你他妈才是疯狂的怪物。”
海卡莎说着，本悲伤的眼神转为厌恶，她转身离开埃德加，气愤的走向远处看热闹的米洛和雪雀。
埃德加眼神坚定，他咬着烟看向天空，那急速划过蓝天的大片浮云，逐渐遮挡了阳光，阴云聚集中，埃德加喃喃的自言自语。
“不急不行啊......黑帆......需要一个强大的领导者，而不是还在玩海盗过家家游戏的女孩子......”
十七满肚子火气的走到旅馆的地下室，地下室走廊尽头的房门外，莱恩正和三个船员在门口打牌，他们看到十七走来，脸色黑到了极致，识趣的赶忙收起扑克牌，站到了两边。
十七走到门口，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之前和海卡莎交谈的不爽压下去，表情平淡的抬头去问挠腋窝的莱恩。
“三个人怎么样？”
“疯医给莎琳娜修了脚腕，估计很快就会恢复，她妈和小孩子在一起。”
莱恩回答着要开门，十七抬手阻止了莱恩，她搓着衣角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
“狙击手们回报了吗？”
“回报了，周围三公里没看到钢铁管线帮的人，安德烈带着一些人封了进镇的路，那边也没有异常情况。”
“老人孩子多少岁？”
“老的68，小孩子......6岁。”
十七点点头，她伸手本想去拉开房门，可是，她犹豫了，她不想见到莎琳娜祖孙三人，倒不是因为自己狠不下心拿他们做诱饵，或者干掉他们，只是......
是什么呢？十七？是什么？
十七缩回手，垂下头对莱恩说：
“如果小布朗自己来，没有任何多余的麻烦，他们三个放了吧，他们对我们来说只是诱饵，没有什么后续利用价值，小布朗想来硬的话，他们几个......你知道该怎么做。”
莱恩暗中长呼一口气，他嗯了声，十七得到莱恩的回复就离开了，她需要找地方静一静，她沿着原路走回，莱恩在十七走楼梯的时候，对着十七轻喊。
“船长小姐，我很庆幸你没有成为许多我同僚那样，没有人性，没有怜悯心，起码，这件事上，莎琳娜三人还有一半活下去的几率。”
十七停住脚，她侧身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眼微笑的莱恩，扭头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机械外骨骼登楼梯的咔哒声随着她的心跳变得混合，身上的武器装备随着运动碰撞作响，十七头脑混乱，禁不住问自己。
留下未来可能对自己复仇的种子，真的好吗？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的要不留活口吗？
不留活口可是你定下来的规矩，当船长的自己要破除吗？
十七在楼梯上站住脚，她捂着脑袋，头痛欲裂的测靠在墙上，痛苦的直喘粗气，她哆嗦着手给自己点上烟，靠着尼古丁去冷静自己。
“埃德加.....你和海卡莎的戏，该演到头了.....我也该......让真正的自己展现给你们了......”
十七低声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着，她身体虚弱的顺着楼梯缓缓坐在地上，心理的问题已经压垮了她的力气，她双眼发直的望着积了厚厚灰尘的楼梯，垂下了头。
就在十七内心混乱之际，雪雀急匆匆的跑入旅馆，她咚咚咚的脚步声凌乱不已，当她跑到通往地下室的入口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楼梯上的十七。
雪雀愣了下，她望着十七那无神的眼睛，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轻声开了口。
“老大......”
“.......”
“我这边查到了点消息，小布朗的网络信号我沿着线索查过去，分散的信号源集中在加拿大，几分钟前快速离开了地球，现在已经消失了，估计是跃迁了，不过小布朗留下了一个讯息。”
十七没有说话，依然低垂着头，雪雀咽了口唾沫，轻轻蹲下来，苦着脸继续说：
“小布朗留在地球的信号指向了一个加密网站，上面说......”
十七扭头，漠然的看着雪雀窘迫的脸，雪雀不敢直视十七那空洞的眼神，只得避开十七的眼神，把笔记本电脑递给十七。
十七接过笔记本电脑，看着简单到极致的大片空白网站上，留下了一句话。
“臭婊子！你认为我会在乎我大哥的孩子？莎琳娜也是个玩腻了的婊子！我从不将他们放在心上！我们迟早会见面的！到时候！你会哭着求我让你死！”
十七被这句话弄笑了，她把笔记本电脑还给雪雀，利落的起身从枪套中拔出无穷手枪，快步向着地下室走去。
雪雀来不及问十七她去干吗，她就听到了莱恩惊讶的叫声。
“船长小姐？你不是走了吗？还有什么事要我们......”
“船长小姐？！船长？！十七！十七！别冲动！冷静！你会后悔一生！你一辈子都有可能会被今天的事折磨！”
雪雀听见机械外骨骼扭动，随即像是房门被大力扯碎的声音暴起，莱恩和船员们的惊叫中，雪雀随即明白了一切，不敢相信的捂住了嘴。
“砰！砰！砰————-”
三声利落的枪响过后，世界沉寂了下来，莱恩和船员们的喊叫声停止，弹壳落地的叮当声中，机械外骨骼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那金属踩在水泥地面的咣当声离雪雀越来越近，直到金属外骨骼踩上楼梯，雪雀软着身子坐在了地上。
她看见十七的衣服和脸上沾着鲜血和人体的碎肉，右手正握着无穷手枪，十七那冰冷的眼神正对着雪雀惊恐的眼睛。
“去叫所有人，我们在地球的事办完了，回黄昏星域，回永耀城去。”
十七脸上洋溢着和蔼的微笑，吩咐完雪雀，她一步一顿的走上楼梯，绕过不敢相信十七做了什么的雪雀，向着旅馆外走去。
在十七离开后，埃德加，海卡莎和米洛与疯医，匆忙的召集人手跑到旅店，他们都各自看了一眼十七离去的背影，又看到瞪大眼睛捂住嘴处于思绪震慑中的雪雀。
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在所有核心层船员的沉默中，莱恩的身影从地下室探出，雪雀捂住脸不去看莱恩手中抱着的物体。
其他船员们看清楚一脸悲哀的莱恩怀里的东西时，各自退出了旅店，沉默的走开了。
海卡莎皱紧眉头，连她也避开了脸，抬手就给了沉默的埃德加一拳，指着猝不及防被打倒在地的埃德加破口大骂。
“你满意了？！你满意了？！”
埃德加还是没有说话，他看着莱恩染血的怀中小小的躯体，又看向走向远处的十七背影，暗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