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半夜, 沈玦在江绾走后便突然病了，持续高烧不断，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整个王府鸡飞狗跳, 不仅戴璟被找了过来, 连宫里的太医都惊动了。

 几位大夫轮番诊治，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戴璟一本正经地对众太医说, 许是王爷最近一段时日纵情过度, 身子亏空了。

 众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一时都有些尴尬, 不知道说什么好。

 戴璟淡淡睨他们一眼，开了药方给长青, 将一干太医打发走了。

 房间里再度安静了下来，沈玦悠悠睁开眼，啧了声，“戴璟，你说本王什么不好，非说本王纵情过度？”

 戴璟看他一眼，没说话，低头摆弄药箱，显然对半夜被从床上捞起来这件事没什么好心情。

 沈玦捏了捏鼻梁, 声音沉哑，“姜姝呢？”

 长青扶着他起身，闻言支支吾吾道, “回丶回去睡了。”

 沈玦动作一顿，面色沉了下去, “让她给本王死过来！”

 ……

 江绾这一觉睡得极好。

 她从小被培养得寻规蹈矩，行止坐卧皆要顾及仪态，即便从前与沈奕在一起时，也不曾如今日这般放纵过。

 所以当她被叫醒的时候，先是怔忪了一瞬，才想起来所为何事。

 江绾压着唇角，起身穿好衣裳，这才不紧不慢从府中角门去了王府。

 一进房间，江绾“呀”了一声，快步走到床边，关切中的假惺惺几乎不加掩饰，“王爷病了？”

 沈玦掀了掀眼皮，视线从她梳得一丝不乱的发上扫过，落进她隐含笑意的眼底，冷哼一声，“你想找死是不是？”

 江绾笑着坐到床边，“王爷游戏人间正是快活，成日里将死啊不死的挂在嘴边，多不吉利。”

 “噗——”

 江绾话还未说完，一脸正经坐着摆弄药箱的戴璟忽然喷笑出来。

 许是从未有哪个女人敢大胆到在沈玦面前这样说话，他这才第一次正视江绾的模样。

 沈玦脸色更黑，眯了眯眼，“戴璟，柳月的信不要了？”

 戴璟闻言猛地收住声，起身恭恭敬敬对沈玦揖了一礼，板着脸道：

 “王爷保重，戴某这就去替王爷煎药。”

 说完便收拾着东西匆匆离开了，走的时候，肩膀还在几不可察地颤动。

 江绾目送戴璟离开，眼底笑意更甚，她从前就知道戴璟表面正经，实则嘴毒得很。

 她记得那个上元灯会沈玦带回来的故人之妹就姓柳，方才沈玦说的柳月莫不就是她？

 “人都走出去多远了，再看不如本王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黏到他身上如何？”

 江绾收回视线，“奴家胆子小，王爷可别吓我。”

 沈玦冷嗤一声，神色不怎么好，“你胆子可不小，敢给本王下毒。”

 “毒？什么毒？”

 江绾一脸冷峻，“有人给王爷下毒了？”

 沈玦：“……你若想死，本王可以成全你。”

 “那死之前，王爷可否陪我去个地方？”

 “去向阎王报个到？”

 江绾指了指自己带来的两身紧身衣，“去见个人，不过有些远，需要借王爷的马一用。”

 ……

 一匹快马悄无声息地疾驰在黑夜中，马的四个蹄子都包了布，踏在地上闷闷的。

 马上一男一女。

 沈玦拉着缰绳，飞快扫了眼怀中的女子，眼睛重新定向前面，恶狠狠道：

 “敢给本王下毒，本王现在就该把你扔下去！”

 江绾紧紧攥住马鞍前面的扶手，风吹得她有些睁不开眼，她下意识向后靠去，却在触碰到某人坚硬胸膛的时候又立刻弹开。

 她不会骑马，从前沈奕带她骑马也不过是她骑在马上，沈奕走在前面牵着马，从未与她共乘一骑过。

 此刻她被男人紧搂在怀中，剧烈的颠簸和飞驰感以及身后男人的气息都让她心跳加速，她紧咬着牙，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是僵硬的，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沈玦的骑术好一些，别将她摔了出去。

 沈玦见自己说完，她半天不回嘴，奇怪地侧过头去重新看她，这才发现少女面色惨白，一动不动，紧抿的唇线透出显而易见的紧张。

 他“嗤”的一声笑了，“还当你多厉害呢。”

 认识她这么久以来，他是第一次见她这般柔弱的模样，这也让他意识到，她不过也才是一个小自己五六岁的小姑娘而已。

 夜风微凉，月色如霜。

 沈玦看着少女莹白的侧脸，心底一软，双臂收紧了些，难得没有调侃她：

 “若是怕了，就靠近我，本王还没有在这种时候占你便宜的癖好。”

 沈玦的声音在耳后响起，迎着风声有些朦胧，但江绾还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温和。

 她犹豫了一下，慢慢向沈玦的怀中靠了靠，离得近了，她听见沈玦下一句更为清晰的话，“不过在马上，本王还没体验过，其实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

 江绾闻言，才刚靠过去的身子又要离开，沈玦一把横在她腰间，“别动，逗你的，傻子。”

 男人的嗓音沉哑，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笑意。

 江绾眼睫猛地一颤，本就剧烈的心跳莫名更加悸动。

 她忍不住侧首仰头看他，月色下男人的容貌俊美，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前面，唇角却漾着一个浅浅的弧度。

 这一瞬间，江绾觉得他忽然给自己一种很温柔的错觉，她甚至在想，当年的沈玦有这么温柔么？

 她有些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