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忧城(九)
两日一晃而过,江秋渔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疤痕,估计再有个两日,疤痕便能完全消失。
不愧是女主提供的药膏,这效果简直没得说。
只是她身上的伤虽然已经好了,江秋鱼却仍然仗着自己受了伤,整天使唤林惊微。
修真之人分明只需要掐一个净身术便能沐浴清洁,江秋渔偏不,非要用水沐浴净身。
可她身上的伤口不能沾水,便只能由林惊微将锦帕打湿之后,替她擦拭全身。
每当林惊微去老鸨要水的时候,老鸨的眼神都十分微妙,大概是想到了一些十分香艳的东西,眼神总透露着一种意味深长。
几次之后,她看林惊微的神色都变得不对劲了起来,甚至有一次还偷偷拉着林惊微的衣袖,小声劝道:“林郎君啊,虽然令夫人生的貌美如花,可你也得珍惜才是。”
纵欲伤身呐。
林惊微绷着脸上的表情,一语不发。
她只在江秋渔面前格外放肆一些,在外人面前则还端着那副不沾情爱的谪仙样。
加之林惊微向来沉默寡言,又怎会愿意将床榻之事说与外人听?
因此,她便只能任由老鸨误会她。
江秋渔用神识偷听到老鸨的话后,乐得差点儿扯裂身上的伤口。
没想到啊没想到,清蘅君也有今天呐?
等到林惊微回来后,江秋渔还要故意打趣她:“郎君啊,你可得怜惜妾身,妾身浑身都疼,再不能受更多磋磨了。”
林惊微愣了愣,垂在身侧的手默默收紧了,隔着一层床幔,她看不清榻上那人的神色,却也知道,对方那双狐狸眼里定是带着笑意。
正经严肃的清蘅君默默红透了脸,几乎不敢对上身后抬着浴桶的两个小二的眼睛,她不用看也知道,那两人约莫是觉得她禽兽不如,丝毫不知怜香惜玉。
不消半日,林惊微与江秋渔的风流韵事便传遍了整个春云楼。
人人都知道春云楼里住着一个比扶姎姑娘还要美艳动人,媚色入骨的女子,只是众人尚且不知那女子究竟是何模样,盖因江秋渔整日都呆在房间里逗弄林惊微,偶尔出去也不走正门,众人没碰见过她倒也正常。
这两日的时间,江秋渔全当给自己放的假,她仗着自己身上有伤,连衣衫都不愿意穿,林惊微已然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变成了如今的熟视无睹。
想来,睡到她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这段时日江秋渔不在魔宫,付星逸也不知是否察觉出了其中的异样,胆子竟比从前大了一些,又开始发挥自己身为男主的魅力,勾搭起魔宫中的美貌侍女来。
他心比天高,自是看不上这些魔族女子,之所以勾搭这些侍女,也不过是想趁着江秋渔不在,逃出魔宫罢了。
可惜,魔宫中的侍女都是江秋渔的死忠粉,不仅没能让他勾搭成功,反而还将他的一系列罪行都报给了姣玥,姣玥自然又是好一顿收拾他。
付星逸虽然顶着魔尊男宠的身份,却连最低微的侍卫都不如,在魔宫中过的可谓是水深火热,生不如死。
江秋渔离开之前,特意捏了一具傀儡代替自己,众人只当她在青霜殿内闭关养伤,并不知晓她早已离开魔宫,还将林惊微也一并拐走了。
江秋渔把付星逸当笑话看,林惊微察觉出她的心思后,眉眼略松,随后又一本正经地问道:“你不喜欢付道友了吗?”
江秋渔歪着脑袋打量林惊微此刻的神色,只见清蘅君眉眼微垂,殷红的唇上还残留着一道细小的伤口,如玉的面颊上浮着一层薄红,好不绝艳动人,让人见之忘俗。
这人装吃醋装的是越来越像了。
江秋渔自然不信她是真的吃醋了,林惊微惯会演戏,扮演起深情来当真是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就连此刻,她试探自己的心意时,也拿捏着分寸,既不显得无理取闹,也不至于过分冷淡,偏又能让江秋渔瞧出她对此事的在意。
这演技,要是去现代混娱乐圈,高低得拿个影后。
江秋渔故意勾着她的下巴,将人压在了榻上,指尖从林惊微的脖颈一路滑到心口,在她的心口处点了点,语气随意慵懒:“喜欢啊,喜欢的不得了。”
林惊微仰躺在床榻上,注视着上方笑意盈盈的人,一时竟分不清江秋渔的那句喜欢,说的究竟是付星逸,还是……她。
林惊微闭了闭眼,心口躁动不安,她知道江秋渔又在使坏了,可气的是,她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坏狐狸欺负自己。
从一开始便是她棋差一招,所以只能步步退让,让江秋渔得逞。
幸好,因着江秋渔身上还有伤,这两日坏狐狸倒也没怎么过分折腾她,等到她养好身上的伤后,薛如钰的大喜之日也到了。
林惊微既已知道江秋渔的计划,便要同她一起去探一探那佛像的深浅,也好为江秋渔报仇。
这一日,江秋渔推开窗,街上热闹无比,处处是大红绸布,来往的人更多了,各处酒楼都坐满了人,讨论的尽是这一件事。
如此看来,众人仿佛都是来观礼的,唯有江秋渔和林惊微要去搞破坏。
既然要做坏事,便不能光明正大,江秋渔那一日故意打草惊蛇,想必城主府内的守卫会更加森严,阵法也更加精妙。
薛如钰一定会在紧要之处布下更多的守卫,按理来说,这时她们只需要往守卫最多的地方去便可。
虽说情况比那一日还要艰难,但江秋渔并不担心,她那一日故意输给薛如钰,还被薛如钰砍出一身的伤,便是有意想让薛如钰误会她的实力,以为江秋渔的修为不如自己。
如此一来,薛如钰即使对她有所防备,想必也不会太将她放在心上,毕竟江秋渔算是她的手下败将。
江秋渔一开始就打着这样的目的,否则断断不可能忍着疼,让薛如钰砍了她好几刀。
至于凭着伤调戏林惊微,只是顺带的罢了。
情况果然不出江秋渔所料。
薛如钰虽然对城主府的防守阵法有过加持,却也无法挡住大乘期以上的修士,江秋渔稍稍费了一番功夫,也顺利混了进去。
“那日我已经发现了佛像的存在,以薛如钰的谨慎,佛像必定已经被她转移了位置。”
江秋渔一边跟林惊微解释,一边却还是带着林惊微往佛堂的方向走。
此时毋需江秋渔多言,林惊微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接话道:“大家都能猜想到的事情,薛如钰必定也能猜到,所以被她转移走的佛像多半是假的,真正的佛像仍然在佛堂当中。”
所以便不能用常理来分析此时的情况,这会儿守卫越是多的地方,反而没有她们此行的目标,而是薛如钰布下的陷阱。
江秋渔忍不住瞥了林惊微一眼,若不是林惊微同她是生死仇敌,江秋渔还挺想跟她做朋友。
这人总是一点就通,根本不需要她多加解释,哪像她脑海中那愚蠢的系统,天天在她脑袋里吱哇乱叫,遇事只会问为什么。
简直烦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林惊微这般心思缜密的人,偏偏是江秋渔的死敌,江秋渔不得不对她心生警惕,免得自个儿一不留神,就被林惊微玩弄在股掌之间。
她暗叹了一口气,又低声道:“那日我逃走之前,一掌打在了薛如钰的胸口上,她的伤必然还未能完全恢复。因此,这佛堂的阵法困不住你我。”
薛如钰没有足够的时间将佛像彻底转移走,也没有足够的修为布下更加精妙的阵法,因此,她必定只是匆匆将佛像藏了起来,就在这佛堂当中。
江秋渔在院子门口站定,笑盈盈地看向林惊微,“我身上还有伤呢,清蘅君,此时恐怕要靠你了。”
就让女主去替她做苦力吧!
林惊微点了点头,似乎也不觉得有何不对,她抬手起势,二指并拢后,指尖灵力汹涌而出,夹杂着寒冷的霜花,瞬间填满了整个小院。
江秋渔记得,女主的灵根是变异冰灵根,想来,这些霜花便是冰灵根的代表了。
江秋渔伸出手,接住了一朵悠悠飘落下来的雪花,掌心一凉,那朵霜花便在她的手心里化成了水。
她想,林惊微不仅人长的好看,就连功法也与常人不同,施法的时候仙气飘飘,真就如同九天之上的仙君一般。
这样一比,更衬的付星逸毫无优点,真是白瞎了那张脸。
江秋渔在心头啧啧两声,退到林惊微身后,安静地看她破阵。
清蘅君破阵的法子简单粗暴,用自身强横的灵力探寻着院中的所有事物,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很快便寻出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她用神识一探,果然是阵眼所在之处。
林惊微收起灵力,满天飘洒的霜花渐渐消失了,只留下了石板上的一点儿湿润痕迹。
她的指尖夹着一根龙骨针,冲江秋渔道:“要直接破了这阵法吗?”
江秋渔摇了摇头,“这院中的阵法兴许是薛如钰亲手布下的,若是此时破了她的阵法,未免打草惊蛇。”
“清蘅君。”江秋渔笑着伸出指尖,在林惊微的后腰上戳了戳,“我记得你颇通布阵之法,改一改这院中的阵法,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
林惊微的身子顿时僵住了,在她后腰处作乱的手指就跟同榻而眠时,那些调皮的大尾巴一般,让她难以防备,只能任由坏狐狸折腾她。
她竭力忽视那种从后腰漫延至全身的酥麻感,微一点头,“可以。”
与此同时,林惊微压下了心头的惊讶,江秋渔竟然连她颇通布阵之法一事都知晓,她对自己的了解,似乎比自己想的还要多。
平静的湖面似乎泛起了微微的涟漪,只是眼下,容不得林惊微多想,手中的霜须如同利箭般飞射而出,精准地打在了阵法的位置。
她小心控制着自己的力度,并未彻底破坏阵法。
两人脚下的地面顿时亮起了一道道繁复的花纹,神秘的线条逐渐连在一起,形成了整个阵法的脉络。
林惊微趁着阵法的走向清晰浮现在眼前时,一脚踏入阵法内,飞身上前,将几个关键之处的位置稍稍变动,随后又从乾坤戒中摸出几块上品灵石,用灵力裹挟着,放在了另外几处新的位置上。
整个阵法的走向霎时一变,方才还杀机毕露的阵法变得温和起来,成了一个纯粹的防御阵法。
林惊微轻飘飘地落在了院中,裙摆仿佛一朵盛开的花,她的发丝被风吹得微动,那张脸上的神色越发圣洁清冷。
江秋渔也跟着踏进了阵法之中,此时的防御阵法已归林惊微所有,只要林惊微不想伤害江秋渔,阵法便不会主动攻击江秋渔。
刚才那一幕着实有些精彩,江秋渔心想,她给自己找的这个苦力果然很不错。
接下来进入佛堂时,还是林惊微打头阵,江秋渔则是气定神闲地跟在她的身后,那样子倒不像是闯入了何等危险之地,反而像是回到自己家一般悠闲自在。
反正有林惊微替她挡住佛像的攻击,江秋渔只需在旁边观察情况,顺便收割胜利的果实即可。
这佛堂内的经幡还在,供桌前的吃食却已经坏了,佛像也不见了,佛龛里空空如也。
林惊微用灵力护体,直直地走向佛龛,在供桌前停了下来。
她的神识扫过整间佛堂,只觉得四周雾蒙蒙的,似乎有什么极危险的东西隐藏在了黑雾之下。
江秋渔在她背后轻声道:“这佛像诡异无比,你待会儿若是同它对上了,千万记得不要直视它的眼睛。”
林惊微点了点头,犹豫了几息之后,又道:“你也要多加小心。”
虽然江秋渔好似胸有成竹,但眼前的一切都未可知,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江秋渔没想到她还会关心自己,忍不住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林惊微也不知怎的,明明江秋渔没再故意打趣自己,她的耳骨却还是红了一片。
两人在这佛堂里转悠了一圈,江秋渔比林惊微看的更加清楚,佛堂四周的黑色雾气越来越浓,仿佛吞噬人的巨兽一般,将她们紧紧地包围在了中间。
林惊微虽然无法清楚地看见黑雾后面究竟有什么,却也能感受到那股危险的气息在逐渐逼近,想来从她们踏进佛堂开始,便如同瓮中之鳖,落入了佛像的圈套之中。
只是两人的神色都很冷静,不曾有丝毫惧意。
简单地搜寻了一圈之后,江秋渔和林惊微都将目光落在了空无一物的佛龛上。
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秋渔后退了一步,仿佛对林惊微极为信任:“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清蘅君。”
林惊微知道她约莫是看不上这佛像,此等小事也还轮不到她出手,她也不推辞,手中的霜须径直刺向空荡的佛龛。
那根龙骨针在空中一分为二,随即又分出无数根来,如同一阵急雨,带着势不可挡的凌厉杀气,在林惊微的操纵之下,直直地射向佛龛。
此时,佛堂内的黑雾越来越浓,逐渐蔓延到了佛堂之外,整座院子都被包裹在了浓郁的黑色雾气之中。
这股黑色雾气阴冷无比,带着狂风的呼啸声,径直卷向江秋渔和林惊微,分明是要阻止她们对佛龛下手。
见状,江秋渔笑了一声,悠悠道:“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那股袭向她们的黑雾似乎在空中顿了顿,随后又以更加疯狂凛冽的气势朝着她们袭来,仿佛恼羞成怒一般。
江秋渔祭出了花弄影,白底纸伞上绘着几朵鲜红的扶桑花,淡淡的赤色光芒看似柔和,却将黑雾都挡在了外面,如同一道透明的红色屏障,将江秋渔和林惊微牢牢地护在了屏障中。
那股黑雾直直地撞在了花弄影的光芒上,颜色竟然淡了几分,仿佛被烈日灼伤了似的。
江秋渔好似听见了一到愤怒的吼声,想来应该是林惊微已经操纵着霜须,将那佛像逼了出来。
事实正如两人所料,薛如钰根本没将佛像转移地方,这佛像分明还在原来的位置,那空荡的佛龛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此时,佛像被霜须逼得不得不现身,那双被江秋渔嫌弃过的红色眼眸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霜须乃是由龙族的骨骸制作而成,专克一切阴秽之物,用来对付这佛像是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