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参加完闻之宴和方慈的婚礼之后,陈巧月就去了挪威。
那里气温低,天儿也整日阴沉着,她待得更舒坦。不知什么时候起,她讨厌起艳阳天了,日头毒辣得让人心烦,好像人必须要热烈开朗一样。
她在那儿待了足足两个月,方慈和姜糖一起来看她,俩人见她整个人黯淡无光,背地里一合计,编了个借口,把她弄回了京市。
她陈巧月多机灵一个人啊,当然是隐约能猜到,俩是看不下去她如此颓靡了,期待着把她弄回家里,她状态能好起来。
她不负众望,回到京市第一天就神奇地重新焕发了光彩,招呼着攒了个局,邀请大家喝酒,为她接风洗尘。
虽然没人刻意讲,但众人都默契地没对李佑贤提起这事儿。
那一晚,陈巧月包了家夜店,亲亲热热地挽着齐润的手臂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结婚后,方慈一直在筹备律所成立的事儿,许多手续要办,闻之宴带她见了不少人,下班后,偶尔会带她跟展成亦姜糖那对夫妻一起小聚,由此,方慈和姜糖也渐渐熟络了。
这晚,闻之宴在出差,展成亦要加班,所以她俩一起来。来得早,见到陈巧月身旁站着齐润,心下都很意外:
这个节骨眼,带着齐润做什么?难不成开始发展感情了?
俩人对视一眼,陈巧月已经迎了上来,不给人发问的机会,笑靥如花,“哟,两位太太。”
一直到所有人陆陆续续到齐,方慈也没寻到机会跟陈巧月说上句话。
陈巧月像是兴致高昂,端着酒杯在舞池里卡座里,各个包厢里乱窜,跟这个拼拼酒,跟那个聊几句。
她其实是挺傲慢一个人,搁以前,这种局上她一定懒恹恹的:她才没那个功夫跟所有人搞好关系呢。
可现如今,大约是结了婚,为了双方家族利益考虑,也得做做样子。
趁她去洗手间的功夫,方慈和姜糖过去,问,“月月,今儿怎么齐润也在啊?你们……”
陈巧月拿纸巾擦手指,斜睨她们俩一眼,耸耸肩,“毕竟是我老公。”
姜糖把洗手间门关上,神秘兮兮压低了声音,“……听说齐家出了点问题啊,你不知道吗?”
“知道。”
陈巧月一脸平淡无波。
“那他今儿这么殷勤跟你来,充当这男主人的角色,岂不是摆明了临时抱佛脚,怕你们陈家这棵大树跑了啊?你怎么还这么傻,由着他跟来?”
姜糖跟陈巧月从小就认识,以前还是陈巧月小跟班的一员,关系更近些,说话也更直接。
陈巧月默了几秒,眼睫低垂,像是平复了一下情绪,才重又抬起脸,笑着,“……要不然呢?”
“该割席要割席啊,你不会要跟齐润共沉沦吧?”
陈巧月长长出一口气,意兴阑珊不想再多说的模样,“得了得了,我知道你俩是为我好,但……我老爸下了通知了,让我把齐润稳住。”
这下姜糖也吃了一惊。
圈里谁人不知,陈家家主陈昊东就陈巧月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捧在手心,宠得无法无天。
眼下,女儿已然身处火坑,他怎么能袖手旁观?
陈巧月淡嗤了声,“没必要摆出这幅表情啊,没到那份儿上。”
她像是很想得开。
家族公司利益大过一切,感情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这是她结婚后这一年学到的道理。
简直他妈的是真理啊,她心想,人会跑会背叛,钱不会。
姜糖盯她两秒,冷冰冰说,“……陈巧月你变了。”
陈巧月本来已经在拧门把手准备离开了,听到她这话的语气,干脆把门一反锁,抱臂靠在那儿,吊着眼睛极傲慢的模样,拖着嗓子,“哦?怎么说?您请指导指导。”
“搁以前,但凡齐润跟你提起说要参加你的聚会,你肯定会当场给他甩脸色,让他下不来台,甚至,如果陈伯父真那么说,你肯定会当场跳起来不同意。”
姜糖像是恨铁不成钢,愤愤地说,“那齐润不过是个圆滑世故的油子,又老又丑又恶心,外面的情妇多得两只手数不过来,就这样的人,值得你这么做?值得你跟他捆绑在一起?!”
陈巧月平静地听完她这一席话,冷冰冰笑着,“……那我问你,如果展成亦出了事儿,你也会马上抛下他?”
姜糖几乎难以置信,“这能一样吗?我跟成亦——”
“哦对,你们有真感情,”陈巧月打断她,笑眯眯地说,“你们是青梅竹马,吵吵闹闹一起长大,长大顺理成章结婚。你就是个爱八卦的死八婆,但就他妈的神奇了,展成亦喜欢你,从小就喜欢听你在那儿叽叽喳喳,他觉得你可太有趣太可爱了。”
攻击完姜糖,尤嫌不解恨,她又转向方慈,继续道,“还有你,方慈,整天在那儿给我装白莲花,扮你的清冷美人,但凡掉个眼泪,表现出一点点小失落,那高高在上的闻少爷就跟天塌了似的。你抛弃他出国,一走就是四年,他还是跟着你护着你,你都不知道吧,你在伦敦住的那些破地方,他都帮你清理过,什么醉汉混混,那么些年,你遇到过一个吗?走在街上被抢过吗?都没有吧。甚至但凡你给他点甜头,他就摇着尾巴扑你,像条狗一样。”
说完这一长串,陈巧月唇角的笑还是纹丝不动,“是,你们都是跟爱的人结婚,我不是,但我不能维护自己的婚姻吗?怎么,商业联姻低人一等吗?这世界上只有你们的真爱值得歌颂吗?”
当她小跟班那些年,姜糖早见惯了她的刻薄,但这么多年姐妹情谊,都是真心为了对方好,没成想,竟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眼泪夺眶而出,姜糖哭着说,“陈巧月,你真的太过分了。”
陈巧月依旧平静得要死,反手开锁,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滚出去。”
姜糖跺着脚呜呜哭着出去了。
方慈还站在那儿。
除了一开始有些微微的惊讶,她后面
就没太大情绪波动了。
她确实如陈巧月所说,扮得清冷美人的模样,仙气飘飘的蓝灰色柔顺长裙,那头乌发,连头发丝都是冷淡地搭在肩上,这时候她一手抓着另一手手腕,注视着陈巧月,一言不发。
她这样平静看人的时候,眼神显出一股力量,以前,宋裕泽被她震住过好几次。
陈巧月却刻意没有去看她,不想跟她有眼神接触,径直抱臂转身出去了。
她又回到一楼,去吧台要了杯纯威士忌,浅浅的酒液,她一饮而尽,而后去舞池里摇着头发蹦。
大概还是不畅快,她抢过话筒,要dj换个音乐。
dj拿钱办事儿,立马给切了节奏更强的,密集的鼓点震得人心里发慌,陈巧月却爬到舞台上,热舞一番。
台下男人都疯了。
陈大小姐以前就出了名的爱玩儿,但她眼界高,送上门来的男人一概看不上,只有男人眼巴巴贴上去给她跳舞给她表演的份儿,想让她给大家这么跳一场?简直比登天还难。
今儿这是怎么了?
她老公齐润可还在楼上包厢里头呢。
个个心里这么犯嘀咕,可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些虚头巴脑的礼节了,几个胆子大的男的,爬到舞台上要去贴她。
陈巧月浑然不觉,扭胯摸胸蹲着开腿,跳得起劲。
她个头不算高,将将一米六,但气质高傲身材火辣,皮肤又白,今天还穿着辣妹装,上身只一件一片式抹胸松垮垮地挂着,下身是件超级短的小短裙,茂密的长卷发甩来甩去,整个人火热奔放,让人移不开眼。
她也不是时下流行的所谓纯欲挂,她不屑于做出纯洁的眼神,浑身上下,要么是懒倦,要么是欲感。
这模样,出现在这夜店迷离疯狂灯光下的舞台上,直接就炸了场子了。
一两个男人爬到舞台上,其他人也跟上去,一瞬间几乎挤满了舞台。
方慈和姜糖刚好并肩下楼,看到这场景,几乎是同时拔腿就往下冲。
方慈从没有这么大嗓门过,“让开!”
被挤开的人本来是不满,定睛一看是闻太太,立刻个个往后退,给她让出通道。
姜糖从另一边抄上来,抱住陈巧月的腰,脸上泪还没干,拿过话筒就开始吼,“都滚下去!陈巧月的便宜也敢占,你们一个个不想活了吧?等她酒醒了,个个把你们脸给扇烂。”
方慈和姜糖合力把陈巧月弄进旁边一个小包厢里。
姜糖抹了把眼泪,“怎么办?她到底是为什么这样?难不成还是因为那个李佑贤?”
方慈也不清楚,陈巧月什么都不说。
她摇摇头。
姜糖踱着步,骂了句,“这个该死的齐润,这时候了,还搂着别的女人喝酒呢。”
陈巧月像是有点累了,躺在沙发里闭着眼睛不动弹。
方慈坐在她身旁,用手指抚了抚她眼尾,又仰头去看姜糖,“你有李佑贤的联系方式吗?”
“有,但是我跟他不熟。”
方慈起了身,“那你照顾一下月月,我出去给他打个电话。”
她拿了包烟,从夜店后门出去,到僻静的小巷里,站在墙边,拨通了李佑贤的电话。
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来。
“……佑贤哥?”
“嗯,阿慈,有事吗?”
李佑贤嗓音温和。他大概是在某个酒会上,背后有男男女女低低的交谈声,还隐隐有高雅的乐声在流淌。
方慈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其实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时候给他打电话是否合适。
默了好几秒,她才说,“……是月月。”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但李佑贤甚至没有换个更方便接听电话的地方,依旧站在原地。
他没说话,像是根本没听见这个名字。
方慈只得继续说,“她喝多了,发酒疯呢。”
李佑贤还是没吭声。
方慈最后补一句,“你能来一趟吗?”
电话里静了几秒,李佑贤这才开了口,“……我在沪市。”
“哦这样,那就没办法了,打扰了。”
方慈挂了电话。
李佑贤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脚下沪市繁华的夜景。
窗玻璃上映出他的影子,长身玉立,儒雅风度,镜片后的眼眸却暗不见底。
助理以为他是累了,走过来问,“李总,要回酒店休息吗?”
明天还要去新加坡开会。
闻之宴在当地开展的项目拉了他参与,如果能成,他治下的原本的宋氏集团,又将上一个台阶。
李佑贤淡淡嗯了声,转身离开。
-
电话挂断,方慈却没有马上回去。
她站在小巷里,有点一筹莫展。
她总觉得,李佑贤也有点不一样了,以前是个不卑不亢的温润君子,可现在,那温润好像变成了面具,他变得愈来愈冷漠。
也许是长了年纪?
也是,他都三十出头了。
这么乱七八糟想着的时候,后门被推开,出来的是陈巧月。
她眼妆花了,一团乌黑凝在眼下,皱着眉懒洋洋地说,“借根儿烟。”
方慈把烟盒和打火机一并递给她。
她接过来,点了,吸一口,然后也不管干不干净,一屁股坐到台阶上,举高了手把烟和打火机还给方慈。
方慈自己点了根儿。
两人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烟抽半根,陈巧月才开口,“……刚才对不起,我犯浑了。”
方慈没接这话茬,只问,“酒醒了?”
“本来也没醉。”
一杯纯威士忌,才哪儿到哪儿,只不过是一时酒意上头而已。
“……我认真问你一句,你真打算跟齐润继续捆绑下去?”方慈说,“你又不爱他,现在正是离婚脱身的时候,如果有任
何阻碍,可以找闻之宴,他肯定可以摆平。”
陈巧月嗤了声,“你以为我可以跟当初的你一样,把联姻砸了,干脆逃到国外去?”
“不可以吗?”
陈巧月撩撩头发,仰头挺认真看她,语气几分讥讽,“……你觉得齐家为什么出事?”
“齐鸿远那么混,齐家被他拖累也是迟早的事。”
“齐鸿远是不成器,但以他的能力,他能接触到齐家的核心吗?能这么快动到齐家的根基吗?”陈巧月微微一笑,“听说,你当初回国,为了你们家公司去见过齐鸿远?”
“……两者有什么关系?”
方慈从没关心过这些。
“你见了齐鸿远一面,然后哭了,你真觉得你家闻少不会报复?”陈巧月抽了口烟,继续道,“我听说的比你还多些,据我所知,第一天,闻之宴就亲手把他打了,从那时候开始,只要闻之宴本人在的场合,就没有齐家人的身影。他生日宴那天,大概还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一并邀请了齐润。”
“我本来以为,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可显然,你家闻少是要把齐家彻底搞垮。”
方慈好半晌没吭声。
陈巧月笑说,“……现在,你还觉得闻少会帮我吗?”
“……他把你当朋友,不会动你的。”
“你是他老婆,你觉得,齐鸿远曾经对你出言不逊,以后齐家人还能在你面前晃悠?”
“他应该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
毕竟她现在已是闻太太,走到哪儿都是被捧着,闻之宴完全没必要再搞这一出。
陈巧月轻笑着摇头。
被爱的人永远都会低估了对方的爱意,不被爱的人永远都会高估了对方的恻隐之心。
缭绕的烟雾模糊了她的眉眼,那花了的眼妆支离破碎,像被船桨捣碎的一弯水中月。
一根烟抽完,陈巧月站起身,一摆下巴,“走吧?再去喝点儿?闻少不是也去出差了么,你回家一个人也是无聊。”
两人一起回到夜店。
一楼小包厢里,姜糖正哭唧唧给展成亦打电话,委屈巴巴地,“陈巧月骂我,她骂我是个死八婆。”
那边展成亦大概是问了什么,姜糖提高了声音,“还能为什么啊,当然是因为那个李佑贤,他不是你们哥们儿吗?你快让他来一趟,把陈巧月弄走。”
“我不管。”姜糖委屈极了,“谁要你接啊?你加你的班吧。”
说完啪地把电话挂了。
正好陈巧月和方慈一前一后进来。
陈巧月一看她这幅样子就知道她刚刚肯定是告状了,立刻举手做投降状,“姜糖,先说好了,女人之间的事,不要让那些狗男人来掺和,我已经跟你道歉了,你不满意,可以打我骂我,不要让你家展成亦来。”
“我没让他来。”姜糖瞪她一眼,“你那么骂我,我不原谅你。”
“真的对不起。”
陈巧月仰头眨了眨
眼,大概是眼睛太干,灰蓝色美瞳有点错位了。()
姜糖哼一声。
?想看二川川的《吻刺》吗?请记住[]的域名[(()
陈巧月伸出手,“走吧?一起上楼喝一杯?”
姜糖不情不愿地起了身。
-
三个人又一起回到楼上包厢。
在包厢内置的小吧台边坐下,都要了酒,喝了几巡。
这时候,陈巧月定睛细看,才发现包厢昏暗的角落里,齐润正搂着一个女人吻得难舍难分。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夫妻俩各玩各的,这时候都在看乐子。
陈巧月捏紧了酒杯。
再各玩各的,当面这样搞,也属实太过离谱了。更何况,她今儿给了他面子,把他带来,就约等于向大家表明她代表的陈家是支持齐家的,这个节骨眼儿上,齐润竟还敢这样?
她深吸一口气,砸了酒杯。
包厢里本来是低低的谈笑声,被这清脆的声音打破,个个都吓了一跳。
角落里那俩人却似没听到,还纠缠在一起。
陈巧月大步走过去,撕着那女人的头发把她扯到一边,然后揪起齐润的衣领,兜头就甩下两个嘴巴子。
齐润被打蒙了几秒,反应过来就猛地把她推开,“你他妈疯了。”
陈巧月被推倒在地上,一秒没耽搁,立刻就爬起来还要撕打,方慈和姜糖急急冲过来,却被一个男人拨开护在身后。
那身穿西装的男人拎着齐润的衣领,给了他一拳,然后揪住他往外拖。
陈巧月愣了愣,顺着那西装下摆往上看。
那是展成亦。
她心下自嘲地笑一声,真鬼迷心窍了,有那么一瞬,她竟以为会是李佑贤。
方慈和姜糖过来要扶她。
冷不防,旁边被她扯开的那个女人突然尖叫一声,冲上来要打她,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说她明明也是个烂人,还在这儿装什么装。
方慈和姜糖背上都挨了几下,陈巧月哪里看得了这些,手脚并用把那女人扯下来。
一时间乱作一团。
展成亦的助理听到声音冲进来,把人拉开。
过了五分钟,包厢里人被清空,只留下三个女孩。
展成亦回来,说齐润被已经被齐家人带走了,“糖糖,跟我回家。”
姜糖转头看自己的两个姐妹,“你俩呢?”
“我送月月回去。”方慈说。
陈巧月蜷在沙发里不动弹,指间还夹着烟。
展成亦叹口气,“陈巧月,你不要再闹了,你们几个都这么大人了,不止是大小姐了知道吗?想想看你们自己的身份,还在这儿玩什么夜店打架,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一段话数落了三个人。
陈巧月先抬头看了眼方慈,这位万众瞩目的闻太太,此刻头发也凌乱着。
确实是有些不成体统。
但陈巧月还是抬头骂了展成亦,“滚开,你有什么资格数落我?”
()都是一起长大的,展成亦知道她的性子,极其蛮横,一句话都说不得。
他把助理留下来收拾残局,也顺便看着点,没再多说,带着姜糖走了。
方慈让陈巧月回家,请医生来看看,她不愿意,方慈只能留下来陪她。
俩人坐在吧台前喝酒。
两相沉默,时不时抿一口,喝了至少得有一个多小时。
后来,陈巧月不知是想起什么了,突然间喝得又凶又猛,方慈在一边根本拦不住,“你不是戒酒了吗?不要再喝了。”
“我是千杯不醉,你家闻少都喝不过我。”
“回家再喝,行吗?”
“我不想回去。”
那大平层,只有一个保姆陪她,不回也罢。
“去我家吧,反正闻之宴不在,”方慈劝道,“有什么事儿,到时候你跟我好好说说?”
脑子满半拍,陈巧月一琢磨,“……也行。”
今晚她不想一个人睡。
她需要人暖床。
方慈松口气,扶着她起身。
晃晃悠悠来到楼下。
夏夜的晚风一吹,陈巧月醒了几分。
这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街上没个人影。
这个点儿,洪姐也早下班了,幸好展成亦留了助理在这儿,助理去停车场把车开过来。
等车来的功夫,陈巧月坐到马路路肩上,点了根儿细烟。
方慈站在一旁。
不大会儿,车灯扫过来,车子逐渐驶近,停下。
那明显不是展成亦的助理,助理哪儿开得起迈巴赫。
后座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陈巧月聋拉着脑袋,视野里出现一双铮亮的三接头牛津皮鞋。
她已经鬼迷心窍过一次,断断不会再有第一次。
她以为这是闻之宴,嗤了声,也没抬头,“走错了大少爷,你老婆在旁边。”
又是车辆驶近的声音,这次是展成亦的助理。
方慈在一旁说了声,“月月,那你们好好聊聊,我先回家了。”
陈巧月这才抬起头来,望望方慈,又看看眼前的男人。
她宁愿这是幻觉。
她低头看看自己。
一个永远高傲永远只会教训别人的大小姐,这时候却是一片狼藉。
肘处破了皮还在渗血,腿上胳膊上全是不知道在哪里蹭的灰尘,长卷发凌乱着,眼妆也花了。
她觉得荒唐,跟这西装革履的男人一对比,怎么好像是她在拼命作践自己,以获得他的注意力一样?
明明不是这样的。
展成亦助理的车子载着方慈开走了。
路边重归寂静。
李佑贤一句话都没说。
他这次甚至没有抱她上车,只让司机把车开到她面前,自己打开另一边车门坐到后座。
陈巧月看着这一边敞开的车门,看着里面甚至没
有看她一眼的男人,过了有五分钟,李佑贤第一次抬腕看表,她才站起身,钻进车里。
-
毕竟已接手宋氏集团五年了,大概是真的赚了不少钱,李佑贤又换了住处。
三环外的独栋别墅。
陈巧月慢吞吞跟在他身后,进了玄关。
李佑贤就像是没她这个人一样,径直上了楼。
陈巧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而后到岛台旁酒柜里拿了瓶酒,又翻箱倒柜找酒杯。
正踮着脚往壁柜里够的时候,李佑贤从楼梯上下来了。
他手里提着药箱,还是没吭声,直接揽着她的腰,几乎是携着,把她弄到了客厅沙发里。
陈巧月也没挣扎,静静看着他。
李佑贤托起她手臂,擦了血迹,又用碘酒给她肘处消了毒。
她整个人还是脏兮兮的,灰尘黏在那白嫩的皮肤上,晃眼。
李佑贤还是没有多看,处理了伤口就起身提着药箱再次上楼了。
陈巧月跟到楼上去。
他的主卧门虚掩着,不费吹灰之力,她推开进去。
李佑贤坐在窗前长沙发里,叠着腿,指间夹着根儿烟。
一旁落地灯的光辉,映亮了他半边身体。
陈巧月客气礼貌地说一声,“我今晚可以在这里借宿吗?”
李佑贤点点头。
“……那我在哪里洗澡?”她走到他近前儿,转了一圈,“你看我身上脏兮兮的。”
他们俩谈过好几年了,彼此熟悉得要命。
李佑贤当然知道,她这是在勾.引他。
这伎俩她用过好多次了。
脊背整个是光.裸的,只一条细细的系带横过蝴蝶骨下方,短裙短得不能再短,饱满的大腿就在他眼前晃。
李佑贤终于凝眸看她。
眸底隐晦的情绪在翻涌,好一会儿,他将烟衔到唇间,一手直接从她腿间穿过,握住她大腿,往自己身前带了带,另一手从矮几上抽出张湿巾,擦拭她大腿上的灰尘。
熟悉的一切撞回脑海,他手指的力度好像比以前还重几分。
陈巧月低眼看他,笑说,“我今儿在夜店跳舞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有没有人录下来,应该放给你看看,台下好多人欢呼呢。”
李佑贤胸膛的起伏变得明显,手上力道也重了些。
陈巧月更愉快了,笑嘻嘻地问,“你会给每个前女友这样擦大腿吗?”
他松开了她,偏过头,抽一口烟。
脱力一般,深深倚靠着沙发背,闭了闭眼。
她却不会放过他,看了一眼他的西裤,意有所指,“李佑贤,你不太体面了。”
李佑贤拧了拧领带。
陈巧月直接骑到他腿上坐下来,说,“你不敢看我。”
好半晌,李佑贤才转过脸来,眸底的平静和他身体的反应截然相反,他终于开了口,嗓音低沉,甚至
称得上温和,“……月月,不闹了好不好。()”
每个人都这么跟我说,我到底闹什么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追求刺激?”
“不行吗?”
“不行。”
“哦,”陈巧月眨眼,“……所以我找错人了是吗?不该找你?”
他眸色愈来愈沉,似是随时会爆发。
陈巧月浑然不觉,“也对,你是正人君子嘛,一丁点出格的事都不愿意做。”略顿了顿,眼神往下瞟,“……可是我只跟它比较熟诶,挺好用的,那我要怎么办?”
李佑贤看着她,问,“……为什么不离婚?”
“嗯?”
“齐家不是出事了吗?为什么还不离婚?”
他这话的逻辑好像有点问题,但陈巧月一时反应不过来,“……我……”
他眸色太平静,陈巧月盯着他看了好几秒,脑海里逐渐浮现不可思议的猜测,“……不是闻少,是你?”
她蹭地一下从他腿上下来,后退几步,难以置信,“你耍阴招搞了齐润?”
李佑贤默默看她,极平淡的口吻,“是我。”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还是平静得要死,“从你结婚开始,我就在筹备这件事。”
天知道他到底费了多少心机,一年了,这才终于把这事儿给办成。
陈巧月震惊至极,冷笑一声,“……也对,我早该知道你不是个小白莲,当初耍阴招搞了宋家,现在又故技重施。”她尖声道,“李佑贤,你不是正人君子吗?”
“我从来都不是。”
作为一个被抛弃的私生子,如果他真的像表面上那样温柔和煦,早已死过千百回了。
“那么,这一年,你对我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看我能有多么不要脸吗?”
“你已婚了。”
“还是这句话,”陈巧月冷哼,“这就是你的原则,对吧?可以做坏事,但是做人有原则,这就是你,李佑贤。”
“你是个干干净净的大小姐。”
他不可能从这个层面去弄脏了她,让她成为已婚却出轨的女人。
脏活儿他来干就行了。
李佑贤起了身,走到她面前,低眼看她,温和地说,“月月乖,去办离婚。”
“离婚,然后跟你在一起?”陈巧月去沙发上抄起烟盒,抖着手点了根儿烟,脸上满是讥讽,“……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按照你的规则去行动?你的规则大过天,大到这一年你可以停止爱我,对我不管不问。”
“你可以惩罚我。”
“我要你为我破了这个规则!就现在,”陈巧月踮脚攀上来搂住他脖子,“就现在。”
李佑贤没有任何动作。
陈巧月定定凝着他的眼,他紧抿的薄唇,“……你真的一点不想我吗?”
还是没有得到回答。
她颓唐地松开他,失笑着摇头,转身往门的方向去。
还没待打开,门缝被从后面摁住。
他手臂悬在她之上,“……要去哪儿?”
“回家找我老公,”陈巧月笑着,“这不是你眼里干干净净的大小姐该做的事吗?”
李佑贤握着她的腰把她翻过来。
他大概是到极限了,胸膛起伏着,哑着声,“非要这么激我,是吗?”
“是。”
“去洗澡。”
他说。
“我不,”陈巧月踮脚,迫近他的脸,一字一顿,“我要你帮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