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 甘肃绿营激变
“提督大人有请。”一名绿营军官赶出营门，执礼甚恭，请孙思克进营。
孙思克点了点头，还难得地露出些许的微笑，命令精骑在营外等候，自带着二十几名亲兵，昂然入营。
营内看似很平静，但孙思克却注意到一些绿营官兵面色不善，盯着他们的目光中有怨恨，有怀疑。
“孙大人。”一名满脸浓密胡子的绿营军官突然上前一步，大声问道：“可是朝廷要放弃甘肃，要我等背井离乡、抛弃家人，前去异地作战？”
孙思克愣了一下，但旋即怒火上冲，眼见离张勇的中军大帐已是不远，便斥声喝斥道：“斥问长官，谁给你的胆子，谁教你的规矩？”
大胡子军官眼见身后周围又聚来同伴，面无惧色，冷笑道：“弟兄们，他要让咱们去他省卖命，不顾家人死活。某家询问，他难道不该交代吗？”
“对呀！”有人大声附和，喊道：“开拔银子没有，怎么安排一家老小？到他省卖命，死了连尸骨都没有。难道不该提前发下抚恤，要我等安心。”
“平日里就克扣钱粮，还要咱们背井离乡去卖命，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弟兄们，要他说清楚来干什么，拖欠的粮饷什么时候补齐？”
“对，说清楚。”
“都是打仗卖命，凭什么他们吃香喝辣，凭什么咱们缺粮少饷，还得去卖命？”
孙思克面对群情汹汹，立时觉察到不对劲儿。这不象是一时激愤，反倒象是早有预谋，就等着自己进营便搞事情。
孙思克的亲兵握紧了刀柄，将他卫护起来，大声斥责着围拢过来的绿营官兵，却也没敢拔刀相向。
他们这点人，周围却有上百，绿营官兵还在拥来，他们也意识到了严重性，不敢过分激怒。
“张提督，这是你安排的吗？”孙思克冲着张勇的大帐高声喝问，他相信，张勇听得到。也只有张勇，能够弹压住这些有作乱迹象的官兵。
张勇正坐在大帐里发愁，孙思克前来，他自然知道又是朝廷的催促。听亲兵禀报，还拉着几辆大车，应该是搞到了银子。
“这下可该如何答复呢？”张勇不想离开甘肃，当然，他的级别，带上家眷也没啥问题，可手下的官兵呢？
如果听命于朝廷，对手下的官兵该如何解释，怎么能够消除他们的怨言，甚至是怨恨呢？
最大的问题就是朝廷是否放弃甘肃，这是最难说服官兵的问题。家都没了，亲人也在敌占区，那还卖命，傻子也不干哪！
如果不是放弃，那就要留下兵马来守卫，少了还不行，糊弄人嘛？
正在发愁之际，便听到外面喧嚣吵嚷，可却没有亲兵入内禀报，这让张勇感到很是疑惑。
这时，他听到了孙思克的大喊。带着狐疑，张勇起身走到帐外，才发现孙思克和亲兵竟然被围堵在他的大帐外面。
看到张勇露面儿，孙思克心中稍定，又大声说道：“提督大人，末将押解银子前来，不想竟被围堵在此。”
先告诉自己带着银子呢，省得这些丘八再冲动。同时，向张勇求助，也没说过激的言语。
张勇看了帐外的亲兵一眼，暗自叹了口气。
军心如此啊，亲兵看着孙思克被围堵，却没有向自己禀报，这意味着什么？
张勇赶紧收拾心情，此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他向前走了几步，向着官兵们说道：“大家散去吧，孙大人押解银子入营，你们有何要求，可以向本将诉说。”
“大人，我等想搞清楚，是不是要放弃甘肃，是不是要去外省作战？我们的家人怎么办？”有人大声喊着，“请大人明示。”
张勇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可疑，自己的威望，竟然还有人当众顶嘴，让他下不来台。
“弟兄们，相信大人会为咱们作主，不会不管咱们的死活，更不会拿咱们的血去染红顶戴。”
这话听起来有点不舒服，等于把张勇置于不利的地位。但在这个时候，还是起到了些许安抚作用。
围堵的官兵稍微退开，让开了通路，孙思克带着亲兵向张勇走去。
还好，没动刀动枪激起兵变。张勇和孙思克都松了口气，商谈之后怎么安抚部众，那是接下来的事情。
孙思克离张勇越来越近，只剩下两三米的距离时，张勇侧身，作出了请的手势。
就在此时，两枝短箭突然从人丛中射出，一中张勇的胸膛，一中腹部。张勇的身体猛地一震，嘴唇翕动，满脸的痛苦之色。退了两步，颓然倒了下去。
突然的变故，让孙思克张大了嘴巴，惊愕当场，一时不知所措。
“孙思克杀了张大人。”一声惊呼在人群中响起。
“孙思克杀人啦！”
“为张大人报仇。”
“杀呀，为张大人报仇。”
有人喊叫着，有人鼓动着，拔刀挺枪，向前猛地涌了上来。
“不是……”孙思克大声辩解，但已经没有工夫让他说出完整的话，一把钢刀已经迎头劈下。
“当”的一声，亲卫队长抽刀招架，让孙思克多活了一会儿。
孙思克拔出腰刀，没有了辩解的必要，他意识到落入了一个阴谋之中。这个阴谋不仅是对他，还是对张勇，甚至是对整个甘肃绿营。
“鞑虏杀了张大人，鞑虏不让咱们活命……”
“杀汉军，杀鞑虏，造反啦！”
“杀鞑虏，杀汉军，汉人不为奴。”
果然，四下的喊叫声愈发多样，也开始升级。从杀人报仇，到造反，越发露骨。
张勇的视线开始模糊，听到的声音也飘忽起来。
最后的一点清明，让他明白，他要死了，死在汉人手中，死在要反正归明的绿营兵手里。
分不清是悲哀，还是茫然迷惑，抑或是悔恨，张勇的眼前陷入了黑暗，思维一片空白。
噗，噗！孙思克大张着嘴巴，喷涌着鲜血。两枝长枪从前从后刺入他的身体，亲兵也死伤殆尽。周围则是人潮汹涌，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