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0
chapter 50
郝甜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插入了元澈心头。
他曾经那么想要给郝甜幸福,曾经那么想要给郝甜所有她想要的,可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郝甜不再需要这幸福了,他该怎么办?
如今,郝甜不仅不要他了,甚至连他们的孩子,也一并不要了…
他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那样牢不可摧,也知道郝甜遭受到的打击让她丧失了理智,可现实摆在眼前,她冰冷的决定那样刺耳…说一点不伤人,是不可能的。
事已至此,元澈反而平静了下来。
“你需要冷静一下,这几天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会搬回公寓去住。”
“不必了,我回来只是给小志收拾收拾行李,他今晚就会去学校住,元贝被你姐姐接回了元家,我待会儿就会搬走。”郝甜说。
元澈从来没有怀疑过郝甜的决绝,她下定决心的事儿,没人改变得了。
“郝甜,这段时间,若不是我死缠烂打,缠着你不放,你会跟我在一起吗?”元澈问。
好久,好久,客厅里都没有任何声音。
郝甜吸了吸鼻子,说,“不会。”
元澈哼了一声,“好,我知道了。”说完,转身。
“离婚协议我会拜托宋律师交给你的,你所有的东西,我都不要…总归是我对不起你,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大门开启时,郝甜忽然又补充了一句。
“我想要的,郝甜,你永远也给不起。”
房门啰嗦的声音是那样的刺耳。
郝甜收拾好心情,麻利地给小志办了住宿手续,当晚便回了老家,这一住,就是小半个月。那半个月,每天早晨,郝甜都会去父母的墓地去忏悔…婶婶不忍,每每劝她,郝甜就像是魔怔了一般,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直到有一天,天下了瓢泼大雨,郝甜下山时,滑了一跤。
见红。
倒在一片泥泞当中的时候,郝甜能感受到婶婶的惊恐,能感受到冰冷的雨水大颗大颗砸在脸上,仿佛母亲的眼泪,看到了元澈离开时,那失望透顶的眼神…
她不是一个好女儿,也不是一个好妻子。
甚至,也当不成一个好妈妈…
那一刻,郝甜多想要一个解脱。
此后,郝甜做了一个梦。
梦里父母牵着一个小小的孩子,那孩子像小志,却穿着漂亮的花裙子,是一个小姑娘…
她听到一贯温柔的父亲抱起小姑娘,高高地抛入空中,她看到小姑娘清脆的笑声和灿烂明媚的笑脸,那小姑娘,是自己吗?
她尝试着慢慢走进,母亲扭过头,冲她浅笑,郝甜伸手,却始终无法触及…
迷蒙中,她听到父亲在说,甜甜,你的女儿很可爱。
好好活下去。
郝甜再醒来时,满目雪白。
耳畔又细微的哭泣声,她扭头,是坐在旁边的婶婶,叔叔站在她身边,正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小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医生不都说了不碍事吗?”
“要是真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大嫂…”
郝甜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还好…她与孩子的感应还在。
此后,郝甜再也没有去过墓地,在家里又住了半个月,郝甜从c市出发,去了苏梅岛,那里,曾是元澈说好,要带她去蜜月旅行的地方。
她那时借口‘甜心’走不开人,其实,只是害怕没法跟他长长久久…
既然不能长长久久,又何必留下回忆,徒增伤感?如今,郝甜什么都不怕了,回忆也好,伤感也罢,都一样…
郝甜定了一家临海的小家庭旅馆,旅馆老板娘是个华人,说着不太流利的中文,人非常和善。
夜晚,郝甜会一个人去海边走走。
那儿没有路灯,只有天上稀疏的星光,郝甜站在海边,尝尝会有一种即将被吞没的不安全感,这时儿,她会想起元澈,如果,他能站在她身边,让她依靠,也许,她不会害怕…
只是,再想也没什么意义了。
来苏梅岛之前,郝甜就换了手机号码,宋言彬有没有将那份离婚协议交给元澈她不知道,元澈有没有在那份文件上签字她也不知道。想元澈那傲娇的性子,对她,除了失望最多只会失望一阵子,一阵子过后,就会彻底望了她或者,彻底恨了她吧。
老板娘怕郝甜着凉,特意送来了围巾,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郝甜回了房间。
回房后,郝甜才看到手机里的未接来电跟短信。
电话有小志打来的,也有美佳她们打来的。
郝甜先看了美佳发来的短信。
——郝甜姐,元先生突然辞掉了元氏所有的职务,而且元氏一夜之间冒出了好多丑闻,天,我看元氏官微都快瘫痪了。
——郝甜姐,‘甜心’账面上突然多出了一大笔钱,你赶紧给我回个电话吧。
郝甜看了,心头泛起一阵涟漪。
再用电脑查找有关元氏的新闻时,搜索出来的,的确是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元氏的公关,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连他们都办法摆平的,只有一个可能…
是元澈。
郝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元澈并不欠她什么,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强加在他身上,对他来说,并不公平。
掐住了小志下晚自习的时刻,郝甜才给小志回了电话,电话里小志并没有说什么,包括发生在元澈身上的那些事儿,只是问了她苏梅岛还不好玩,身体好不好,什么时候回来…
小志从下就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有些事,他懂,却不提起。
他怕姐姐伤心。
可末了,小志还是说了一句,“你快点回来吧,昨天姐夫参加家长会,老师以为我找了个假表哥…”
郝甜一楞,问,“他,去参加你的家长会?”
“嗯,他现在不是无业游民吗?整天呆在家里,什么事儿都不做,就望着那株桃树发呆。对了,他还擅自做主,让我搬回家里住,说什么家里会得到更好的照顾…”小志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连面都不知道怎么煮,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照顾谁?还有,他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把他办公室旁边那间房刷成粉红色,还经常一个人站在里面喃喃自语。你老公是不是疯了?”
小志的话听得郝甜有些慌张。
“你别管他,有点晚了,我先睡了,你也睡吧。”
电话挂断后,郝甜像扔掉烫手的山芋一般,将手机远远地扔到了床铺另一端,仿佛那是一样多么可怕的东西。
又过了大半个月,郝甜在陪旅馆老板家买海鲜回家途中碰到一位老熟人。
瑾抒。
两人去了旅馆后的沙滩,那边的棕榈树下有一个凉棚,老板放的,用来乘凉再适合不过。老板娘在周围种满了郝甜叫不出名字的艳丽小花,别有一番情致。
郝甜曾说,她最羡慕的,就是老板同老板娘这样的生活。
没有大起大落,平淡安逸,却很幸福…
“我想过你会生气,可没想到你会这么决绝。”老板娘为瑾抒送来了清爽的啤酒,给郝甜的,确是一杯清甜的椰子汁。
瑾抒灌了一大口啤酒,看着海面,等着郝甜回答,可郝甜选择了沈默。
瑾抒回头,问,“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他为了你,放弃了一切,包括元家姓氏,你还要他怎么样?难不成,真的要他给你父母陪葬,你才肯原谅他吗?”
郝甜放下果汁杯,反问,“那你能原谅你的父母吗?他们当年,又何尝想让楚迹送命?”
瑾抒愕然。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跟你们家的恩怨,这辈子都解不来了。”郝甜喃喃地说。
或许是楚迹的再度提起,勾起了瑾抒心底的伤,她再一次望向海面,脸上说不清是笑还是哭,海面,一望无垠的海面,曾是她跟楚迹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那时她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他穿着黑白相间的水手制服站在船头,是那样的雄姿英发。
他说,他这一辈子,最喜欢的,只有大海跟她。
最终,他选择了大海,不是她。
他被调任出发的前一晚,她拎着行李站在他家门口,想让他带她走,去哪儿都行,可他始终没有踏出房门半步。
那天的雨下得好大好大…
瑾抒猛地又灌了一瓶啤酒,“你跟我都一样自私。”
郝甜不说话。
“我恨透地元家,所以才生下他们引以为耻的元贝,我就是要让元家的每一个人都成为笑柄,可到头来,我报覆了谁?谁又真的开心了?你知道吗?我现在每一次看到元贝那双眼睛,我都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
“我没有尽过半分母亲的责任,只是习惯性地把元贝扔给元澈…”
“郝甜,如果重来一次,我不会选择恨…你看看我,我这一生都没法真的快乐了…”
或许是真的醉了…
瑾抒将一打啤酒喝了个光,趴在小木桌上迷糊糊喊着楚迹,郝甜略坐了一会儿,起身,将她扶进旅馆,进门时,瑾抒拉着郝甜的手,哭着说,“你再也不可能找到比我弟弟更好的人了,我也再找不到比楚迹更好的人了,你不要跟我一样,一辈子都在追求已逝去的东西…”
看着她鼻涕眼泪糊满脸的模样,郝甜说,“好。”
夜深,郝甜一个人回到房间。
异国他乡的夜晚,空荡荡的房间,让人分外寂寞…郝甜习惯性地摸了摸肚子,三个月的肚子才只是微微有些突起,这段时间也多亏这孩子听话,一直安安静静地,仿佛听到了郝甜的心事。
纠结徘徊了好久,郝甜才拿起手机。
尽管手机已没有了他的号码,但那些数字早已深深地刻入了郝甜脑子里。
电话响了很久,在这样的夜晚,那铃声分外刺耳…就在她即将死亡时,那头,传来了他疲倦而沙哑的声音。
“喂…”
电话接通了,郝甜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问他为什么明明同意离婚了,却还在照顾她的家人,同事?那是问他,他汇给‘甜心’的那一大笔钱,是不是留给她的赡养费。
又或者,诚实地告诉他,她后悔了…
最终,只是欲语泪先流。
“郝甜?”
几乎是在一瞬间,郝甜强忍着情绪打断了元澈的话,“瑾抒在我这里,你要不要接她回去?”
“你…确定?”元澈反问。
郝甜楞住了。
这一沈默,仿佛间隔了整个世纪。
“别逼我。”郝甜说。
“好。”元澈回,可随即又说,“但我不知道自己能等你多久,郝甜,每个人的容忍都是有限度的。”
“我知道。”
挂了电话,郝甜泪如雨下。
她原以为她可以利落地放下这段感情,可现实是,当她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开始,她就选择了妥协…
当他说出,他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时候,郝甜心头,那最后一小块堡垒,瞬间坍塌。
第二天一早,瑾抒从宿醉中醒来,床头放了一杯水,水杯下压了一张纸条。
——我走了,好好照顾元贝。
瑾抒慌忙跑出房间,见到老板娘,老板娘告诉她,郝甜一大早就打包行李退了房,至於具体去了哪儿,她也不知道…
瑾抒给元澈报信,元澈听了,十分平静,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瑾抒试探性地问,“你真的要在郝甜身上耗一辈子吗?”
元澈没有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郝甜到了机场,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或许,回国?
手机震动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是元澈发来的短信。
——你要去哪儿?
郝甜还来不及反应,另外一条短信又发了过来。
——郝甜,你自由了。
自由?自由是什么意思?是他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了吗?他怎么能…他为什么不能…郝甜颤抖着拨通了元澈的电话,又是好几秒才接通。
胸口貌似积压了无数话语,说到嘴边,却半句难以开口。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航站楼广播声…
“你在哪儿?”郝甜哭着问。
元澈没有回答。
郝甜大声吼了一句,“我问你,你在哪儿?你不是要分手吗?好,我跟你分手,你先出来。”
“郝甜,我也会累。”好久,元澈才说。
最终,郝甜机场大厅看到了元澈,他拖着行李箱,站在大厅中间,一动不动。郝甜跑过去,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外国人,她哭着解释道歉,心急之下,却忘了要说英文,那外国人也只能干着急。
元澈听到动静回头。
郝甜瞬间就安静了,她伸手,说,“别走。”
元澈立在原地。
那绅士看懂了这画面,没跟郝甜计较,笑了笑就走了。郝甜却傲娇上了,不肯挪动半步…僵持许久,元澈轻叹,走到她跟前,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力道一点也不算温柔。
“又打算去哪儿?”
“别丢下我。”
“郝甜,你讲点道理,是你先不要我的。”
“可我会回去找你的!”
当时被悲伤跟内疚蒙住了心智,郝甜会自然地把同元澈在一起当成罪恶,当成对父母的背叛…可有些事,已经发展到了她不能控制的地步…
说她寡情也好,自私也罢,她已经没法放开这个男人了。
“你不用回来找我。”元澈说,“站在原地,我会去接你。”
“无论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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