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演

 “只要能演好角色,我没意见。在群演里拉个人算什么,以前还有电影,主角被导演从公交车上拉来的,最后那部电影也成了经典。”山石可没觉得甘亚日这种选角方式有什么出格。

 当钟庸给自己拿到的那段戏,设计出三种演绎方案时,会议室进来了一群人。他一擡头,率先注意到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气质出众的男人,后面跟着导演甘亚日。钟庸立刻站起来,有一点拘谨,但尽量表现得从容自然。

 “钟庸,这位是制片人颜哲,也是浩瀚的总裁。”甘亚日指着那个高大的男人向钟庸介绍道,转头旁边的一位身材清瘦戴着眼镜的男人说:“这位是电影的联合编剧山石老师。”又介绍了其它几位工作人员。

 一下子见了好几位大人物,钟庸定了定神,一一向大家打招呼。一番简单寒暄后,甘亚日问:“准备好了吗?”钟庸不叠地点头。

 甘亚日看了眼颜哲,只见对方微微点头,便直接道:“开始吧!”

 旁边的摄影师打开摄影机,开始记录这场试镜。钟庸深吸一口气,他拿到的这段戏是警长带着人到了村子,面对一片烧焦的废墟,仔细勘察现场,而后又遇上在村子边游荡的男主疯癫奶奶。

 警长快步走到村口,远远地看见一片焦土和几间烧得只剩框架的房子。他加快了脚步,在接近目的地时,又放缓了步伐。这个时代刑侦技术有限,这种小地方警察刑侦能力也有限,面对这种大案没有能力查办的。因此当地警局专门向上级借了有经验的刑警来查案,这位警长就是上面派来主持办案的。到了案发现场,他翻开手上的地图,将手下人分成几拨,指挥他们到地图上划分好的区域,分头寻找是否有其他幸存者。

 安排好手下人,警长准备走进一间烧焦的房屋勘察,突然听见不远处的树林有异响。他猛地一回头,眼神锐利地扫过那片密林。这时他注意到有什么东西闪过,立刻追了过去,发现是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婆子。

 这段戏很短,钟庸却在里面设计了很多东西。从警长出场,走路的姿势,按当时人物的心态调整走路姿态,一下就把人物形象立住了。与手下交谈的神态表情,最后突然发现有人,回头的动作,无不反映这是一个干练雷利的刑警。地图分配人手这个行为,也是钟庸自己设计的,剧本里并没有描述。他觉得,警长是一个上面派来主持侦查工作的人,对本地情况不熟悉。而一个认真负责经验丰富的警长,则会提前做好准备部署,在现场才能有条不紊地工作。

 戏演完,钟庸安静地站在中间,等待结果。山石很满意钟庸的表演,剧本这一段的描写很简单,但是钟庸通过自己的设计,将这一段内容具像化,他是一个会思考,知道如何填补人物空白的演员。山石同意了,现在就看颜哲的意见。但是颜哲没有立马表态,而是问甘亚日:“你一定要选他演警长这个角色吗?”

 听到这句话,钟庸心中一凉,以为颜哲没看上自己。但是熟悉颜哲的甘亚日却知道他不是淘汰钟庸的意思,而是想让对方尝试另外的角色。“你有什么想法?”

 “村长这个角色,他可以试试。”村长这个角色,是剧本里最大的反派。他出面关押了女主角,处置了男主,他是一切悲剧的根源。

 “可是我觉得钟庸的长相气质属於有亲和力的正气,演反派不一定适合吧!”甘亚日不太赞同颜哲的提议。

 “甘导,你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为什么一定要用一个观众一眼就觉得是反派的人来演反派?你想想村长这个角色,在一切真相没揭开前,村中人很尊重村长,也非常听他的号召。所以他一定是一个很有威望,能管理大家的领导者。在小村庄这种熟人社会中,他的气质肯定不能是完全严肃古板的,带着一丝亲和正气,才符合这个人物的设定。而且一个和善的人,最后露出狰狞的面目,带来的震撼是不是更大呢?”颜哲又看了一眼钟庸,继续说道:“钟庸的眼神戏很好,他的演技驾驭这个角色,问题不大。”

 听完颜哲的话,甘亚日醍醐灌顶。“还是要试一下戏。今天晚了,明天把闵一岚和叶夏都叫过来,一起搭一下戏。如果效果好,就按颜总的意思。”

 甘亚日说出这样的话时,山石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想说,颜哲注意到,冲他摇了摇头,於是山石忍住了。钟庸就被打发回去,嘱咐他第二天再来。当现场就剩颜哲丶山石丶甘亚日三人时,山石终於开口了:“甘导,只是一个试镜,就让男女主演都来搭戏,是不是太大动干戈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有时间吗?或者愿不愿意来给个还不知道能不能进组的群演搭戏?”颜哲猜到山石想说这个,当时人太多,他拦住了,现在只剩他们三人,他就不需要阻止。

 山石说的这话虽然难听,却是他以前见过的常态。这个圈子咖位分明,虽也有很亲和的艺人,但大多人端着身价身份,不愿意做所谓降低身份的事。让一个有咖位的人,来给群演搭戏,有些人或许照做了,但心中可能会有不满,连带艺人团队也不满。如果不满情绪被带到剧组,指不定之后会有什么问题。闵一岚和叶夏属於比较亲和的艺人,但是甘亚日不和艺人商量的做法,是不可取的。甘亚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确实有问题,以前他在剧组,看见导演的话语权很大,要求演员做什么,演员都乖乖配合。但是他忘了,那些导演是有资历有作品,能参演的演员需要这个机会,导演也不缺愿意参演的演员。而他,还没有随意挑换演员的资本,自然很多事需要和主演们商量。“是我考虑不周,我会打电话和两位主演说明情况,如果他们有时间就过来,如果没有,也不勉强。”甘亚日表态道。

 甘亚日能听劝,颜哲心中点头。倒不是他认同山石说的,艺人拿捏身价,不愿意屈尊降贵给人搭戏的观点,而是甘亚日没有考虑清楚自己做法可能带来的问题。现在他能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及时改正,是好事。不过想到两位主演,尤其是闵一岚,不知道她最近是不是很忙,没怎么收到她的消息。以前隔几天,两人会闲聊一下。“明天如果一岚过来,试镜完了之后,约她一起吃个饭。”颜哲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