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夜尽天明

 后者此时已经跟那件水红色的大袖衫一般歪歪斜斜，相当勉强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宽松的领口已经滑落肩头，映衬着少女乖巧无辜的明丽面庞，让少年的身体瞬间僵住。

 裴晔蓦地别开了眼，将视线投向床帐外的那支红烛，嗓音愈发沙哑：“阿蟾这是在做什么？”

 卢澈华：“？”她现在还被他压着，能做什么？

 “在看我夫君生得貌美，胆子大，命也大。”她随口答道，裴晔却撑住自己的额头，有气无力地靠回了软枕上。

 卢澈华目光一凝，敛起所有玩笑的心思，关切问道：“你的毒到底被压住了吗？我去喊大夫……”

 话未来得及说完，她却被裴晔拥到了怀中，耳边顿时响起了他的心跳声，鲜明而热烈。

 “我赌赢了。”他的声音从她的发顶传来，虽然沙哑疲惫，但是带着些许如释重负的轻快，“不用去喊江大夫，阿蟾陪我一起睡一觉就好。”

 卢澈华：“！”

 这还是成婚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提出这样“越界”的要求。

 卢澈华想擡起头看看他此时的神情，那人却是紧紧拥着她，不给她这个机会，生怕她拒绝或者离开一般。

 “太紧了，松开些啦……”

 少年的身体僵了僵，终究还是一点点地放开了她。卢澈华也终於看到了他的眼睛，那双在梦中描摹了无数次的墨眸正专注地看着她，眼中是毫不作伪的迷恋和真挚。

 “我赌赢了。”他突然又强调了一遍，手指轻轻摩挲上少女羊脂玉似的面庞，像一个信徒在膜拜现身面前的神明，像一个金石大家遇到了绝世珍品，像一个君子终於有了底气和勇气，靠近他寤寐思念的心仪之人。

 “嗯，我知道。”卢澈华依稀觉得他似乎有些变了，她微微偏头，更加仔细地打量观察着他，同他对视。

 自他醒来后，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再未像从前那般回避她的视线，反而主动热烈地靠近她，拥抱她，目光直白而单纯地表露着少年的心迹，倒令卢澈华感到了些许不习惯。

 “都是因为阿蟾。”

 “哎？”卢澈华楞了楞，突然有些心虚：莫不是因为……她那些厚颜无耻的激将法？

 “阿蟾说，如果有来生，还想遇到我，嫁给我。”

 卢澈华：“……你那个时候醒着？！”少女的眸中燃起了星星愤怒的小火苗：如果他那个时候醒着，那就是装昏到现在，害她白担心这么久，当她的担心不要钱吗？！

 “梦里听到了。”裴晔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倒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以毒攻毒本就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方才的动作实在用完了他的全部力气，他现在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场浴血厮杀的大战，着实不剩几分力气。

 “阿蟾，如果我之后真的能站起来，我们重新办一场婚礼好吗？”勉强维持着最后的清醒，他有几分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敢设想他与她的未来。

 而现在，奢望终於变成了希望，他也终於拥有了向她伸出双手的勇气，也终於敢於承认心底最深处的渴望：‘我想要同阿蟾一起度过更多岁月，若非执手到白首，不为休。’

 “哟，某侯爷不是还想跟我和离的吗？老实交代，你写过几份和离书了？”

 裴晔轻轻咳嗽一声，轻声请求道：“阿蟾，我困了，我们先睡吧。”

 “真的不用找大夫？”

 “不用，我心中有数。”他能察觉到，体内的经脉已经通畅了不少，甚至双腿处已隐隐传来了些许知觉，那诡谲的剧毒显见地被压了下去。

 “那我让叠云加个被子……”话音未落，卢澈华的手腕突然被捉住。她诧异回首，正撞入他的目光之中，再委婉的恳求之意也被少年明亮的眸子衬得直白无比。

 卢澈华的面庞上飞起一层薄红，她悄悄移开视线，将那碍事的大袖衫解开，又随手扔到床帐外的屏风上，然后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姿势板正地躺到了他的身侧。

 裴晔却又强撑起身子，在她诧异不解的视线中帮她把被子的边角掖好，方才重新躺回自己的位置，姿势是一模一样的拘束板正。

 片刻后，少年的声音又轻轻响起：“辛苦阿蟾了，明早见。”

 “……明早见。”

 她与他，终於可以轻言明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