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阿原 作品

第三十九章 还是打针吧

 当最后一场绵雨停止,太阳的光辉和能量突然一下全部放射下来,把河流山川晒得滚烫,梅雨季就要结束了。

 雨季刚停,伏天新进。万物伴随着温度回升开始活跃滋长,生水和隔夜饭菜里的小生命开始繁盛,肠炎病人也开始如期地多起来。他们普遍会有腹泻、呕吐、发烧、等症状,而且来势猛烈,元医生的诊室里又开始人满为患。

 对于病症轻微的病人,尤其是症状轻微的年轻人,元医生一般都会采取比较保守的治疗方案,主要药物是一种叫氯霉素的糖衣片。成人每次一片,每日三次。考虑到湿热对人体的影响,所以还会配以中成药的穿心莲片,再辅以维生素c片增强人体的体抗力。如果是小孩,则需要减量服用,氯霉素一粒被切成两半或者四份。

 氯霉素的里面是白色的固定物质,掺杂着深色的未知颗粒,裹以外层的绿油油的糖衣,散发着一种苦涩难闻的气味,看起来就很苦的样子。

 的确很苦,而且给小孩服用的药丸,失去了糖衣的隔离,它的苦就像烧红的铁块一样猛烈。

 为了尽量减轻苦感,半大小孩他们会预先在口里含一大口凉开水,然后仰着头,张大嘴,把半颗的氯霉素丢进去,然后立即猛烈地甩头吞咽,赶在苦味分子扩散之前,把它和水一起吞下去。即便如此,舌头根部难免还会沾惹到零星的苦味,一天都不会消掉。

 如果是更小的孩子,还没有自行吞服的能力,元医生会把所有的药丸倒在一个碗大的白色的瓷钵里,碾成碎末,然后用裁成正方形的小纸片,包成一小包一小包。

 喂药时,全家人一起上阵。最有力量的爸爸坐在凳子上,把孩子夹在自己大腿之间,双手使劲箍住他的上半身和头手,眼明手快的妈妈,用瓷的小勺,放小半勺的凉开水,然后把药粉倒在水面上。趁孩子张嘴哭闹的时候,瞄准时机,一把就将药水倒进孩子的口里,然后死死地捂住他的嘴巴。

 氯霉素本来就苦,还被碾成了粉子,粉末残渣遗留散布于唇齿的每个缝隙和角落里,于是舌喉皆苦,肝尖都在打颤。所以这种喂药方式的副作用很大,接下来的一整天,父母喂给他们的水或者食物,他们都会下意识的紧闭双唇,奋力抵制。

 慢慢地他们还会发展出各种抵抗喂药的方法,比如使劲摇晃脑袋,让人难以瞄准自己的口腔;或者紧闭双唇不哭不闹,让人无从下手;比如趁哭的时候,故意把药水喷出来;等等等等。

 喂药成为父母最痛苦的事情,下次他们再要喂氯霉素,就会跟元医生请求道:“元医生,有针打没,打一针算了,药实在难得喂。”

 抱在父母怀里的小孩,此时也都变成了不怕打针的勇士,他们既不哭也不闹,因为即使幼小如他们,也知道比起打针,原来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吃氯霉素!

 面对这样的要求,元医生通常不会轻易同意,他会劝说道:“没必要打针,你这个又不严重,吃两天氯霉素就好了。没必要打针,打针多了对孩子不好。”

 有些家长考虑再三,也就放弃了。但实在有些家长坚持,元医生也就服从他们的要求,把给孩子的口服药,换成注射。注射分为两种,一种是肌肉注射,用注射器将药水注入臀部等处的肌肉;一种是静脉注射,用输液管把药水直接滴注进入静脉。

 青霉素是消炎的常用药物,注射前,元医生会按照处方把药品准备好。40万单位的青霉素粉末,装在一个圆柱形的小玻璃瓶里,需要额外搭配注射用水,溶解稀释才能使用。注射用水其实就是纯净的蒸馏水,十毫升一支,装在圆柱形的长嘴玻璃瓶里,样子长得像大炮的炮弹。

 现在天气暖和,一瓶青霉素元粉末,医生只需要配一支10毫升的注射用水就完成溶解稀释。如果是冬天,天气寒冷,需要一支半的注射用水,有时候还要用热水加热,才能把青霉素完全溶解。

 使用的时候,用医用医用钳把注射用水玻璃瓶的长嘴夹断,用注射器把水全部抽取出来,刺穿青霉素玻璃瓶的橡胶瓶盖将它注入青霉素瓶里。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瓶体上半部分,保持在同一个水平面上轻微摇晃药瓶,加速它的溶解,直到看不到白色的物质为止。静止片刻,等待药液里的小气泡和药层分离开来,底层的药液重新变得透明清澈。

 “现在都是这种一次性注射器,以前那种老式注射器彻底没有了吗?”病人问道。

 “没有了。少。”元医生一边把药液抽进注射器,一边回答:“一次性注射器还是方便些,也卫生些。”

 老式注射器是玻璃制成的,一个玻璃圆筒,从后端开口塞入一个玻璃制成的柱形活塞,前端是一个细小的乳头,搭配不锈钢制的针头。

 以前元医生就有两套这样的注射器,一套是用来专门注射青霉素的,一套是打其它药用的。用完的针头,被单独装在一个专门的铝制盒子里,每天早上或者晚上,元医生都会把它们和注射器一起,装入家里煮开水的铝制烧水壶里,煮沸消毒,重复使用。后来一次性注射器流行后,他特意把它们保留下来,放在自家衣柜的最里面。后来被自己的儿子和女儿翻出来当水枪玩,见不到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