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月 作品

chapter16. 易

 从来不把疼痛当回事的人终於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疼痛——无法用言语来表述。迹部站在手冢左侧后一步,眼前穿着黑色外套的人左手肘连同小臂上臂整个都十分明显的臃肿着,脱臼这类原本只是小伤,手冢的手臂也是他眼也没眨就瞬间接回去的——但是这些与疼痛,没有关系。记挂着今天的摊牌,手冢不让他将手臂上架,他说万一有什么行动不便只会造成更大损失。他是这样说的。

 可是他的手臂已经擡不起来了。

 已经擡不起来。擡不起来了。擡不起来了。擡丶不丶起丶来丶了。迹部觉得有一千万只苍蝇在围着他叫嚣——叫嚣着他怎么就欠下了那么多。

 他们三人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成孩子的时候,事实上他们丶至少他和手冢是根本没有过童年这种东西的。在迹部的观念里,他们一直是大人,是为了生存在苟延残喘的大人。大人是不应该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的可是他犯了,不仅犯了还错的离谱,祸及他人。

 “atobe。”迹部不耐烦地擡起头,手冢脚步未停目不斜视,“你要和忍足说的话,想好了么。”

 不管手臂疼到何种地步声音依然四平八稳,迹部斜起眼睛从身后瞪着侧前方的人,惊怔之后是莫名其妙的嗤笑声,大少爷越是笑越是鄙夷:“哼。tezuak,你说话的技巧真是拙劣到让本大爷耳不忍闻的地步!笨蛋!”说完一手遮在眼上,只看得到嘴角的笑容。手冢侧过脸扫他一眼不再作声。

 再转过一个街角就能看到那座荒宅了,这一次的事件如果能顺利结束,对他们三个来说也许是件好事。

 是所有丶一切的丶开启转机的钥匙也说不定。

 “谢谢了。kunimitsu。”午后人行道上的积雪正在融化,虽然黑色的雪水毫无美感,但是——也许,那真的是春天呢?

 既然一无所有,就赌上彼此的名字吧。反正他们三人,死不足惜,迹部仰起头笑了。

 “hello,my boys。欢迎回来。”容貌尊贵的夫人有着优雅的鱼尾纹,尽管如此也看得出年轻时一压群芳的风采。浅金的发青碧的眼,眸光晶亮直指人心。她端坐在红木长靠椅的正中,双手自然交叠,坐姿典雅无可挑剔。气势万钧亦不容小觑。

 即使没有受过什么正统教育,几人都是自学的好手。女人半英半日的话简单地恐怕三岁孩童也明白,令他们不解的只是那个代词的用法而已——什么叫“我的”?迹部嫌恶地侧过脸映入眼帘的景象令他忘记了要说的话。

 他眼中是忍足。那人靠站在东面墙的枯树下,正带着雅痞的笑看他,面上几处淤青不甚显眼,嘴角的血迹早已干涸,但仍有某种疼痛自他眼底瞬间掠过。那人擡了擡右手若无其事:“哟,atobe,tezuka。”迹部看着他,死死盯着,从头到脚。

 他们三个都有些洁癖,手冢是严谨自律的,迹部向来奉行他的便是最好,而忍足,则是一直非常注重形象。他笑称自己是绅士,说注重形象是起码的礼貌。

 而现在他靠在那样一棵枯树下,墨蓝的半长发上分不清是谁的血污在上面,看起来乱七八糟一塌糊涂。但是他在笑,笑容里不见半分牵强与疲态。迹部阖上眼镇定地转过脸,在手冢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那倨傲的下颔紧绷的线条充满了张力。

 “atobe。”手冢出声提醒。

 迹部狠狠咬了一下牙关,然后半垂下眼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稳声道:“尊敬的丶roy夫人,初次见面。鄙人atobe keigo前日不慎,错拿了夫人您的东西。希望夫人大人有胆量,不要与小人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