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矢翊 作品

第 23 章 不能饿着她

 大伙都以为他是县城人,平时吃穿用度颇为讲究,没想到他的母亲和兄弟居然是乡下的泥腿子,还要乡下的兄弟给他送粮。

 怪不得郁账房从来没在米铺买过粮食,他们还以为他去其他米铺买粮呢。

 郁老太太和郁老三没察觉到店伙计微妙的目光,他们在米铺后院看到正在忙碌的郁老大。

 乍然见到他们,郁老大眉头就皱了起来,有些不悦。

 他压下这份不悦,问道:“娘,老三,你们怎来了?”

 郁老太太见着最有出息的大儿子,心里的牢骚就忍不住,拉着他开始大吐苦水。

 “老大,你不知道哇,家里出事了,离娘那死丫头,她居然……”

 带路的店伙计正要走,听到郁老太太的话,脚步就停下来,竖起耳朵。

 郁老大见状,制止郁老太太,将两人带到后院的一间房,给他们倒了杯茶水。

 他是米铺的账房,后院有给他歇息的房间,就是空间比较小。

 郁老太太渴得厉害,连灌了几杯水,拉着大儿子继续控诉郁离的恶行。

 郁老三则在旁边帮忙补充,母子俩同仇敌忾。

 如果说以前他对二房的几个侄女印象不好不坏,那么经过这段日子,他对她们简直是憎恶万分。

 特别是郁离这罪魁祸首,真是恨不得老爷子哪天将她打死了事。

 更可恨的是,郁老二夫妻这两个没用的窝囊废,管不住女儿,根本指望不上。

 随着他们的叙说?()?[(.)]???????()?(),

 郁老大的眉头蹙起来()?(),

 面露不愉之色。

 郁老太太便来了劲()?(),

 问道:“老大()?(),

 你也觉得她们十分可恶,是不是?”

 郁老大没附和也没说不是,问道:“老二呢?他作父亲的,怎不管管?如何能纵得女儿不敬长辈?”

 这是他最不悦的。

 他不与晚辈一般计较,觉得郁离能如此放肆,是老二夫妻教女不严。

 “别提了!”郁老太太满脸厌恶,“他就是个没用的,哪里管得住?”

 事实上,他们不是没想过让郁老二夫妻俩管管那几个死妮子,只是没用啊。

 郁老二夫妻不仅在父母面前懦弱没用,在儿女面前同样无能。

 不管老太太怎么说,他们面上诚惶诚恐地应着,保证回去后会好好教训她们,可回去后,面对几个女儿,他们屁都没放一个。

 也不对,他们是教训了,就是说了几句,可几个妮子嘴上应着好好的,转头该如何就如何。

 根本就不改,显然没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郁老太太那个气啊!

 她算是明白了,老二夫妻就是两个窝囊废,窝囊到连在儿女面前都逞不了为人父母的威风,毫无为人父母的威严。

 以前郁老太太心里还很高兴,二儿子和二儿媳妇都是好拿捏的,现在却恨他们太好拿捏,连他们的女儿都可以随意拿捏他们。

 郁老大的眉头又皱了下,他也知道老二夫妻是什么德行,倒也没太意外。

 比起心眼多的郁老三夫妻俩,其实他更喜欢老二夫妻,老实木讷,让他们做什么就是什么,在家里当牛作马,毫无怨言,不必费心思对付。

 以前大房作为既得利益者,郁老大不会说郁老二夫妻这样的性格有什么不好,也没想让他们改。

 郁老太太抱怨完,对长子道:“老大,我今儿过了,不能再这么下去,得给那死妮子一个教训。”

 也尽快让郁家恢复以往的秩序。

 哪能让一个出嫁女回家作威作福,损害郁家的利益?现在的郁离已经是郁家除了二房外所有人的心头大患。

 郁老三也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在他心里,这个大哥读的书多,脑子比自己灵活,主意也多,对付个小丫头片子不算什么。

 他也是希望赶紧将郁离摁下去,否则让二房继续嚣张下去,受损的还不是他们三房?二房吃得好,干得少,亏的是他们三房,因为都要他们三房去干,三房少吃,老爷子和老太太是绝对不会亏大房的。

 最让郁老三难受的是,他的三个儿子最近被郁离逼着上山砍柴不说,回他们也是半大小子,哪能总让隔房的姐妹帮洗衣服?

 没办法,王氏只好给儿子们洗衣服,每天都是一脸怨气。

 养鸡喂猪、洗衣服不是女娃该干的事吗?

 郁老大想了想,说道:“娘,她既然是出嫁女,便不应该让她总是回娘家,管娘家的

 事,

 哪有这样的道理?你回去和族老他们说一说……”

 “不行啊!”郁老太太大惊失色,

 “要是咱们去找族老,

 她就要砸了咱们家的房子,

 建房子也是要银子的。”

 郁老大:“……”

 郁老大很快就想到其中的关窍,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她回娘家做的事,村里人都不知晓?”

 要是知道的话,光是流言就能逼得她不敢放肆。

 就算她不惧流言,里正和乡老们也不允许她做出这种损害青石村声誉的事,毕竟乡下也是重视名声的,要是村里的名声坏了,以后外村的姑娘哪里敢嫁过来?本村的姑娘又如何嫁得出去?

 在他看来,郁离真的很好解决,甚至不需要他们动手,也不知道为何家人任由她这般嚣张。

 郁老太太抱怨道:“你爹不让咱们往外说,他说家丑什么的不外扬。”

 要郁老太太自己说,她肯定想将那不孝孙女在娘家做的恶事宣扬出去,让大伙儿一口一个唾沫星子唾死她。

 可老头子爱面子,不肯让他们这么干,再加上郁离的威胁,于是没哪个敢往外说,导致如今村里人都不知道郁离在郁家做的事。

 就算郁离每天回娘家吃早饭,都是在村人在地里忙碌时,没多少人瞧见。

 郁家隔壁邻居冯家人倒是看到了,但冯家人不是多事的,加上觉得郁离是个可怜的,他们更不会做什么。

 而且郁离是嫁在本村,离娘家近,就几步路,出嫁的姑娘偶尔回娘家看望爹娘妹妹们,也没人说什么。

 郁老大再次拧眉。

 他是读书人,多少还带点读书人的清高,行事也是以读书人的规矩来。

 这会儿,总算是觉得有些棘手。

 最后郁老大道:“娘,这事我知道了,过段日子等我休假,我回去一趟罢。”

 有了他这话,郁老太太和郁老三便安心了。

 在他们看来,郁老大是读书人,懂的道理多,对付一个小丫头片子十分容易。

 其实郁老大并未将郁离放在心上,也没有意识到她现在有多恐怖。

 他对郁离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往,是个沉默寡言的,和她娘柳氏一样,只会埋头干活,在家里当牛作马,就算出嫁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如今不过是仗着有点力气,就在娘家耍横,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尚不足以让他放在眼里。

 得知两人刚进城,还没吃午饭,郁老大便请了假,带他们去街上的面馆吃了碗素面,然后带他们回家放粮食。

 郁老太太抱怨道:“老大,你媳妇咋不在?我们刚才过来都没人开门,连口水都没得喝。”

 “他们回岳父家了。”郁老大解释道,“下个月,岳父家的谦哥儿要娶媳妇,她带琴娘和敬宗回去看看。”

 闻言,郁老太太赶紧道:“这是应该的。”

 她的两个孙子跟着陈秀才读书,还指望他们将来能考上秀才,自然是希望两家能够更亲热,走动得更频繁,这也是他们默许陈氏每个月都带孩子来县城住的原因。

 陈氏作为出嫁女,娘家侄子要娶媳妇,她回去看看是应该的。

 郁老大又说:“等岳父家那边忙完,我再让陈氏带琴娘他们回去。”

 郁老太太自是点头,浑然忘记前些天,她还在抱怨陈氏带着小儿子、小女儿一直待在县城不回去。

 既然是陈秀才家有事,那不回也没什么。

 **

 傅闻宵这一病就是好些天。

 反反复复地发热,有时候温度极高,好不容易压下来,也是持续低烧。

 郁离和周氏自然都没休息好。

 两人轮流守着,当然大多时候还是郁离守着的多,为此她连着好几天没有出门,更没有进山里寻摸吃的,只好在家里吃多一些。

 周氏也觉得她辛苦了,做饭时都往多了做,让她多吃些,才有体力照顾病人。

 这日,大壮又送药过来。

 周氏接过药,感激地说:“大壮辛苦了,我们家刚煮好饭,要不要进来吃顿饭?”

 大壮赶紧道:“不用不用,我回家吃就好,家里也做好饭。”

 周氏每次托他办事,都会给报酬,并不是让他白干,哪里好去人家家里蹭饭。

 这年头谁家都不容易,傅家就算小有积蓄,可养着这么一个吞金兽,药不停地吃,只怕钱也不剩多少了。

 其他人不知,大壮家里多少是知道一些的,也有些为傅家担心。

 送走大壮,周氏拿着药去灶房。

 很快,灶房就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儿。

 郁离端着药进房,就着从窗口倾泄而入的夕阳余辉,看到床上苍白脆弱的男人,白衣墨发,眉目清隽雅致,气质琉璃清越,像一件易碎品。

 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神色有片刻的惺忪,很快就清醒过来。

 “宵哥儿,喝药了。”郁离说道。

 看到那碗黑漆漆的药,她脸上露出几分同情之色。

 在郁离看来,这世界的药汁,就和末世里那些变异的食物一样,味道非常古怪,反正她是不爱吃的。

 傅闻宵居然将药当饭一样吃,每天还要喝三碗,怪可怜的。

 傅闻宵面不改色地接过药碗,一口饮尽,然后接过她递来的清水漱口,抬眸就见她一脸敬佩。

 她脸上的表情实在很好懂。

 郁离忍不住问:“那个,不难喝吗?”

 光是闻那味道就受不了,她曾经好奇地尝过药渣的味道,也证实那味道有多难吃,和末世的营养剂、压缩粮有得一比。

 也不知道里面添了啥东西。

 “还好。”傅闻宵道。

 他的云淡风清让郁离越发敬佩,暗忖他虽然是个病秧子,但这心性确实不俗,纵使在病中,仍是能泰然处之,没有那些久病之人古怪的脾气。

 郁金曾经向她问过他的病情,担心大姐夫哪天没了,她姐要当寡妇。

 郁金还和她说,以前村里有一个老头长年卧病在床,脾气变得十分古怪,还爱打人骂人,他的子女们都不爱去伺候,却因为孝道不能搁开,只能

 忍着,直到老头去世,子女们不仅没有伤心,反而松口气。

 相比之下,傅闻宵的脾气真的很好,人也挺好的。

 他也是久病在床,却从来没有迁怒于人,喝药也爽快,还会体谅他人。-

 这两天,傅闻宵的身体终于好了许多,白天时甚至还能坐在窗前看会儿书。

 屋子的箱笼里有不少书,都是傅闻宵的书,基于礼貌,郁离一直没去翻过。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翻书,还有些稀奇,尔后想起,听说他是个读书人,只是身体不好,没有去参加科举。

 大庆朝的科举制度非常完善,允许商户之子参加科举。

 这年头的读书人也多,就像郁家,明明是庄户人家,就有三个读书人,只是这三个读书人目前都没有功名在身。

 郁离好奇这个世界的字是什么样的,探头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的字居然是繁体字,她还是能看懂一些的。

 因她认真地辩认上面的字,停顿得久了一些,引来傅闻宵的侧目。

 他问道:“你识字?”

 郁离:“……不识。”

 原主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家女,虽然家里有三个读书人,但郁家没想过让女娃认字,郁老大也不会去教女娃们认字。

 毕竟连三房的几个男丁他都没想过去教,只有大房的所有男孩都识字,由此可见郁老大的私心。

 傅闻宵又问:“你想识字吗?”

 “可以吗?”

 郁离当然想识字,就算是在末世后出生的人,也都是识字的,不识字连任务消息都看不懂,这怎么行?在她看来,不管在哪个世界,武力值重要,识字也是必要的。

 “自是可以,你若是想识字,我可以教你。”

 傅闻宵对此很淡定,似乎她想识字是很正常的事,不会像郁家人那样,觉得女娃识字没用,连教都不想教她们。

 就算是大房的郁琴,有个秀才之女的娘,三个读书人的父兄,也只是略识几个字,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多的就没了。

 郁离对识字很积极,也不必去找书,指着他手里的那本书上的几个她不太确认的字,问这是什么字。

 傅闻宵看她一眼,将它们一一读出来。

 一个读,一个认,很快郁离就将那些自己不确定的字都认了一遍,记在心里。

 正常人认字,都是从最简单的开始,不会像她这样,专挑一些难的,让人一边读她一边认。

 哪有人这样跳着字问的。

 连假装都不会。

 傅闻宵神色淡然,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要她问,他就读给她听。

 在确认她记下不懂的字后,他慢悠悠地翻页,继续让她认,他来读。

 他的声音清雅,有着成年男子特有的低沉醇厚,不疾不徐地读来,让人渐渐地沉迷,耳膜都酥了几分。

 郁离觉得这声音真好听,佐着这样的声音,她认起字来更快了。-

 周氏经过时,听到房里传出来的声音,不禁抿嘴笑起来。

 郁离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