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雀 作品

202 突破元婴?没人通知我啊!

 虺垂首站在渡星河身后。

 竖瞳往往会令人想起冷血生物,予人危险且充满侵略性之感,可此刻,那双意味着蛇类的竖瞳却饱含泪水,眼尾通红,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两人的身份已经截然改变了。

 在渡星河重启法阵,并以血唤醒巫女的考核程序,进入到阁楼之中时,虺是她的引路人,也是告知她考核内容的“考官”,她无法自行离开,而当考核完结,虺也没说要送她走,因为……

 “相信渡姬大人已经明白了一切。”她说。

 真正重要的内容,往往不是通过文字或者话语来沟通的。

 就像她的麒麟,在出生之始就透过血脉继承了先祖所有法术和修炼秘方,而她继承巫女力量的同时,也接收了梵姬的记忆,也就是巫族遭到玄国入侵的经过,她相信渡星河会站在巫族这一边。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吗……”

 渡星河在原先梵姬最喜爱的摇椅上坐了一会儿。

 随着阵阵摇晃,天花板的景象也跟着晃动。

 渡星河感到强烈的不真实感,没法把那将死之人和小饭姐结合在一起,总觉得小饭姐会突然破门而入,不屑地告诉她——要胜过她,还早得远呢。

 “虺,我是通过实力打败梵姬的吗?”

 虺抹了抹眼泪:“理论上,我是不能侮辱在任巫女的。”

 在任巫女渡星河:“没关系,我允许你侮辱我。”

 虺抬手,水镜前便出现了巴幽南岭最边缘处,连接着云雾海的一线海景:“看到这片海了吗?”

 “看到了。”

 “那是梵姬大人给您放的水。”

 渡星河笑出了声,片刻又叹口气。

 她拥有梵姬生前所有的记忆,自然百分百地明白她的感受,她为了责任留着一口气,早就不想活了,对于死在继任人手上一事只有无限的欢喜,她并非英年早逝,哪怕搁人均寿命成百上千的修仙界都称得上喜丧,全村吃饭都不带哭的:

 但是……

 “我才刚认识她啊。”

 渡星河双手在头发上抓了两把,把头发抓乱。

 对自己来说,就是一个才答应从阁楼出去之后要一起做很多事情的前辈兼朋友,不仅如此,她还在梵姬海量的记忆和情感之中,捡拾到有千分之一的情绪,是不能和她一起回到现世之中的遗憾。

 怎么会有人在认识她的那一刻起,就是来告别的呢?

 渡星河用力一蹬,整张摇椅连带着她往后失了平衡,眼看她正要摔在地上,原本种植在书桌旁的绿植疯狂生长,厚重的叶子托住椅背,将她连人带椅稳稳承托住。

 “这里马上就要崩溃了,请渡姬大人随我来。”

 虺不容分说地将她搀扶起来。

 阁楼是由梵姬创造出来的空间,她身死道消,这里的一切自然会随之消散。

 渡星河拨开她的手,自己站起来:

 “每次四个字的叫我,太过雍长,我不喜欢。”

 “那您想我怎么称呼你?”

 “我有名字。”

 “直呼巫女大人的名字未免太不敬……”

 渡星河抬手,按了按额头:“罢了,总之把大人俩字去掉,这是命令。”

 两人对话间,周围的一切快速分崩离析。

 她和小饭姐全天候待着的房间,打坐时坐的蒲团,被烟云环绕的演武场,全都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唯有她所留下的心法,落入了她的手中,被她收进储物戒。

 当二人所在的那一层也开始融解时,渡星河也想明白了她强烈的荒谬感。

 如果把一切当作一个游戏,那梵姬就像是坐拥大量经验,会掉落顶级心法的隐藏稀有怪,不是渡星河现时的等级能挑战得了,而她居然把自己长得看不见的血条自削得剩一层血皮,待渡星河去砍,去收获,等同白给。

 梵姬就没想过她会拒绝吗?

 为什么是她?

 渡星河和虺走在逐渐崩塌的石阶上:“如果梵姬必须要死在我手上,那她该早点跟我坦白,而不是把我蒙在鼓里,我有很多事想亲自向她问个明白。”

 “如果跟你坦白了,你还会杀她吗?”

 渡星河攥紧剑柄:“当然会。”

 如果这是朋友意愿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挥剑。

 虺脚步一顿,前方豁然开朗,现世的光芒映照进来,被“囚禁

”于此地太久,她的声音不禁添上一分激动雀跃:“梵姬大人觉得你不会。”

 渡星河迈步往光处走去:

 “那是她还不够了解我。”

 ……

 七日前。

 渡星河的三个徒弟做好了长居于祭坛之中的准备,心月更是在修炼之余拨出时间为师父祈福。

 在得知师姐的举动后,参水问:“祈福有用吗?没想到师姐你这么迷信。”

 “师父说天灵根都是受天道所钟爱的,”心月抿了抿唇:“万一我真能让天道为师父增添一分气运呢?”

 参水盯着师姐片刻,觉得师姐特别像小云乡老了买保健偏方的凡人。

 他沉吟:“不过师姐说得有理,万一呢?师姐也是用自己的方式想为保佑师父尽一分力……那我也来!”

 于是他向数九姐借来纸,扎起了纸人。

 祭坛中到处是疯长的藤枝,砍下来稍作处理,削一削就是极好的纸人骨骼材料。

 “师兄的手艺真好,可是在哪儿学过?”

 “之前在凡人村落里混饭吃的时候偷过师。”参水笑着说。

 数九情也不好意思干看着师兄师姐忙活,但她又没有参水师兄的好手艺,于是提议:“既然是为师父祈福,不如我在你的纸人上面写满保佑平安的灵文?”

 “这点子不错!”

 参水兴奋地点点头。

 七日后,当渡星河吸收完梵姬的所有力量,从阁楼回到祭坛之中时,就见到两列栩栩如生,身上除了眼睛都写满诡秘灵文的纸人列队,用朱砂所点成的眼睛幽幽地看向她,而她最钟爱的大徒弟心月则在点满蜡烛的木屋中合眼祈福。

 渡星河:“……”

 感觉再来晚一步,都要有人为她哭丧摔盆了。

 “师父!”

 木屋里的心月睁开眼,不敢置信地起身扑向她:“你回来了!”

 他们都做好了要等上十年八载的准备,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次见到活着的,完好无缺的师父。

 不仅如此,师父身上的气息还变强了许多。

 渡星河的修为原本就比他们高,如今却更多了一分如渊如海,深不可测的威压,就好像见到陈前辈一样。要知道,陈不染是突破已久的化神期,师父不过是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气势却可与他相提并论了。

 参水和数九情也是难掩激动。

 只是两人爱惜生命,没有和心月大师姐争抢位置。

 “嗯,我回来了。”

 渡星河一手接住她,从血池里走出来。

 心月敏锐地注意到,在师父原本光秃秃的左耳上,此刻挂了一条墨绿银蛇耳饰。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可有好好修炼?”

 渡星河笑问。

 心月便将师父走后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说完,她顿了一顿:“师父不在的时候……祭坛里很安静,陈前辈也在忙他自己的事儿,我们的事情乏善可陈,不如听听师父的。”

 “我也想听听老祖宗说说。”

 四人忽然听见一把沉沉的柔和嗓音。

 渡星河抬眸去看,陈不染正迈步走进来,烛光将他拉出长长的一条倒影,融在半明半暗的祭坛中,连笑意都被模糊得失真。

 二人对上视线。

 他的目光里多了一分了然:“不过,现在该改口叫巫女大人了。”

 “嗯。”渡星河反应淡淡。

 她通过考核,成为巫女这事,因为梵姬的死蒙上了一层阴影。

 只是,她还想知道,陈不染成为虺口中的大巫,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她开口,他又接着说:“还有,恭喜巫女大人即将突破元婴。”

 “……啊?”

 这回四人是真的全傻了。

 渡星河没再说话,而是闭眸内视。

 从金丹突破到元婴,需要经历一个碎丹成婴的过程——说白了就是不断用灵气去冲击金丹,将金丹从凝炼的修为重新化作一团灵气,再吸收天地灵气,将其重新凝结成婴。

 可问题是,她没感觉到自己金丹碎了啊!

 这么大的事,能不通知本人吗?

 碎丹成婴,本人也可以不到场吗?

 也太独立了点吧!

 然而,渡星河再作内视时,发现自己的五颗金丹变成了五团金色的雾气,正在她的体内缓缓流转——在顷刻之间,她明白了

,金丹要突破元婴其中最大的一个难点,便是以灵气将金丹冲破,这半年里,梵姬时常偷偷在她修炼时加以援助,就是用了某种在平云大陆上早已失传的巫族内部手段助她冲击金丹。

 而在炼化了梵姬的力量后,将散开的金雾凝结成元婴,只是时间的问题。

 梵姬都替她想好了。

 梵姬在赌——赌她们有共同的仇家,赌她在另一个世界线上,哪怕境达大乘,也依然会把向玄国报仇的事情放在第一项,赌她有良心,赌自己倾其所有押注在渡星河身上后,她不会忘记她的恩情。

 对着体内的璀璨金液,渡星河竟没有一丝欢喜。

 她将神念收回身上,对陈不染说:“其实我是一个很见利忘义,恩将仇报的人来的。”

 “嗯,巫女大人说的都对。”

 陈不染颔首。

 渡星河知道他在把自己的话当放屁。

 也罢。

 再多说两句,就像嘴比剑硬的傲娇了。

 好在,陈不染没在那个话题上深究,而是道:“外力助你碎丹,你身上虽然有大量灵力助你凝聚成婴,可依然处于神魂不稳的状态,我建议你闭关修炼,或者……用你自己喜欢的方法去修炼。”

 不是每个人都能在静修中悟道。

 据陈不染对她的观察,就觉得她更像需要入世来提升境界的类型。

 渡星河知道以自己的境界,在陈不染面前不可能有什么秘密,于是很自然地问他:“你估算一下,我大概多久能凝聚出元婴?”

 “慢起来不好说,快也得三五年。”陈不染说。

 这还是她从梵姬那无痛炼化了大量灵力,又经历过第二人生洗炼感悟之后的结果。

 说到三五年,陈不染语带笑意。

 快的话,三五年就能完全踏入元婴境,这有什么好不满的?

 祖坟不仅冒青烟,要冒七彩霞光了!

 心月跟参水向来把师父当活神仙来拜,听得这番话,也只是单纯为师父感到高兴,数九情却不然。

 “……啊?元婴?”

 数九情慢慢举起双手,把自己的耳朵提溜起来晃了晃。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听错了,不然两位师兄师姐在听到这等惊爆事儿时,怎么还能保持住如常的神色:“你们都不用惊讶一下的吗?这是元婴啊!师父今年才几岁!她消失了甚至没有一年!啊?你们都这么修炼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