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不要打扰我
在周围人嘈嘈切切的时候,赵昌正在奋笔疾书中。
他确实有过找个托的想法,但这想法不是还没实施吗?按照他的计划,本应该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发展,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这么聊了起来,并迅速地寻找新观点。
他承认,之前第一棒的泉述在开讲前他给过一点影响,但第二棒还到动手的时候。
这么重要的对话,在场的虽有不少史官,但要么正在干烧cpu阿巴阿巴,要么整个人都要在宇宙里升华,要么忙着和朋友讨论,一眼看去,没有几个动笔的。
赵昌便当场实时速记,顺带连耳中接收到的群众反应也唰唰地写下。
离场回忆哪里有现场复刻来得好。现在我就是太史令。
赵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笔走龙蛇,为了记下更多反应,在纸张上飞速留下短暂的墨痕,字迹简化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偶尔还配以莫名的圈画符号标注,大约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得懂到底写了些什么。
众所周知,观星者的联想能力一向很强悍。不仅要把看起来孤立的星星们想象成一堆有外形、有故事、有个性的星座、星团,还要把许多莫名其妙的天象和人类做事的祸福吉凶联系到一起,甚至最后发展成:星星中也有高高在上的天帝、有上朝的百官、有可以贸易的集市、有处理政务的官府、有耕种的田地……
按谢淙所言,月亮是个圆球吗?
似乎是的。无论想怎么辩驳,回忆多年观察的经历,日月总感觉就是球形。
特别是太阳。月亮尚且有他们所不能理解的残缺之时,但是太阳完全能够一直应用谢淙的“圆盘不能倾斜”论。
在场有来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的人,回忆起来……
不管谁去看,不管从哪里看,不管什么时候看,太阳都是圆的。
所以太阳居然真的是个球啊!
这意味着什么呢?
一个原点在脑中鼓鼓囊囊地膨胀,努力推开、挤开、破开,如同初春颤颤巍巍破土的嫩芽,缓缓向外延伸出一条线。
一个点冒出一条线,连接第二个点,然后像迸发的泉水,又像是绽开的重瓣,眨眼间便不断地分裂、分裂,一瞬就从一条线“嘭”地炸成无数条线,宛如疯狂汲取养分的根系、宛如传输信号的电网,每一条线转瞬与无数的点连接,这样不断蔓延、分裂、连接,终于向脑中供给营养,点亮、照亮这张密密麻麻的网,让思维都亮堂堂的。
在短暂的安静中,在不断的私语中,在忙碌的书写中,一声话语好似晴空旱雷,又好似幽谷鹤唳,划破长空,打碎凝滞,怀着浓厚的不可置信:“——脚下的地怎么会是球呢?!”
好像所有人都在看向出声的屠何北。
赵昌似有似无地笑了一下,带着不知名的感慨,在寂静中继续书写记录。
紧接着屠何北很有危机意识地说:“如果滚动起来那我们不就完了吗?!”
我原本开开心心地住在球顶,突然有一天,我的家在翻滚,它被压碎了,它被甩掉了……啊!我不能接受啊!
闻言,有不少人也变得面色凝重。
“地面也没有滚动过吧,怎么会是球呢?”相比起来,屠何北能够接受天是圆的,“月亮虽然看上去是圆的,但它不一定是地啊。兴许那是外围的天,姮娥是住在天中的地里……”
“所以我们才看不见她!我们也是这样的,我们生活在一个球的内部啊!”屠何北讲着讲着,还把自己讲通了,眼睛都在发光。
按照原本的理论,天地都是半弧形的,像罩子一样。
如果只说地之下还有天,那就意味着,天把地完全包裹起来了,地就要腾空了。
而他们很可能是活在一个漂浮在水中甚至是飘浮在空中的东西上,这怎么能行。
因为在他们的朴素认知中,大地是稳固的代名词。不够稳固的大地,会随着水面浮沉的大地,这还能叫地吗?
我坚决不认。
但随着更加新奇的设想展开……比起会滚来滚去的球,果然还是安安静静漂着的地面更好一点吧。
嗯,天球里的漂浮地面,我们不会被无情的球甩下去,也不会被可恶的球碾碎。
对不起,地就是在水里漂着的,我认了。
大家都是喜欢折中的。要强行一次跑完马拉松,连连捂胸说不行,允许半路停下,就可以比最初前进许多。在过于先进的猜想面前,观念的初步更新没有遇到多少阻碍,人们纷纷认同屠何北的话语。
至少他们对于天的认知有了重大突破。那并非华盖,而可能是个球。
连思索中的谢淙等人,在沉思之后,也觉得前者更能够让人接受。
朱欢欲言又止。他倒是觉得,说不定地面也是漂着的小球……但是想想那场景,还怪恐怖的。憋住了话。
“地是什么模样,这不够重要。”尤逐的位置就在他旁边,看出了同伴有其他意见,说。
在房陵他们只是初识,所以不够熟悉,但经过邯郸测影一行,两人关系更近,他就更能了解朱欢的性格,也能从表情中看出更多。而朱欢很能憋想法,这表情一看就是还有别的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