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丝米面 作品

第495章 六科廊里点子王

 皇城归极门西侧。

 武英殿前,六科廊。

 作为六科言官们办公的地方,此地向来是不少清流官员向往,而诸大臣忌惮的地方。

 清流们指望着有朝一日能升官拜入六科廊,为六科给事中,执掌朝堂言官牛耳。

 而大臣们却因为都给事中、给事中们手中掌握的弹劾之权,而深以为忌惮。

 清流。

 所谓实则更多的就是指以在六科廊办公的六科给事中们。

 官卑而权重。

 其实在国初,六科给事中位列五品,算是朝堂中坚力量。后来在洪武六年,改设给事中十二人,秩正七品,开始分为六科,每科二人,映照六部。

 到了洪武十年,六科归于承敕监管理,到了洪武十二年,改成由通政使司衙门管辖。

 虽然后来多有改隶,但都被废除了。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六科该是属于通政使司衙门管理的,是作为通政使司衙门的属衙属官。

 就如同朝中其他府部衙门,都是归属九卿衙门管理,这是定律。不管实际如何,朝中所有的衙门,都是有一个名义上的管理衙门。

 但是。

 还是那句话,六科言官位卑而权重。

 所以发展到现在,不断侵占通政使司衙门的权柄,渐渐成了独立于通政使司之外的一个单独序列。

 于是六科不再属于通政使司管理,也独立于六部、都察院之外。

 一手握着封驳之权,一手掌握着弹劾之权。

 六科言官之威,无人可及!

 今日一如往日。

 武英殿前的六科廊,显得清净而又尊荣无比。

 早早的。

 六科言官们就按照时间,入宫走进六科廊,点卯上衙,当差做事。

 按照‘凡制敕宣行,大事覆奏,小事署而颁之;有失,封还执奏。’之权。

 早早的。

 就会有人从东边会极门那里,将皇帝和内阁拟定的奏疏、旨意取来。

 然后上衙的六科言官们,就要从中挑选出对应本部本科差事的奏疏和旨意,开始检查审阅。

 如果是无误的,则会批准通过,发去通政使司,由通政使司传递给各部司衙门执行。

 而若是这些奏疏和旨意,六科言官们觉得是有问题的。

 那不好意思。

 不过正七品的给事中们,就可以直接将其打回给内阁甚至是皇帝。

 如此,就是施行了封驳之权。

 简而言之。

 咱们六科给事中觉得这事不行,别管你是内阁大臣,还是皇帝老子,这事在咱这里不通过,你们重新改方案再发过来让我们审查,通过了才能发给通政使司,让通政使司衙门分发各部司具体执行。

 当然。

 这是理论上的朝廷正常的办公流程。

 但是在大多数时候。

 就算六科言官位卑而权重,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去得罪人的。

 尤其是内阁的意志。

 就比如现在,朝廷正在推行新政,这自然一开始是皇帝的意思,但现在高拱是首辅,他也要做新政变法的事情。

 六科言官就算有反对新政的,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去反对首辅。

 得罪皇帝无所谓。

 可得罪了首辅,真就是要倒霉的。

 首辅可能无法剥夺他们封驳之权,但可以将他们罢官啊。

 身为言官被皇帝罢官,是可以出名的,是会受人敬仰的。

 但被首辅罢了官,那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内阁昨日定下的新政之法其中一则,赵阁老签发,命户部行文天下官府度田的批文。”

 户科的一名给事中举起刚刚审阅的批文,看向在场的同僚们。

 “真就要度田天下了?”

 有人放下手中的奏疏批文,看向被举起的那道要求户部照办的度田批文,神色有些忧虑。

 角落里。

 一名年轻的六科给事中,默默的看向对面的同僚们。

 他是嘉靖四十一年的二甲三十五名进士出身,曹子登。

 只是没有被馆选庶吉士,而是一直在六科做事。

 自然。

 他也有一个座师先生。

 名曰:严绍庭。

 在曹子登的注视下,他的六科同僚们立马从屋

中各处围了过来。

 这些人开始在堆积的需要处理的奏疏行文中翻找着。

 很快。

 有关于新政,涉及朝中六部九卿衙门的奏疏批文,尽数都被找了出来。

 随后又是一阵翻阅声响起。

 未几。

 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长叹。

 “新政之急,竟急于此等乎。”

 众人脸色也不是太好看。

 曹子登这时候才慢吞吞的放下自己手中的活计,走了过去,低头看向桌上摊开的一本本奏疏批文。

 不多时他便了解了自己的六科同僚们,为何会发出如此感叹,又为何会一个个脸色难看。

 全都是因为这一次首辅领衔的新政,实在是太急了。

 就如这一份要下发给户部的批文,就要求即日起天下各府县度田,要在明年夏粮收上来后,完成度田,好在明年秋税征收的时候,使用新的度田之数来计算。

 虽然看着是有一年的时间。

 可天下之大,田地之多,而丈量度田的难度之大,内阁首辅全然没有考虑。

 他就如同是丢下一个任务,下达一个命令,就要求底下的人必须按照他的要求做完这一切。

 不过还好。

 负责新政财税、人丁事宜的赵阁老,在行文上还额外加了一句,会照地方尽心办事。

 这话虽然没有明确说什么,但也算是给地方上留了点空余。

 到时候真要是没有完整治下度田任务,也可以用已经尽心办事为由开脱自己。

 又有人拿起一份奏疏批文,眉头一皱:“这查丁的事情,怎么也是要求明年内完整?如此下去,地方上诸事压着,岂能样样都做完做好?”

 曹子登踮脚瞄了一眼。

 批文上依旧还有赵阁老批的一句尽心办事。

 “想来,这是元辅的意思吧……”

 曹子登低声说了一句,立时引来周围同僚们的注视。

 自从嘉靖四十一年登科中进士,曹子登就在六科廊做事,平日里性子不急不躁,也很勤奋,往往都是六科廊里最后一个走的人。

 他也不与人争抢好斗。

 只管着自己那一摊事情。

 除了平日休沐无事,他会去昌平书院读书游玩,便是回来的时候第二日定然会带些昌平的美食赠与六科廊的其他人。

 便是如此几年下来。

 曹子登在六科廊也算是吃得开,大伙也都对他比较友善。

 “以渐说的没错,这事不用想也知道,皆是出自元辅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