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种田
“是吗,谢谢了啊。”
辛滨打扫院子、铲除杂草、清扫积灰、修理锅灶、拂开树枝,时书把那口水井旁的杂草拔了,换了几次,清澈的水照出他的脸来。
眼看天色将晚,不远处,护卫用竹篓背着米面粮油,放到了院子里,顷刻便离开。接下来,和谢无炽要住在这里了?时书将整个院子打量一圈,心中有几分不确定之感。院子勉强干净后,元观道:“天色已晚,小人先回去了。”
“慢走。”
辛滨也告退,到约莫几百米外的荒庙投宿,观望道路,遇到危险及时通知。
院子里陷入了安静,留有夏日的暑热余温。
“啪啪啪!”时书抬手鼓了鼓掌,照着俊秀的脸上,新鲜地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升起旧时的感觉:“谢无炽,我们去流水庵的那天夜里,是不是这样?”
谢无炽正取出一支蜡烛,点燃,火光摇曳在眉心:“怎么?”
时书:“这边是鸡棚、猪圈、茅厕、羊槽,这边是煮饭的灶房、柴屋,一大间开阔的院子,有床,有衣柜,书架,篱笆,院墙….…嘿嘿。这不是家是什么?"
谢无炽抬起眼,便看见时书正对着他笑,清爽干净的小青年,接着奔跑起来。时书跑鸡棚看一圈:“没有蛋。”
再看看猪圈:“也没有猪。”
“没有米。”时书把整个房子走了好大一圈:“我们接下来就这儿了?可以啊!”
时书多少次回忆过,他和谢无炽在相南寺、流水庵、森州的独居生活。谢无炽天天出门上班,夜里回来便很好玩儿。时书心里涌出一股喜悦。
“我喜欢这里。”
时书脸上笑吟吟,到谢无炽身旁:“谢无炽,我考考你。”
谢无炽将炉子烧水消毒:“怎么?”
"我们刚认识时,我对你说过什么?我们两个现代人,找个地方隐居——"时书等他说下半句,心想谢无炽不能这么厉害吧?我随口说的话他能记住?
谢无炽将碗筷也放入开水:“——孤立整个古代社会。”
时书:“我靠!记性这么好!谢无炽你脑子怎么做的?”
谢无炽:“多运动,多看书,多思考。”
时书:“哼,你还是这么装。“
这山脚下,真有点儿孤立古代社会的意思了。
谢无炽处理锅碗,一脸审视翻找护卫背来的米面等粮食蔬菜,接着挑了一把面,扎起朴拙的袖子。
这场面算得上突兀且陌生,谢无炽一直金枝玉叶,在现代是豪门少爷,当上军区最高负责人后伺候的人从梳头到衣食住行,看到他这么接地气地准备做饭,也许除了来旻区组织敌后力量的这几日,以后再也不会看见了。
时书眨眼,坐上小板凳。
“哥哥,你为什么不让我做饭?”
谢无炽简单道:“你做得很难吃。”
“……
时书盯着锅里:“但这面条也太素了吧,我看看有菜没有。”
时书先找了筐里,没找到,再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在靠墙的篱笆前发现一些丝瓜藤蔓,摘了两只丝瓜进门。
时书把丝瓜递给谢无炽,坐在一旁,见谢无炽取出刀削皮,眉眼完全不像会做饭,切菜的动作也像在进行演绎艺术,那刀跟人肉似的,看得人慎得慌。
时书盯着谢无炽拿住丝瓜的手,手腕的骨骼粗大瘦削,很有性张力的手,不知道为什么看得时书心里突了一下。
时书擦了下汗撇去杂念,见谢无炽将丝瓜放到锅里,身影依然端正,头发一丝不乱。时书看他一会儿,昏黄的烛光,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些画面。
——开阔明亮的厨房,男人正在洗菜淘菜,女人则翻炒着锅里的炖肉,“滋”,油爆了一声。十几岁的清隽少年穿着拖鞋,懒洋洋走到厨房,伸手抓盘子里的肉,被烫得“嗷”一声。女人骂他两句,忍不住笑了,凑近来看手指烫红了没有。少年唧唧歪歪,到水池旁冲手,男人再看看他手指。“这也没事啊?下次往油锅里抓,现炒的,香。”“他都烫着了,你还说他。”
……
想到这里,时书心里忽然滑过一阵暖流,唇角泛起笑容:“谢无炽,你很久没给我做饭吃了。”“怎么了?”
时书在他背后垫着脚,有意无意想抱他:“你做饭好吃,说不上来,很干净。”这谁想到,这辈子会这么想抱一个男的?
时书脑子里抽离了一瞬,鬼附身一样。他抓上谢无炽的袖子,又忘了。
白雾缭绕上来,眼前做饭的谢无炽,和刚认识时看人跟看狗的他重合,眉眼并无不同,时书却有些百分百地想黏着他。
“喜欢吃我做的饭?”
时书:“对啊,你做饭好在可以随便点菜。比如这盘七分辣,那盘不要辣,这盘要蒜,那盘不要葱,说一遍你就记住了。"
谢无炽想到什么:“今晚算了,天黑了看不清,明天给你多做几道菜。”
时书:“哥,你真是有求必应,拜佛不如拜你。”
时书坐下来,因为回忆起了爸妈,便顺着把话说下去:“我妈说,我以后肯定找不着对象,没人要我。我被家里惯坏了,煮饭炒菜做家务什么也不会做。"
谢无炽:“然后呢?”
时书:“我这不是找到了吗?我不会,可你会。”
谢无炽掏出一小罐猪油来,这些菜侍卫全尝过无毒,才送来的。他挑了一小筷子猪油到碗里。时书晃着腿,道:“她说我太笨了,缺心眼儿。以后找对象要找个厉害的。”
时书抬手挠了一下头,呼出系统。
文治武功,功勋值影响到这片大地上的数亿人,生杀予夺,王权富贵,天纵之才。时书声音变轻了些:"....我就找了个最厉害的。"
——对不起,不收徒。
锅里,谢无炽的面条下好,夹到碗里递给时书。谢无炽眼下一片黑色,音色平静:“想爸妈了?"
时书:“没有,穿都穿越了,等于我爸妈都死了,偶尔想想。”
谢无炽:“你还挺有孝心。”
“….
时书:“还行吧。他俩有本事穿越过来打我。”
两个人吃完了饭,这就洗漱起来。时书走到屋檐下时,天已经全部暗了下来,东平岭脚下的村落处于寂静之中,隔得很远有一盏薄灯荧光微亮,是辛滨住的那间荒僻庙院,据说曾经住了个野狐仙。
在这荒山野岭,接下来要住一段时间,与各处的人联络。
时书对这个狼一样的男人产生了熟悉感,克服被他目睹和谢无炽亲嘴的羞耻:“不让他和我们一起住吗?"
谢无炽:“不行,猜测两个兄弟相.奸,和亲眼看见,很不一样。”
时书:“………”还是不熟吧。
“他位置在路口,如果有搜捕行动,能提前向我们报信。”
“原来如此。”时书调过了脸,“谢无炽,现在在其他人眼里,我们真的是亲兄弟?”谢无炽:“包的。独生弟。”
“..…”时书脸红:“我说啊,你这身边以后也得有人照顾,如果被人看见我俩做一些奇怪的事,人家会怎么样?"
时书说完,意识到这个话题没什么必要,因为谢无炽根本不介意。谢无炽:“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很爽。”
“……”
月光清淡,这是时书到院子里住的第一天,接下来还要住十几天。时书等着谢无炽洗澡的间隙,检查了篱笆和门的安全程度,再看看猪圈等处有没有让野兽容身的地方。
他回到堂屋时,漆黑昏暗的房间,灯油正放在桌上燃烧,谢无炽坐到床榻前,身上穿了雪白的中衣,查看腿上的伤口。
时书本来以为伤口快要痊愈,但走近看时,有些意外,那边伤口竟然还红肿着。
“还没有好。”
谢无炽:“带伤出行了。”
时书取出药膏来替他擦药,也问起:“今天看见小树挨打了吗?等我们把这儿收复,统一之后,你让她和九王子离婚,给她找八个帅哥,都对她好。"
谢无炽:“怎么不纯爱了?”
时书:“情况不一样,这没有问题啊。报答她特意来报信。”
时书笑的见牙不见眼,谢无炽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下颌:“好吃吗?”
时书以为他说面:“还可以。”
膝盖上的裤腿被轻轻揪了一下,拧成褶皱的形状。时书抬起头来,耳朵里一片蝉鸣蛙叫,整座绵延千里的东平岭下,仿佛只有这栋小小的院子。
时书经过了这一路的危险,以为总算能好好休息休息,连忙取出药膏照顾谢无炽的腿伤,说:“你别动!交给我,我帮你涂药。”
时书本就生得俊秀白皙,十分好看,他蹲下身擦看谢无炽的腿伤,不知不觉,竟然像极了流放三千里时,谢无炽脚踝被锁链铐上时的光景:“我照顾腿伤有丰富经验,你那时,腿上总受伤不说,还留疤痕,幸好林太医给了我医治的法子~
谢无炽垂下眼看他,暗光映在他犀挺的鼻梁,细看几近冷漠,瘦削手背上青筋起伏:“不觉得记忆重现了吗?"
时书:“怎么?”
“当时你陪我走了很远的路,这一趟,换成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