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晋江正版阅读
宋思南激动地伸手:“快看,就是前面!”
“趴下!快趴下看!”
时书伏倒在雪地里,盯着眼前正面交锋的茶河一段,火把挥舞,人影乱动,对面的营寨被火烧起,熊熊烈火漫天而起,其中夹杂着人的嘶吼、呐喊和惨叫声,另一头则是战鼓如雷,明明是寂静的深夜,但整个天地间回荡着震撼人心的气氛。
宋思南欣喜若狂:“一定是我哥的先锋军取得了胜利,他们终于开战去接应了!”
时书讷讷着,没说话,杜子涵趴在他身旁,揉了下困顿的眼睛:“这是在打仗吗?”
黑夜中本该看不清的,但对方的暸望塔和营寨被烧毁,能看见漆黑的影子在烈火中扭曲地掉落下来,或者是被长矛或大刀砍下高楼,时书紧紧盯着其中的某一处,似乎是抢夺的重中之重,源源不断有人涌向这个地方,但纷纷被烈火所焚烧,倒在地上。但又有人涌出,手抱着攻城用具,往前猛冲。可以想象火在人皮肤上烫起的燎泡和血污。
时书眼前闪动着人影,忽然,叫住了杜子涵:“你队友叫张童吗?”
杜子涵:“对,你怎么知道?我跟你说过?”
时书不答反问:“他自杀的前几天,是不是一直避免和你见面,推你出去,不让你和他待在一起?”
杜子涵点头:“是,他说了他得了传染病,必死无疑,靠近他很不安全。有什么疑点吗?”
时书猛地抓了一把冰冷的雪,攥成雪团,冻得掌心冰凉。说:“我在想一些事情。”
前方的战争还在继续,但地狱般摇曳的火在瞳孔留下残影,那份热力隔着很远传递到了自己的皮肤,透过这片火影,另一幅画面在时书的眼前浮现——
——信固府的民屯村庄,张童的手工制品赠送给其他人,于是在初春的田野间,农夫耕种,一道高挑清正的身影在阡陌之间停下来,询问制品的来源处。
农夫都指向了张童所住的荒庙,谢无炽停留在了村落中,每日去拜访卧病在床的张童的屋檐下,而杜子涵和其他人出门干活,正好错过他的视线。
那时候谢无炽还是孤身一人,并不知道早已有人遇到了朋友,默认张童独自一人,张童也在传达这个消息,一直把杜子涵支开,以至于谢无炽没能注意到他。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会在几日之内,让张童留下不明不白的遗书自杀?
张童是本就想自杀?还是为了保杜子涵避免被谢无炽盯上,他正好时日无多,不得不自杀?
() 穿越者之间的关系(),????∮()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而是敌人?谢无炽早就知道?还是早在观察窥伺,而自己竟然从未怀疑过?
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时书心乱如麻,手中冰冷,他趴在雪地上直至麻木,眼前的战斗还在继续。每当对方有人从烈火中跌落,但很快就会有新的人顶上来,坚守这道防线。
起初,甚至有好几员北旻的猛将,骑着高头大马奔向茶河的另一端,将战斗的漩涡中心移动到大景的边界线,但很快,又被大景的将士逼回。
夜里太冷了,人都受不住,中间似乎短暂地歇息过几次,听到战鼓声便再次绞杀在一起。冰冷的雪,时书终于看到对面隐约有溃退的迹象,不知道得到什么情报,潮水冲透了这个拴阻。
时书回到后勤部队,几个人烤着火温暖冻僵的身体,天边终于亮了,昨天夜里没看清,但白天走到茶河旁时,时书一下停住了脚步,瞳孔放大。
“这是什么人间地狱。”
“地狱?什么地狱?我们打胜仗了。”
宋思南和其他后勤队的人,正将挡在路上的尸体拖走,一行人吆喝着:“搞快点搞快点!”“你去左边,他去右边!”“昨天好大的火,茶河的冰都快融化了,好多人冻死在里面。”“这些人全都冻僵了啊!”“把他们身上的兵器和财物都搜刮出来!”“快去快去,尸体和冰雪黏在一起了。”
宋思南回头看到时书,道:“你俩也快动手,还有军队要过去!”
时书茫然地盯着眼前的尸体,他和杜子涵对视后,神色极其古怪。地上的尸体们要么是红色,要么是烈火烧焦的黑色,太过寒冷血液凝固不再流动,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时书跪下来摸索着尸体的身上的财物,把盔甲和衣服剥落,插在身上的刀拔出。只一会儿,杜子涵人就不见了,冲到一旁呕吐。
时书辨认着一张张的脸,除了北旻的脸庞,也有大景的面庞,脸都成了雕塑般的冰灰色,十分恐怖。时书观察其他的人,大家神色都很正常,甚至还有人欢笑鼓舞,只有他和杜子涵成了异类。
时书搬运着尸体,起初还没听清自己在说什么,慢慢直到念诵声越来越大:“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等将冰面上的尸体搬运后,一行人再次踏上了深入北旻的征途。时书躺在马车上,一动没动。
杜子涵躺在他身旁:“我俩是不是太软弱了。”
时书浑身无力:“有可能,我现在想回家。”
杜子涵:“我俩站的太低了,像是赵将军,谢参谋,就能站在城墙上看,而不用参与这些事情。”
时书重复:“谢——参——谋——”
杜子涵问他:“你害怕吗?”
时书:“我有点害怕。”
杜子涵:“我也害怕,我刚才拼命洗手,但手上还是有一股尸体的臭味。”
时书:“这种话题,果然还是只能和你
() 聊。”
时书直起身(),?????葶??“????()『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我是个不中用的东西。”
这一路,这支后勤队都跟在前军背后,清理战斗后的尸体,收集其中可以再回收利用的战利品。时书越往前走,越觉得自己的心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硬。
积雪皑皑,进入北旻地界的第二天傍晚,后勤小队再走到了一个堆积着尸体刚鏖战过的地方。时书站在山崖上,往下张望,这个地方经历过战火的焚烧,空气中粮食被火烧毁的成熟气味聚集在山谷内,经久不散,是一种喷香的气味混合着凛冽的冬雪,其中还有暧昧的熟肉气味。
同样是两种形制的兵服尸体堆叠在一起,横七竖八,死亡时间似乎超过两三天,被冻结在冰雪中。
有人指挥道:“快清理尸体!扫除战利品!”
时书和杜子涵对视一眼:“我俩也干活吧。”
宋思南兴冲冲地道:“又打赢一仗,这似乎是北旻的屯粮之处,粮草都被烧毁殆尽,粮道也被破坏,冬天本来运送物资就难,这下,北旻的军队要好过咯!”
时书:“原来如此,这支军队付出真多。”
宋思南笑嘻嘻地转开:“嗯,不知道我哥他们去哪儿了,一直没看见。先干活吧。”
时书低头拖走尸体,替对方理了下头发,叹了声气:“你是谁,你又是为谁死的?”说完,把他扔进了尸坑当中。
突然,时书听到一阵凄惨的嘶喊,是宋思南的声音,转过脸时,他正抱着一具烧焦的尸体:“哥!哥!怎么会是你啊!怎么会是你们?这里死的为什么会是你们?哥!你在骗我是吧?为什么死的会是你!”
时书心里猛地一撞,脑子像被一拳击中,陷入无比的沉闷中。杜子涵也震惊了,回头和时书对视。
但时书既意外又不意外,脚步晃了一下:“宋将军死了。”
这支队伍里,不少人便是仇军小队的亲属,听到宋思南的哭喊,再也顾不上清理尸体,纷纷在尸体中寻找起来:“不会是我儿吧?”还有人呼喊着家人的姓名,走来走去,仿佛对方还能回答;更有甚者一屁股坐下来,边爬边刨。
时书心里明白了:“先锋队,深入敌境,这其实是支敢死队吧……”
他双手冰凉,摇摇晃晃走到宋思南的身旁,看到被烧焦的尸首,拍他肩膀:“宋思南,你还好吗……”
宋思南认出哥哥耳朵的伤口,和手腕的玉符。他痛哭到说不出完整的话,断断续续:“我要把他们都杀了……给你报仇……哥……不是说,只是前去侦查吗……为什么……先锋军几乎全军覆没……哨马不是说这里只有少量军队驻守吗……但他们怎么会是旻狗的精锐大部‘狮铠军’……”
“哥我求你了……你别死啊……以后我怎么办?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爹娘被旻狗杀了,你也死了……我不会原谅他们,我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时书看到了宋思南口齿间溢出的血珠,还没来得及阻止,宋思南取出刀子,一刀一刀在手臂
() 上割出“恨”这个字。
时书怔了一下,收回手,抬头看着雪骤风急的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