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惊鸿 作品

第 226 章 兄与弟


 第226章兄与弟

 虽然渊楚怀孕了,但其实并不影响扶苏隔三差五去看看对方。女子怀孕辛苦,他也想去看看渊楚需不需要帮忙。

 亲眼见证另一个自己出生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

 当然,扶苏其实不确定这怀的就是他自己。

 两位父亲倒是很笃定。

 秦王特意叮嘱过要好好照顾淑妃这一胎,是以宫中无人敢给她不痛快。

 秦宫里没什么宫斗事件,并不像渊宫那么乱。渊楚又是在渊宫长大的,经验十足,应付旁人的坑害其实非常得心应手。

 不过秦王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当大秦之主真正想护住一个人时,旁人的阴谋诡计绝对舞不到正主面前。尤其在先前有扶苏替他阿娘趟过雷后,如今宫里已经彻底没人敢造次了。

 那回的事件结束后,宫里可是进行了一番大清洗。许多侍从都被降罪处置了,秦王也没料到宫中盘根错节勾连出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日扶苏又一次前来。

 渊楚还没显怀,见到他先拉着小少年的手试了试温度。

 而后就有些埋怨:

 “外面那么冷,你乱跑什么?手炉也不带,手都凉了。”

 扶苏接过侍女奉上来的手炉暖手:

 “我手凉您还抓着我不放,也不怕着凉。到时候父亲知道了,肯定要说我。”

 渊楚听他酸溜溜的语气便笑了:

 “他最疼你了,不会为了弟妹冷落你的。”

 旁人都说太子最受宠,她瞧着倒是四公子最受宠。太子同王上相处根本不像君臣父子,反而有点旗鼓相当的意味,看起来怪怪的。

 扶苏轻“呵”了一声。

 这肚子里的如果是寻常弟妹,那肯定比不过他。但如果是秦王亲生的长子,扶苏这个外来的肯定要靠边站。

 他没和渊楚纠结这个,问起母亲最近害喜是否厉害。

 渊楚抿唇一笑:

 “旁的孕妇吃羊肉嫌弃膻,吃鱼肉嫌腥,还爱吃酸的。我倒同她们反过来了,如今吃着这些觉得很美味,倒是酸的东西有些受不住。”

 她说着就用一双美眸盯着扶苏笑,意思不言而喻。

 这一家子父子三个,口味一模一样。喜欢吃鱼羊鲜,爱甜嗜辣讨厌酸味。

 秦宫里做饭调味,用的不少酱其实都是酸梅制成的,或者加了醋。但她发现王上和梓桑吃一口就不碰了,以前不知道为什么,仔细观察才晓得是怕酸。

 肚子里这个也是如此。

 扶苏失望地叹气,这么看来,生的八成就是另一个他了。

 冬日里能吃的河鲜不多,尤其今年天气格外的冷。河面早早就冻严实了,捞鱼都不方便。

 为了叫淑妃娘娘日日能吃上鱼,特意安排了人在河上凿冰。日日都凿的话,冰洞就不会冻得太厚太严实,钓鱼会方便一些。

 扶苏心血来潮去钓了一回,原以为会和穿越前一样空军,没想到直接就上鱼了。他有些懵,怀疑是不是穿越后运势发生了改变。

 后来那条鱼送来给渊楚加餐了。

 秦政知道后什么都没说,只是连吃了三天的鱼。鱼汤面炸鱼排汆鱼丸,换着花样吃。

 扶苏后知后觉想起来,他钓了鱼只记得孝敬怀孕的阿娘,忘了亲爹。

 阿父又吃醋了。

 唉,真是甜蜜的烦恼。

 扶苏焐了焐手:

 “方才去钓鱼了,手炉里的炭燃尽,这才没有拿手炉。”

 说着让人把他钓的鱼分一条给母亲,又在宫里坐了一会儿,就回了太子宫。他钓了四条,额外分了一条给秦王,剩下两条都送回太子宫里了。

 秦政傍晚吃暮食时一下就认出了:

 “又去钓鱼了?天气那么冷,不是叫你少出门?”

 宫内供应的鱼会挑品相好的,不像他家梓桑,钓到什么是什么。毕竟也不能指望他能幸运地恰好钓上来品相好的鱼,有的吃就不错了。

 扶苏嫌弃在屋子里待着闷:

 “明日要下雪,趁着今日天气好出门走走。”

 秦政扫了一眼他的双手:

 “仔细生冻疮。”

 他见儿子的手有些发红,也不知道是不是灯火下的错觉。但还是让人送了药膏过来,让扶苏厚厚抹了一层。

 得亏是吃完饭抹的,不然筷子都不好拿,吃饭都要人喂了。

 消过食后,扶苏就借口手上都是药膏不方便习武,赖掉了今日份的健身。秦政拿他没辙,只好从别的方面报复回来。

 比如叮嘱侍从:

 “明日落雪之后盯住了公子,不许他去玩雪。”

 扶苏:阿父好严格!

 见扶苏眼巴巴盯着自己,秦政一点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扶苏手都红了,再不好好保暖,冻疮发出着玩的。

 总之他这几天别想碰冰凉的东西。

 夜里回自己屋休息时,虽然手上的药膏干了,但扶苏嫌弃它们硬邦邦地扒在皮肤上很不舒服,手指都没办法蜷缩。

 立刻指挥人倒了温水来,把手上的药膏给洗掉了。

 侍从们不敢有意见,可见公子洗掉药膏后就准备直接休息,不肯再抹一层,到底还是急了。

 侍女连忙劝道:

 “太子吩咐了要好好保养手的!”

 扶苏把手缩进被子里:

 “被子里很温暖,不需要药膏了。”

 侍女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劝。

 扶苏就问她要了手炉:

 “我抱着手炉睡。”

 特制的手炉不会将里头的炭撒出来,很安全。但炭燃尽后金属壳子的手炉会渐渐变凉,到时候反而会冻手。

 何况公子睡姿不好,回头翻身时只怕要被不知道丢去床上哪里的手炉硌到。

 侍女无法,只好扭头去告状。

 秦政很快杀了过来。

 扶苏心虚地缩成一团:

 “我睡了,阿父。”

 秦政到底没训他,直接躺上床。一手一个捉住他的两只小手,给他当了人形暖炉。

 扶苏还挺高兴的,躲过了一次训斥。

 这一夜扶苏睡得格外踏实。

 被子里有个热源总是比光靠自己的体温暖被窝舒服些,哪怕屋子里燃了不少炭盆。外头实在太冷了,炭盆也没办法点得太多,难免捉襟见肘。

 秦政早晨起床时小少年还在睡。

 在秦宫过得无忧无虑后,扶苏的个头就长得更快了。像是之前的亏损都在被飞快补足,明明没到抽条的年纪,也一天一个样。

 秦政看着脸上已经渐渐没了稚气的儿子,不由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轻手轻脚地把乖乖团在怀里的儿子单独放回被窝里,企图抽身离开。

 昨晚这小子睡得很安分,竟然没有翻来覆去。可见是被外头冻着了,抱着“暖炉”就不撒手。

 发现怀里空了,少年人立刻睁眼:

 “阿父?”

 秦政给他把脸上粘着的头发拨开,掖好了被子,调整出了个舒适的状态。而后低声哄了两句,让儿子继续睡。

 扶苏困倦地眨了眨眼,很快就重新入睡了。

 秦政则要去上早朝。

 当儿子的可以睡懒觉,两位父亲却要早早起身处理国事。

 出征的秦兵刚到目的地没多久就传来了好消息,夏军大溃。不过秦军没准备痛打落水狗,他们只是来捡漏的,主要目的还是想削弱夏渊双方的军事实力。

 若非夏国近期有攻克渊国关塞的迹象,秦国也不会出手。秦国要的是两国持续消耗,并不希望其中哪一方占据上风。

 渊王之前紧急送公主来联姻求援,就是因为关隘要失守。如今秦军已经帮他们解决了这个小问题,剩下的反击自然该渊国自己来。

 所以秦军很快调转方向离开了这一片战场,去抢占夏国的其他地盘了。

 渊王因为秦国的骚操作被气着了,好一起对战夏国大军,结果秦国打一轮就跑了。

 秦国对此理直气壮。

 他们去打其他地方的夏国驻军怎么就不是帮忙打夏国了?何况联姻的时候只说了要帮夏国解决这次的燃眉之急,又没要求必须把夏军彻底歼灭。

 渊国拿秦国没有办法,公主已经送了,他们又没有辖制秦国的手段。送去的公主还是和渊王有旧怨的,根本不能指望公主吹枕头风。

 只能不了了之,自认倒霉。

 另一头,夏帝也因为秦国的操作被气着了。

 秦军横插一杠击溃了夏国军队不说,还趁着大军都被牵制在了渊国战场上,跑去偷袭其他夏国城池,简直无耻。

 对此,秦政质疑:

 “攻渊之前都不知道分一些军队防守秦国可能出兵的路线,夏国莫非已经没有大将了?”

 夏帝的操作就是典型的门外汉操作。

 混混聚众打架还知道要先拦路防止有其他人来支援呢,他就不懂。

 哪怕一开始盲目相信秦王听话顺从,所以才不设防。后来发现上当受骗了,不也应该及时安排军队过来吗?

 秦国探子传来的消息却是:

 “渊国战事胶着,夏国因而将周边的军队都调了过去。没多久,便隐隐有了攻克渊国关隘的迹象。”

 也就是说,本来各地还有驻军的。哪怕不特意安排人防备秦国大军,有驻军在好歹可以挡一挡。

 但夏帝他是个大聪明,他觉得攻不下渊国是因为人手不够,所以就近抽调了一些。

 抽调完确实效果显著,渊国开始节节败退了,自家也给秦国开了空门。

 谁看了不夸一句聪明机智。

 未料想军事上还能见到拆东墙补西墙的骚操作。

 还是那句话,夏国无将了吗?

 大将当然是有的,只是夏帝觉得大将的建议不值得听取。他直接否决了大将的决策,自己来当那个排兵布阵的人。

 秦王对此习以为常:

 “他十五年前就这样。”

 十五年前秦王刚成年,遭遇夏国大军压境。国内都很紧张,结果打完发现夏军不过如此。

 不是军队实力太差,是元帅不行。

 秦王只说了一句话:

 “夏帝当时御驾亲征。”

 秦政:……

 秦政懂了,他彻底懂了。

 所以说不懂军事的人没事不要玩什么御驾亲征,就算非要来,你也别指手画脚的,乖乖坐着看将军们发号施令就行了。

 但秦政还有不解:

 “他十五年前便战事不利,怎么如今还是这副德行?”

 秦王觉得他还是有长进的:

 “最起码这一次没有御驾亲征。”

 秦政:御驾亲征这事过不去了是吧?

 秦王叫来了一位将军,为太子详细讲解一下十五年前的战役详情。

 秦政认真听完,终于对夏帝的军事能力和他的迷之操作有了大概的了解,弄懂了对方为什么这么奇怪。

 十五年前,夏帝刚刚继位。

 当时的他是个满怀壮志的青年,误以为敌人都是菜狗。

 他看北边的蛮王觉得那是个大老粗,只会拼蛮力,不懂军法谋略。

 他看西边的秦王觉得是个被权臣把控的傀儡,秦国又弱,打他们就跟玩似的。

 看南边的渊王又觉得老渊王快死了,人老了就胆怯怕死,根本不敢抵抗他们大夏。

 总之,放眼四海,没有英雄。

 夏帝从小是听着夏国灭海的丰功伟绩长大的,不仅对一统天下充满了野望,也同时对夏国现状不太满意。

 因为国人都在吹捧当初率领夏军灭海的大将军,夸赞他功勋赫赫。反观大将军的伯乐夏国先帝,却遭到了国人质疑,说他丧失了雄心壮志。

 夏帝一边利用这点抹黑他爹,取而代之。一边又很不满大将军抢走灭国风头,国人难道不该夸赞君主英明吗?将军只是个听令行事的臣子罢了!

 小肚鸡肠的君主是这样的。

 自己的军功是自己的,臣子的军功也是自己的。臣民不能吹捧立下战功的将军,因为将军能立下功勋都是多亏君主慧眼独具。

 反正臣子绝对不能抢君主的风头,抢了就是原罪,就要被打压。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夏帝开始排挤将军。

 可怜人家大将军才灭一国就开始无仗可打,被迫沉寂了十几年。本以为锐意进取的新帝上位,自己还能重新发光发热,结果迎来的是打压。

 怎么才能解决君王被抢风头的问题?

 夏帝一拍脑袋——御驾亲征。

 只要军中最大的首领是自己,功劳就肯定不会被臣子抢去了,逻辑多完美啊!

 起初,夏帝只是想去蹭功劳的。

 虽然御驾亲征了,但他并没有领兵打仗的想法。一来要保护自己,二来没经验担心会吃败仗。

 可在前线呆了一段时间后,他的想法渐渐转变了。当时几国都节节败退,给了夏帝一种“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夏帝开始觉得打仗嘛,就那么回事,简单得很。所以要什么将军,朕自己就可以出去还更有底气。

 秦王补充道:

 “他一接手军队,朕就知道时机来了。”

 当时大秦没什么大将,先前辅政的大将军去世了,国内青黄不接。秦王也有尝试从外头吸引人才,不过时间还短,效果不足。

 主要是夏国对于灭三国的宣传太足,很多人才都怀疑秦国国祚不长,不肯过来白费功夫。

 而且秦王更多的重心放在内政治理上。

 一名厉害的大将在战场上能发挥的作用是巨大的,秦政招揽来的二流将领抵挡不住。

 好在夏帝自己把大将丢开了,亲自上阵。这么一来,秦国将领打夏军就跟玩似的了,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秦政挑眉:

 “秦国节节败退,只怕也是故意做出的假象。再挑拨一下夏帝的野心,他自然会选择一展拳脚。”

 要知道当时秦王都十七八岁了。

 几个月大就继位,哪怕不算上前头几年幼生期大权旁落的时候,后头十年难道还会什么都不做?

 秦王矜持地颔首:

 “夏帝身边的大太监里有朕的人。”

 能一起随军的大太监,必然是夏帝最信任的。结果这是秦王的人,关键时候吹耳旁风狠狠坑了夏帝一把,这才是始皇帝的正常水平。

 一直被动挨打才不正常。

 夏帝自己是不知道这些内情的,他只知道自从他接手了军队后,夏军就没怎么打过大型的胜仗。

 小胜还是有,可是之前积累的优势荡然无存。各国开始靠着天险和互相驰援,把夏军拖入了消耗战。

 第一次出兵因此以失败告终。

 之后夏军休整了几个月,再次发兵。他又让大将军领兵,然后发现局势大好之后,就再一次蠢蠢欲动,亲自统兵。

 结果和上次没有区别。

 不过夏帝身边的大太监却吹捧他,说他比之前有进步。拿了战绩出来对比,最后得出结论胜场比上回多了不少。

 ——陛下再练一练,以后必然成为绝世名将!

 大将军听了这些吹捧还能端得住,佞幸都是这样的,什么瞎话都敢说。但当他发现夏帝居然信以为真后,他就坐不住了。

 夏国要完,还是赶紧跑路吧。

 秦王因此成功招揽到了这位将军,堪称是不费吹灰之力。

 这些年大将军一直在为大秦扫荡戎狄,战功赫赫。可惜年纪大了些,不能再频繁上战场了。

 毕竟距离灭海都过去三十多年了。

 秦政倒是觉得问题不大:

 “将军老当益壮,还有的是机会在战场上发光发热。”

 秦王也深以为然。

 白起、王翦都是老将,大将军年纪和他们差不多,还是能赶上一统天下的。

 如今夏国没了这位大将,剩下的将军能力略逊一筹。暂时还没培养出能接班的将领来,就算培养出了估计也白搭。

 这十几年夏帝韬光养晦,不知道在养个什么劲。现在看他那副样子,秦王怀疑他在私底下苦读兵书。

 十多年了,兵书琢磨透了,所以重新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没有御驾亲征不要紧,调度大军的还是他,军功还在他身上。将军只是替他打仗的棋子,他把大局布好,将军做个执行人就行了。

 夏帝自以为自己表现不错。

 看他多懂抓大放小啊!他可是只做整体的调度,具体怎么打他都没插手的!比起某些亲自画阵图不许将军自作主张的家伙,他可太信任将军们的能力了!

 秦政:……朕无话可说。

 夏帝是真情实感地觉得自己的布局很不错,渊国战场上的成果估计还助长了他的气焰。

 至于后续被秦国打爆,那绝对不是他布阵上存在疏漏,单纯就是秦人狡诈。

 ——可提前预防敌人袭击本来也该是统筹全军的大将应该顾虑到的问题才对。

 秦政觉得打夏国没什么好看的了:

 “夏帝要是坚持自己当元帅,夏国应该很快就能覆灭。”

 秦王心情不错:

 “朕在夏国境内策反了许多文臣武将,这些都是助力。夏帝虽多疑,却总是多疑不到点子上,不曾发现端倪。”

 无效多疑,还容易遭人诟病。

 秦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策反了许多文臣武将”是个什么意思。

 片刻后,他轻笑了一声。

 所以夏国现在看起来是个运转正常的国家,等和秦国正式开战之后,就能让夏帝见识一番什么叫“地方上闻风而降,中央里全是反贼”?

 有点惨了。

 势力最大的夏国都这样,渊国和蛮国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蛮国人其实不太容易拉拢策反,可能会稍微麻烦些。

 秦王最后说了一句:

 “朕当初三十九岁一统天下,如今也有三十三了。再活一世,总不能成就还不如前世。”

 虽然今生因为秦国境内百废待兴的缘故,先天条件太差,浪费了他很多时间打基础。但秦王觉得这不是拖沓的理由,反正他得在三十九岁之前完成大一统。

 秦政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合该如此。”

 秦军收到指令,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和夏国回援的大军死磕,专注拿城。

 夏国大军还在渊国边境被牵制着呢,剩下的这点兵力压根做不了什么。

 他们要是想调动大量士兵过来夺城,就得消耗大量粮草。

 赶路的时候耗粮可是很多的。

 而且赶路只是单纯挪地方,不是打仗。这部分军粮属于额外支出了,至少在夏国的账面上属于本不必要浪费的耗损。

 类似的耗损多了,夏国肯定吃不消。

 秦国准备通过赶路消耗夏国军粮,等夏国没粮了,打他们将会更加轻松。

 同时,隔壁渊国也好不到哪儿去。

 渊国被夏人打出了火气,夏军撤退他们可不会放任。届时少不得追出来打,泄愤的同时也能顺手抢一点夏国城池。

 但秦国打的城池是驻军少的,渊国打的是驻军多的。拼损耗肯定是渊国吃亏,长此以往就能形成优势压制。

 此前夏国军队在南方和渊人对战,只听说今年天冷。当真正北迁去追击秦人时,才见识到了今年到底有多冷。

 夏国士兵的衣服比秦国士兵的要单薄得多,被冻得瑟瑟发抖。

 秦国立刻抓住机会扩大优势,专挑最冷的清晨或者夜间出动。敌人又困又冷,被冻得手脚僵硬,人数还不占优势,秦国很快就打出了好几场大胜。

 消息传回咸阳已是元月中旬。

 气温终于开始回升,因为要开春了。

 渊楚怀孕也有两个多月了,她之前是怀孕一个月就查了出来。最近嘴越发刁,除了爱吃的其他都不怎么吃得下去。

 尤其不肯吃蔬菜。

 秦政一看就知道是扶苏的坏毛病:

 “梓桑也不爱吃蔬菜。”

 扶苏不背这个锅:

 “是肚子里的小家伙不爱吃,与我无关。”

 秦国如今的领土不和海域接壤,渊楚想吃点海鲜都费劲。

 她本身是渊国人,渊国临海,以前她吃这些都是管够的。现在来了秦国想吃都吃不到,偏生父子几个全爱吃这东西,她肚子里的这个也一样。

 渊楚因此情绪低落。

 好在情绪低落不影响她干饭,肚子里揣了个小饭桶,弄得她也胃口大开。吃不着海鲜只是心情不好,有鱼有羊还是能凑合吃个三碗饭的。

 渊楚:我都不知道我有一天还可以这么能吃。

 两位父亲都是大直男,见她干饭不受影响就觉得无所谓。心情不好就心情不好吧,孕期心情多变是正常情况,不用太过在意。

 最后也只有贴心的小棉袄扶苏过去安慰了阿娘,然后许诺一定会给阿娘弄到海鲜吃。

 渊楚被他逗笑了:

 “你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呢,不用为我费心的。”

 她并不觉得扶苏能说到做到。

 然而表面十一岁的少年四公子私底下掌握着秦国商会,没多久就走渊国和海国商人的路子弄来了不少干制和腌制的海产品。

 虽然不如新鲜的美味,也聊胜于无。

 渊楚便搂着他,十分感动:

 “阿娘的梓桑真是孝顺。”

 之前说不需要养母的秦梓桑最终还是抵挡不了真香诱惑,开开心心地跑来当儿子了。

 渊楚吃着久违的鲍鱼干,忽地落下泪来。孕期的女子情绪容易起复,经常会冷不丁掉眼泪,叫人猝不及防。

 扶苏熟练地给阿娘擦眼泪:

 “怎么又哭了?”

 心里则在琢磨,自己说哭就哭的本事八成是遗传的娘亲。

 渊楚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说:

 “你不是我亲生的,我想到这里就有些难过,也不知道肚子里这个能不能有你一半的孝顺。”

 扶苏灵光一闪。

 好,等小兔崽子生出来后,他知道要怎么争宠了。这小子还能有他孝顺?阿父和阿娘肯定更爱他。

 扶苏嘴上也不忘安慰道:

 “我虽不是您亲生的,也是您的亲外甥。”

 其实应该是亲侄子。

 但无论是走渊瑶还是渊王那边的血缘关系,都差不多,都是侄甥这一梯队的。

 渊楚忽然说道:

 “其实我知道你不是长姐的孩子。”

 扶苏对此并不意外。

 楚姬是个聪明的女子,渊楚也是,她怎么可能被外界的流言欺骗?最初认下这件事应该是想着秦王疼爱这个“儿子”,她示好对方,可以博取秦王好感。

 至于秦王为什么要认下这个儿子,就不关她的事了,她也不会傻到跑去探究。

 不过两人相处之后,渊楚就觉得怎么看扶苏怎么亲近。她也曾怀疑过难道是因为他们同为渊国王室血脉,后来觉得不是,就是眼缘问题。

 扶苏扶着她躺下休息:

 “别多想了,好好养身体为重。我听闻怀孕对母亲身体底子亏损极大,您要是接连生了我和弟弟,岂不是要多损几年寿数?”

 孩子生多了真的影响长寿,扶苏见过太多因为接连产子英年早逝的女子。他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没有血缘也不影响他们母子间的感情。

 渊楚握紧了他的手:

 “阿娘会同样疼你们两个的,你不要担心。”

 心思细腻的母亲看出了扶苏的那点小忐忑,也看出了扶苏是个霸道性子。但她没办法说更疼扶苏,只能许诺一个公平。

 扶苏倒是不介意。

 没关系,他阿父肯定更疼他。他有最偏疼他的人在呢,不至于和个小崽子计较那么多。

 扶苏回到太子宫,从父亲那里听说了前线的最新战报。听完,他也同父亲说起商业上的事情,讲的是这次冬日的炭火销售。

 “去年冬日各国贵族都额外买了不少炭,存了一年,除了夏国北地和蛮国的炭还算干燥,其他地区都受潮严重。”

 然而就算旧炭受潮不严重,两国贵族也不会将就着用陈年炭的。所以新炭运来了之后,他们还是积极地购买了新的。

 旧炭有一部分在春夏秋三季的日常生活中消耗掉了,比如用小炉子煮点东西,点炭就比用柴火方便。

 好在剩下的依然有很多。

 扶苏让人便宜收购回来,拉回秦国以极低的价格售卖给了庶民。所以今年虽然气温极低,秦国庶民们的日子倒不像往年难捱。

 炭商原本是不乐意亏本销售的,可这是秦国官方的意思。而且公子带他们赚了那么多钱,给点回报也是应该的。

 今年的炭倒是没有和去年一样故意卖高价,秦国只准备在后续夏季的用冰上狠狠宰一笔。

 主因是扶苏评估过后,觉得现在宰了,夏季就宰不动了。而且贵族们还没有完全恢复元气,现在也不好宰太狠。

 今年这个气候下炭是救命的东西,拿这个炒高价格发财损阴德。但是夏季用冰属于奢侈享受,没冰可用的人完全能够靠井水消暑,炒起来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而且今年又不一定会遇到极热。

 秦政便问:

 “要是遇到了极热呢?”

 扶苏回答:

 “那就等明年,钱财就在那里跑不掉,总有赚取的机会。”

 两位父亲都对扶苏的决策没什么意见。

 三个多月后,各地迎来了酷暑。

 今年的暑热没到极热的程度,只比往年稍微热一些。

 不少贵族如扶苏预料的那样减少了冬日的囤冰,不仅是因为成本太高,也因为这次的冬日太冷,取起冰来很不方便。

 虽不至于完全没囤,也比往年囤得要少上许多。尤其是卖冰的商人,许多因为去年的血亏都改行了,今年不准备接着卖冰和他们打价格战。

 确定市场上没多少竞争对手后,秦国商人们立刻按照公子的吩咐刻意减少了出冰量。

 各国陷入冰荒。

 秦国当然是虚假的冰荒,各家贵族不是能从相熟的商人那里私底下低价买冰,就是自家参与销冰生意知道怎么制冰。

 之前的卖炭也是一样的道理,秦国表面上炭价极高,实则各家有自己的渠道,不必从市场上购买。

 这么做是为了假装这几次的经济战和秦国无关,避免引起各国众怒。

 等到夏季过去,一算利润十分惊人。

 秦国由于税收繁重,最后送到国库的税金十分惊人。商人们还趁夏季过后的秋收收购了一波各地的低价粮食,尽数送往秦国作为军粮。

 秦王大概是头一回打这么富裕的仗。

 他以前靠着吕不韦留下的家底,大秦倒是也不缺钱。可不缺钱和能拿着钱随便挥霍,这是两码事。

 看完扶苏的本事后,秦王就开始考虑培养渊楚肚子里那个崽子的问题了。

 别家扶苏能做到的事情,他家扶苏肯定也能做到吧?

 还是个胎儿的小宝宝被迫背负起了过秦王不要盲目自信,但是没用。

 陛下一向是个固执的陛下。

 深秋时节,渊楚终于发动了。生产还算顺利,母子平安。

 小婴儿被抱到明堂来见人,看上去红红皱皱的。不过眉眼可以看出长得不错,过几日褪了红就好看了。

 扶苏仔细打量了片刻:

 “阿父,我是不是看错了?怎么感觉他脸上的表情有点生无可恋?”

 秦政熟练地抱过小宝宝:

 “是吗?朕看看。”

 小宝宝听着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嗓音,脸上带出了一点点的疑惑。

 这声音听着像十五岁的少年人,但是音色和说话方式又耳熟。不仅是他,之前喊阿父的那个,他也觉得陌生又熟悉。

 重生一世,他到底到了个什么地方?

 秦政打量片刻,和扶苏交换了一个眼神,确认这孩子有点问题。

 秦王见他们头碰头嘀嘀咕咕,抱着孩子站那儿就是不过来,只好亲自走过去。他才是孩子亲爹,怎么一眼都不记得要给他看的?

 秦王问道:

 “怎么了?可是孩子有什么问题?”

 听到完全熟悉的声音,小宝宝终于端不住了。他猛地睁大了黑葡萄似的眼睛,可惜视力还没有发育完全,什么都看不清楚。

 秦王是没有料到儿子会从出生起就穿越的,毕竟秦王自己也是八九个月大才穿来此地,正好到了断奶的年纪。

 等看清小孩脸上复杂的表情。

 秦王不由笑了:

 “扶苏,不如就叫这个名字吧。”

 他不像秦政那么爱笑,今日是难得露出明显的笑意,结果还是为了嘲笑儿子心理年龄一大把却要喝奶,真是亲爹。

 扶苏不管他笑不笑,只坚持自己在意的事情。

 他拒绝:

 “扶苏不行,重名了。”

 小宝宝:?

 怎么就重名了?扶苏不是他的专属名字吗?

 秦王略一思索:

 “也罢,那就叫玄景吧。”

 玄景,亦称“玄台”,是神话中天帝的藏书台。

 腹黑扶苏的表字是这个,虽然不与扶苏一词互为表里,却是它的延伸。天帝的藏书台自然在高高的九重天上,与扶苏的高大呼应。

 而且秦王长子是个饱学之士,秦王认为以这个词作为他的表字,更符合儿子的画风。何况里头还带个“玄”字,秦人喜欢一切带玄的东西。

 秦玄景瞬间通过表字确认了:

 “啊啊!”

 父亲!这位是他父亲没错!

 但他父亲现在是救不了他的,他要先被无良的兄长蹂躏一番。

 扶苏伸手戳了一下小宝宝的脸蛋:

 “好嫩啊,手感不错。”

 秦玄景立刻扭头就要避开,奈何刚出生控制不了颈椎。嘴里想呵斥一声“放肆”,结果说出的又是婴语。

 “咿呀!”

 秦政看了一眼饶有兴致盯着这头的秦王,确认了这不靠谱的亲爹光想着看热闹了,半点没有解救儿子的意思。

 好惨一小孩。

 秦政到底还是伸手捉住了扶苏犯贱的爪子,让他收敛点。

 秦政低声提醒道:

 “他都被你戳得漏口水了。”

 秦玄景:!!!

 没有的事!他才不会漏口水!

 秦玄景还想抗议,但是小婴儿实在是没有太多的自控能力。他很快就因为饥饿忍不住哼唧起来,要不是努力控制,现在已经啼哭了。

 扶苏后退一步:

 “确实有点惨了,还好我没穿成个小婴儿。”

 秦政把孩子交给乳娘:

 “你小时候本就经历过。”

 扶苏觉得这不一样:

 “我那时候还是个小傻子。”

 不记得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何况那会儿的小孩还没形成连贯思维。

 秦政却觉得没什么区别:

 “你幼时聪明得不行,六个月大就能听懂朕说话。你娘和你说今日没有虾泥吃,你就要生气。”

 扶苏不信:

 “才六个月,不到一岁,怎么可能听得懂这么复杂的内容?”

 秦王被隔绝在旁边,感觉自己很多余。抱孩子没他的份,父子俩回忆往昔他也插不上嘴。

 这会儿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了:

 “梓桑说的有道理,六个月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

 扶苏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同样是当爹的始皇帝,他阿父什么都知道,这位倒是什么都不知道,估计和他一样是只管生不管养的。

 秦政心累地觉得自己在带两个小孩:

 “孩子只是不会说,不代表他们听不懂。若是当真听不懂,怎么可能八个月就可以学说话了?”

 两人顿时陷入沉思。

 好像有点道理?

 乳母有些惊讶,太子殿下分明才十四五岁,还未曾娶妻生子,竟然知道这么多养孩子的事情。

 她没有继续听下去,而是默默抱着孩子退去了里间喂奶。

 刚来的秦玄景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感觉嘴里被塞进了一个东西。婴儿的本能让他吮吸起来,足足过了十几秒,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秦玄景:……

 等奶娘抱着吃饱的十公子出来时,小宝宝脸上的生无可恋已经变成了麻木。

 他很清楚,自己太小了,才刚出生,除了吃奶没有其他选择。所以这样的事情他只能被迫习惯,总不能饿死。

 乳母抱着孩子出来后,自然是先给王上看。秦王可算能近距离瞅一瞅自家崽了,虽然怎么看怎么像个红老头,但他就是觉得可爱。

 秦王神色柔和了不少:

 “朕抱一抱。”

 他伸手。

 乳母想着太子殿下抱得那么熟练,或许王上也会抱孩子。于是将小宝宝直接递了过来,结果递完才发现王上的动作十分僵硬。

 秦政看不过去,伸手帮忙调整了一下姿势,这才让小婴儿舒服了许多。

 婴儿吃饱喝足就会犯困,打了个小哈欠便闭上了眼睛。他不想睡的,但是他控制不住。

 秦王原还想和儿子说说现在的情况,见状也只好作罢。

 等他睡醒再说吧。

 这一等,就等了好些天。

 秦玄景太能睡了,每天的日常就是饿了哭吃饱了睡,清醒的时间非常短。

 刚出生的婴儿一天一般也就清醒四到六个小时,而秦王忙碌,很难正好对上他醒来的时间点。

 秦政也忙,所以照顾小孩的活就落到了大闲人扶苏头上。他得见缝插针地跟小宝宝说明情况,还不能让侍从们听见。

 所以扶苏得自己学会抱孩子。

 睡着的玄景崽就这么成了教学工具,扶苏抱着他上下摆弄,调整姿势。乳母在旁边看得欲言又止,但王上都不说什么,她也不好开口。

 得亏玄景壳子里不是个真小孩,不然被这么折腾,早就哭闹不休了。

 乳母只好去和渊楚说,希望渊楚可以管一管。

 渊楚含笑听着:

 “他们兄弟两个关系好,不是很好吗?梓桑喜欢苏儿,我就不用担心了。”

 前几日秦王说漏了嘴,暴露了秦玄景的小名。和秦扶苏的阿苏不同,这崽的小名跟前头的先王们一脉相承,驷儿稷儿政儿苏儿,一听就是一家的。

 渊楚立刻就学了过去,虽然秦玄景本人不是很喜欢别人喊他小名。但他小孩子人微言轻,甚至根本就不会说话,抗议无效。

 乳母不觉得扶苏那是在和弟弟培养感情,他觉得那是折腾弟弟还差不多。奈何爹娘两个都不靠谱,她也只能无奈接受。

 奴只能帮您到这儿了,十公子。

 有父亲在时扶苏还收敛点,没父亲在时他可太嚣张了。

 嫌弃襁褓不方便,自己设计了几套婴儿服让制衣司做了出来,给小玄景套上。然后在小孩身下垫个菱形的褥子,每次就可以拎着褥子两角把人从摇篮里拎出来,再伸手抱住,不用回回都弯腰去抱了。

 褥子非常完美地托住了小孩身体的每个部分,扶苏觉得挺好的。伸手去抱还要担心忘了托脑袋,小孩颈椎上的骨头软,可能会受伤。

 乳母:!!!

 乳母觉得这样真的不行,你当是拎包袱吗怎么能这么拎?!

 但是渊楚检查过后发现小宝宝健康得很,太医也说孩子没问题,她就放任了。

 扶苏把小孩抱着半趴在自己肩头,熟练地扯掉褥子。检查了一下没有尿床,还算满意。

 渊楚倚在床头含笑看着他们:

 “你这褥子不错,苏儿尿床就不用整个被褥都换了,只换它一个即可。”

 秦玄景小小年纪就绷着个脸,假装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尿床。

 没关系的,反正他很快就会忘记。

 秦玄景已经绝望地发现了,他的记性很差。

 因为小婴儿的脑部还没有发育完全,这是生理上的问题,人力无法克服。秦玄景已经记不得刚出生那天发生了什么,只隐约有个印象。

 能有个印象,还多亏了他是穿越来的成年人。

 记忆不仅会储存在大脑里,也会储存在灵魂中。只是秦玄景不懂怎么动用神魂,所以没办法全部记住。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等他长大之后就会忘记自己吃奶尿床这些叫成人尴尬的往事了。

 扶苏也发现小宝宝记不住。

 所以他就不着急和小孩说那些,只每天陪他玩耍,锻炼他控制身体肌肉。

 渊楚出了月子后就把床腾了出来,她最爱看的就是扶苏把小十放在床上,然后逗弄只能躺在床上的弟弟。

 扶苏拿了个玉佩过来,在小孩眼前晃了晃。玄景闭上眼,不想看。

 他只要一伸手,扶苏就肯定会挪开,故意让他抓不到。这个世界多了兄长已经够糟心的了,结果兄长还这么讨人厌。

 小十不配合,扶苏就去戳他小肚子。

 被戳了总不能不反击,玄景立刻去捉他的手。但看不清楚的婴儿怎么快得过能看清的少年人,不等他去抓,手就已经飞快撤退了。

 秦玄景:……你给我等着!

 小手忽然被温暖的大掌抓住,是阿娘的手。

 渊楚温柔地哄道:

 “我们苏儿喜欢阿兄是不是?阿兄伸手你就想握住他,看来是很喜欢了。”

 秦玄景:@%¥&#*¥
</p><p> 他喜欢个鬼!
</p><p> 秦玄景气着气着就睡着了,睡醒忘记了睡前发生的事情。只记得四哥是个讨厌鬼,等他长大了一定要报复回去。
</p><p> 玄景崽出生在深秋九月,天气比较冷,但正适合渊楚坐月子,比夏日里坐月子舒服地多。
</p><p> 只是这么一来,小孩的前几个月都很难有机会离开屋子了,怕他出去吹了冷风会着凉发烧。
</p><p> 今年难得是个暖冬,即便如此乳母也只让抱着他在窗口站一站,看看外面的常绿树木。
</p><p> 这也就是在王宫,外头可没有移栽那么多秋冬还翠绿的植物,草木早就凋零了。
</p><p> 三个月大的玄景拥有三十岁的忧愁。
</p><p> 他待在扶苏怀里,终于学会了扭头。看着外头的景色,虽然还是看不清远处的事物,但好歹能分辨出一些色彩了。
</p><p> 玄景崽叹了口气:
</p><p> “咿咿呀。”
</p><p> 暖冬啊。
</p><p> 他想感慨一句暖冬可能会影响来年收成,毕竟土地里的虫卵没被冻死。这年头又没有农药也没有抗虫的植株品种,农人得辛苦捉虫了。
</p><p> 好在架空王朝已经有了各种辛辣作物,弄点辣椒水之类的撒一撒,可以稍稍控制一番。
</p><p> 渊楚好笑地捏捏他的胖脸蛋:
</p><p> “你叹什么气?小小年纪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不该无忧无虑的吗?”
</p><p> 玄景崽不想说话。
</p><p> 扶苏假装自己不知道内情:
</p><p> “他人小鬼大得很,比寻常小孩都聪明,三个月就能听懂人话。”
</p><p> 玄景已经学会放下成年包袱了,该利用小孩子身份的时候就得利用。
</p><p> 比如愤怒的时候咬他哥耳朵一口,哪怕没有牙齿也不妨碍什么。婴儿的咬合力很强的,用牙龈也能把人咬得生疼。
</p><p> 扶苏赶紧躲开:
</p><p> “你是狗吗天天咬人?”
</p><p> 还有没有一点秦二世的样子了?
</p><p> 扶苏把小孩丢回床上,见他困了要睡觉,立刻把人摇醒。
</p><p> 并且冷酷地表示:
</p><p> “你这个年纪正是该努力学习的时候,乳母都说了三个月可以学翻身了,翻吧。”
</p><p> 玄景崽根本不搭理他,闭眼就要继续睡。扶苏再去动他,他就张口嚎哭,干打雷不下雨,但是有效。
</p><p> 四公子被乳母请了出去。
</p><p> 扶苏:啧。
</p><p> 秦政听说了儿子的骚操作,只道:
</p><p> “幸好以前桥松他们没叫你养。”
</p><p> 如果亲爹亲哥养孩子是这么养的,那还不如什么都不管,交给乳母去带。
</p><p> 扶苏觉得不是这个道理:
</p><p> “他又不是真正的小婴儿,我对待婴儿肯定没这么粗暴。”
</p><p> 秦政:你还知道你行为粗暴?
</p><p> 扶苏让人准备笔墨:
</p><p> “他别以为他记性差就可以赖账,我要把他干过的坏事都画下来,等他记性好了之后拿给他看。”
</p><p> 扶苏已经画了很多存货了。
</p><p> 有秦玄景尿床图,秦玄景啼哭图,秦玄景咬人图,等等。
</p><p> 甚至精挑细选了一张他觉得最黑历史的,准备裱起来带去渊楚那边。就挂在秦玄景的床前,保证小崽每次睡醒都能一眼看见。
</p><p> 秦政摁住了蠢蠢欲动的儿子:
</p><p> “你适可而止。”
</p><p> 最后也没能成功把画挂过去,倒是秦王听说他画了一堆自家崽的精彩瞬间,让人把画挑了一半拿去自己珍藏了。
</p><p> 扶苏想了想:
</p><p> “还不如都存在我这儿呢,玄景肯定更不希望他爹收着。”
</p><p> 秦政却道:
</p><p> “朕倒觉得叫他收着好些。”
</p><p> 至少亲爹不会拿出去给一群人看,只会自己看,或者拉着长大的儿子看。留在扶苏手里的话,鬼知道他会不会到处散播,这小子缺德的很。
</p><p> 秦政把剩下一半没收了:
</p><p> “朕替你拿着的。”
</p><p> 扶苏不知道为什么阿父想要:
</p><p> “阿父不是说只疼我吗?”
</p><p> 秦政慢条斯理地展开一幅欣赏了片刻,然后才丢下一句:
</p><p> “你小时候也这个模样,朕没有你幼时的画像,拿这些凑合当成你的看吧。”
</p><p> 扶苏:。
</p><p> 差点忘了,他和玄景是同一个人。他画的秦玄景的黑历史,其实也能当成他的黑历史,毕竟长相一致。
</p><p> 秦梓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奈何他在亲爹跟前只有被镇压的份。所以想拿回画作销毁都不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爹把东西收起来。
</p><p> 你以为这样就会打击他画玄景黑历史的积极性了吗?
</p><p> 太天真了,根本不会。
</p><p> 扶苏选择画完就送去给秦王。
</p><p> 哈!只要秦玄景的黑历史画作数量比他多,他就是完胜!
</p><p> 御书房里,秦政驾轻就熟地从某个盒子里取出最新几幅画作。展开来对比了一下,拿走了其中两幅。
</p><p> 秦王看了一眼:
</p><p> “梓桑幼时是这般?”
</p><p> 秦政把画重新卷好,让侍从小心送回他的私库藏起来,别给四公子看见。
</p><p> 做完才回应道:
</p><p> “差不多。等玄景长大一点,估计就要大不相同了。”
</p><p> 一个是小大人,一个是真大人。玄景少了些天真稚气,而且他从小就乖巧,不像扶苏是个皮猴子。
</p><p> 秦王回忆了一下:
</p><p> “苏儿小时候是乖,越长大反倒越叛逆起来。开始进学后主意就变大了,总想反过来管朕。”
</p><p> 说是管,其实就是劝诫。
</p><p> 秦玄景总能想到各种办法劝诫他爹,秦王感觉自己养的不是儿子,而是个管家公。换个人管东管西他早生气了,到底是寄予厚望的长子。
</p><p> 而且臭小子说的该死的有道理。
</p><p> 腹黑扶苏深谙说话的艺术,经常能不知不觉就把他爹绕进去。
</p><p> 同样被儿子绕进去过的秦政对此表示十分理解,养的崽太优秀了就是会有这样的烦恼。
</p><p> 带崽的日子一眨眼就过去了。
</p><p> 夏日里,玄景终于长到了能说话能走路的月份。
</p><p> 天气热的时候渊楚不耐烦带孩子,就把儿子送来太子宫,夜里再接回来。
</p><p> 自律的玄景崽每天都很认真练习说话和走路,根本不需要人催促。扶苏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看他忙活,这种不用他时刻照顾的崽带起来就是舒服。
</p><p> 兄弟两个各干各的,互不干扰。
</p><p> 秦政回来就看到这一幕:
</p><p> “你就是这么带孩子的?”
</p><p> 玄景已经能记住不少事了,终于知道了另外一对秦皇父子的存在——虽然靠的是通过灵魂记住。
</p><p> 玄景像模像样地给秦政行礼:
</p><p> “太子殿下。”
</p><p> 这是长辈,总不好喊兄长,只能喊太子了。
</p><p> 秦政摸了摸他的脑袋:
</p><p> “你比梓桑乖。”
</p><p> 扶苏轻哼一声:
</p><p> “他哪儿有我讨人喜欢。”
</p><p> 他亲爹都嫌弃他是个臭小子呢。
</p><p> 秦政给儿子面子,没有拆穿他。秦王会在扶苏跟前埋汰玄景,他可不会在玄景跟前揭穿扶苏的黑历史。
</p><p> 玄景走累了,原地坐下。
</p><p> 秦政看不过眼,弯腰把他抱起来,放在了软榻上。玄景就认真地给父亲行礼道谢,行为举止有些一板一眼的。
</p><p> 秦政让他不用那么多礼:
</p><p> “父子之间,何须如此?”
</p><p> 玄景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变化:
</p><p> “我父亲喜欢这样的。”
</p><p> 秦王就喜欢儿子仪态规矩都挑不出错来,叫人夸赞太子端方持重。但是又不能过于端方失了亲近,还得表现出对父亲的爱重和亲昵。
</p><p> 扶苏总结:
</p><p> “他喜欢五彩斑斓的黑。”
</p><p> 玄景:“……对。”
</p><p> 难搞的甲方是这样的。
</p><p> 不仅对臣子要求多,对儿子也没少到哪里去。
</p><p> 玄景已经很习惯去满足他爹稀奇古怪的难缠要求了,而且做得很完美。所以他倒不觉得累,相当游刃有余。
</p><p> 秦政看看他,再看看自己儿子:
</p><p> “你看人家。”
</p><p> 人家都是儿子迁就父亲,到了他这里,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天天纵容儿子。
</p><p> 扶苏立刻挨过去撒娇:
</p><p> “我年纪小嘛。”
</p><p> 父亲可是他爹爹,爹爹宠他不是应该的吗?
</p><p> 秦政就提起桥松:
</p><p> “你对桥松也没那么纵容。”
</p><p> 扶苏特别理直气壮:
</p><p> “我是他爹,他不得孝顺我?”
</p><p> 他是桥松的亲爹,所以桥松也必须宠他。
</p><p> 秦玄景:……
</p><p> 这都是什么上啃老下啃小的神仙生活?
</p><p> 羡慕。
</p><p> 作者有话要说
</p><p> 之前有个小可爱写的小剧场——
</p><p> 扶苏对政哥:阿父是爹爹,他当然宠我
</p><p> 扶苏对桥松:我是你爹爹,你必须宠我
</p><p> 第226章兄与弟
</p><p> 虽然渊楚怀孕了,但其实并不影响扶苏隔三差五去看看对方。女子怀孕辛苦,他也想去看看渊楚需不需要帮忙。
</p><p> 亲眼见证另一个自己出生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
</p><p> 当然,扶苏其实不确定这怀的就是他自己。
</p><p> 两位父亲倒是很笃定。
</p><p> 秦王特意叮嘱过要好好照顾淑妃这一胎,是以宫中无人敢给她不痛快。
</p><p> 秦宫里没什么宫斗事件,并不像渊宫那么乱。渊楚又是在渊宫长大的,经验十足,应付旁人的坑害其实非常得心应手。
</p><p> 不过秦王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p><p> 当大秦之主真正想护住一个人时,旁人的阴谋诡计绝对舞不到正主面前。尤其在先前有扶苏替他阿娘趟过雷后,如今宫里已经彻底没人敢造次了。
</p><p> 那回的事件结束后,宫里可是进行了一番大清洗。许多侍从都被降罪处置了,秦王也没料到宫中盘根错节勾连出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
</p><p> 这日扶苏又一次前来。
</p><p> 渊楚还没显怀,见到他先拉着小少年的手试了试温度。
</p><p> 而后就有些埋怨:
</p><p> “外面那么冷,你乱跑什么?手炉也不带,手都凉了。”
</p><p> 扶苏接过侍女奉上来的手炉暖手:
</p><p> “我手凉您还抓着我不放,也不怕着凉。到时候父亲知道了,肯定要说我。”
</p><p> 渊楚听他酸溜溜的语气便笑了:
</p><p> “他最疼你了,不会为了弟妹冷落你的。”
</p><p> 旁人都说太子最受宠,她瞧着倒是四公子最受宠。太子同王上相处根本不像君臣父子,反而有点旗鼓相当的意味,看起来怪怪的。
</p><p> 扶苏轻“呵”了一声。
</p><p> 这肚子里的如果是寻常弟妹,那肯定比不过他。但如果是秦王亲生的长子,扶苏这个外来的肯定要靠边站。
</p><p> 他没和渊楚纠结这个,问起母亲最近害喜是否厉害。
</p><p> 渊楚抿唇一笑:
</p><p> “旁的孕妇吃羊肉嫌弃膻,吃鱼肉嫌腥,还爱吃酸的。我倒同她们反过来了,如今吃着这些觉得很美味,倒是酸的东西有些受不住。”
</p><p> 她说着就用一双美眸盯着扶苏笑,意思不言而喻。
</p><p> 这一家子父子三个,口味一模一样。喜欢吃鱼羊鲜,爱甜嗜辣讨厌酸味。
</p><p> 秦宫里做饭调味,用的不少酱其实都是酸梅制成的,或者加了醋。但她发现王上和梓桑吃一口就不碰了,以前不知道为什么,仔细观察才晓得是怕酸。
</p><p> 肚子里这个也是如此。
</p><p> 扶苏失望地叹气,这么看来,生的八成就是另一个他了。
</p><p> 冬日里能吃的河鲜不多,尤其今年天气格外的冷。河面早早就冻严实了,捞鱼都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