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测量者:无罪辩护 OR5-EP2:坦途(8)
以眼还眼固然会让所有人变成瞎子,可若是不采取报复,那么世上便总要多了不少平白无故地失明的可怜人。
“他们都应该死。”麦克尼尔咳嗽了两下,“我……很能理解你的想法。可惜的是,这些应当受到惩处的罪犯中,不仅有被利益蛊惑的败类,更有一些真正的可怜人……唉,真正能够让最普通的公民们自发地敌视毒贩子而非因种种生存上的理由去被迫协同犯罪的,不是更严厉的镇压措施,而是要让他们能每天都吃得起羊脂布丁、蔓越莓派、蛤蜊蛋糕、奶酪牛排——”
“……麦克尼尔,我得提醒你一下,他们不吃这些。”伯顿捏着麦克尼尔的肩膀,他在这里就停下了动作,上一次他故意把泥土弄进麦克尼尔的衣领时被麦克尼尔好好地报复了一下。
“……那就,鸡肉炒饭(khaophatkai)。”迈克尔·麦克尼尔郑重地对阿南达讲解着他兼职厨师而掌握的烹饪知识和技巧,“真的,公民们如果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犯罪甚至是叛乱活动都会得到一定程度的遏制……反过来,只去使用暴力手段进行对抗,不去改善公民的生活,杀再多的罪犯和叛军也不能根除祸患。”
关于美食的讨论很快驱散了不安和惆怅。麦克尼尔兴致勃勃地说,他们在新加坡和马尼拉经营着餐厅,不久后也许可以在东盟境内的其他大城市拓展业务。伯顿补充道,如果条件允许,去曼谷开设一家餐厅也是可行的,那有助于他们把生意深入中南半岛地区。
事实证明桑松早就掌握的情报一向是准确的:第14步兵团甚至是第190步兵师不仅涉嫌参与贩毒,同样还涉嫌倒卖重要的军事物资。就算不用脑袋去思考,麦克尼尔都能猜得出来那是他们为干脏活的毒贩子们提供的必要保障。身处战争中,谁有武力谁就是权威,毒贩子纵使再凶悍和富有,一发子弹照着头颅穿过,照样是死尸一具。
夜幕降临,麦克尼尔和同伴们离开山坡,前往下方的道路旁,借着简易路灯的光芒,开始吃他们的晚饭。晚饭很是单调,伯顿对于麦克尼尔兼职当了厨师却还能吃得下压缩饼干这件事感到非常奇怪。
“做记录,我们今天的活动内容……”
“好的。”伯顿刚拿出他的平板电脑,就立即愣住了,“……麦克尼尔?你看一下,这里为什么有信号了?”
麦克尼尔嘴里的压缩饼干渣噗地一下喷了出去,差一点甩到阿南达的脸上。他夺过伯顿手里的平板电脑,反复看了几次,告诉同伴们尽快结束用餐、寻找安全地区进行躲避。
“信号屏蔽和网络服务中止竟然被解除了?”阿南达也大吃一惊。
“无论这是意外还是来自新加坡的新命令,叛军肯定会趁机大举进攻。”麦克尼尔可不想在可预见的混战中成为消耗品,“还好我提前做了准备,大家跟我走。”
2114年8月12日夜间的这起意外由何引发,想必会成为东盟军事后争论的焦点之一。然而,历经东盟军和日军无数次围攻仍然顽强地生存了下来的自由南洋联军(在联军成立前,中南半岛许多民间武装组织经受了这样的考验)却不会放过机会。发觉东盟军的信息封锁突然中断后,自由南洋联军朝着疏于防范的东盟军发起了猛攻,处于战线突出部并相对孤立的东盟军作战部队首当其冲成为了目标。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麦克尼尔的本意是报复那些和他有仇的东盟军军官,而不是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漫山遍野的自由南洋联军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时,麦克尼尔知道他必须做出反击了。凭借地形优势,他和伯顿坚守着据点,给遭受突然打击的敌人造成了意料之外的伤亡。
成功地将下方聚集的十几名敌军士兵击退后,伯顿松了一口气,换上了新的弹匣,时刻警惕着周围的新变化。
“这是什么声音?”阿南达竖起了耳朵。
“哦,这就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情况。”麦克尼尔已经发现有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飞来,“敌人也有无人机,尽管没有东盟军的那么威风。”
眼见自由南洋联军的无人机开始对地面进行扫射,三人都顾不上体面,各自转头就跑。树林虽然为他们提供了一定的掩护,但麦克尼尔从来不认为树林能够成为阻碍无人机消灭目标的护盾。变化永远比计划更快,要不是他出于职业上的谨慎而提前做好了规划,现在他就只能漫无目的地逃跑直到一头钻进敌人的包围圈里。
“那东西飞走了吗?”和麦克尼尔一起钻进了地洞的伯顿片刻也不敢松开手中的步枪。
“我们得找个更保险一点的……掩体。”麦克尼尔确认了一下当前的时间,“幸亏他们的无人机飞行时的噪声很大……好了,我们向西南方向转移。”
“这倒是个好办法,我们用第14步兵团挡在我们前面。”阿南达不懂军事,他只是凭着直觉判断麦克尼尔的决定能够救他们一命。
“不,阿南达,以我的估计,第14步兵团这时候已经被击溃了,那条道路上会被从阵地中逃出的幸存者充满。”麦克尼尔哈哈大笑,“走着瞧,我跟你赌100新亚元。”
13日凌晨,在自由南洋联军的封锁线中杀出一条血路的麦克尼尔一行人终于赶到了预定的撤退道路上,并不出所料地遇到了一大群正狼狈逃窜的东盟军士兵。
“舒勒是不是把场面做得过火了?”伯顿皱着眉头观察那些失去了战斗意志的士兵,小声对麦克尼尔抱怨道,“差一点连我们也送进去了。”
“不对,应该还有第三方。”麦克尼尔心里做了估计,“只凭舒勒一个人的权限和资源,要是能搞出这么大的架势,那我们直接去攀附他就可以了。”
上方的山坡中有一名叛军士兵刚跨过视觉死角,被麦克尼尔一枪击中胸膛,沿着斜坡翻滚下来,顺着势头撞在逃跑的东盟军士兵队伍前方,把为首的军官吓得连忙命令手下原路返回。没过多久,他们又被从原来的道路上追赶过来的敌人吓得又走上了逃跑的道路。
“看着他们像蚂蚁一样搬家,实在是滑稽。”麦克尼尔自言自语着。他让伯顿到附近去侦察,没想到伯顿竟然带回了一个连军服都脱掉了一半的东盟军官。借助照明灯,麦克尼尔很快辨认出来这名军官正是上一次被他们当场抓获的昂温上尉。
“阿南达,问他……他的长官在哪里?”麦克尼尔舔了舔嘴唇,他的愤怒和无法改变现状的不满需要一个人的鲜血才能得到平复。
事情比麦克尼尔设想的还要滑稽,作为貌吉上校的副官,昂温上尉在自由南洋联军发动大规模进攻的时候就落荒而逃,完全没有考虑他的长官。
“没关系,我们回他们的驻地找一找。”麦克尼尔冲着昂温上尉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别想跑,不然不会有人知道你死在这里。”
被伯顿问及原因时,麦克尼尔解释说,按照他的预估,目前以歼灭东盟军作战部队而不是占领土地为主的自由南洋联军在击溃第14步兵团后会迅速转移阵地、攻击其他东盟军部队。也就是说,第14步兵团差不多已经覆灭,甚至自由南洋联军打扫战场的工作也该结束了。
“……万一你算错了,我们就是自己去送命啊。”伯顿有些不安,“算了,你指挥过那么多大战役,我也只能相信你了。”
第二天的太阳缓缓升起时,麦克尼尔一行人终于赶到了第14步兵团原来的驻地。这里不仅见不到自由南洋联军的踪影,连火势都已经基本停止,和麦克尼尔预测的情况几乎完全相同,面对其他同伴的疑虑,迈克尔·麦克尼尔大胆地声称,这里不会有仍然活动的叛军,他们只管搜索貌吉上校或者是那具尸体就好。
抢先发现了的不是麦克尼尔,也不是伯顿,而是阿南达。他兴冲冲地跑来对麦克尼尔说,貌吉上校那身首分离的尸体摆在附近一处空地中的木桩旁,尸体上还贴着疑似自由南洋联军签发的某种审判书。
麦克尼尔听了阿南达的描述,押着昂温上尉前往现场。在迈过堆积如山的尸体后,麦克尼尔找到了阿南达所说的现场。貌吉上校的脑袋被人砍了下来,放在木桩上以向着东盟军做警告;无头的尸体上贴着用当地文字写成的某种布告,麦克尼尔不认得上面的内容,他也不想让阿南达立刻翻译。
年轻的宪兵放肆地笑了几声,踱着方步走到尸体前,拎起了那沉重的头颅。
“您哪,去地狱享福吧,再见喽!”他把貌吉上校的脑袋当成足球踢了出去,看得后面被伯顿绑住的昂温上尉心惊肉跳,“我虽然不喜欢那些黑衣人,他们这一次倒是帮我办了一件好事。”
完成了形式上的复仇后,麦克尼尔大摇大摆地走回阿南达身边,装作不经意地询问道:
“阿南达,你说,这个平时一直帮着自己的长官作恶的家伙,该不该杀呢?”
“应该!”阿南达没有丝毫犹豫。
“很好,现在你把他的脑袋砍下来,把这两具尸体并排放在这……然后仿着这份用来宣布罪证的审判书的内容,再写一份。”说着,麦克尼尔把刀子递到了阿南达手中,“想要消灭毒贩子,你就要有砍下他们的脑袋的决心,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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