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你想问我什么

 “啊,抱歉。”邓布利多揩了揩眼角,故作从容地说:“回忆过往总让人情难自禁……那对我们来说是一段艰难的日子。”

 维德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再去看对方的表情。

 带着几分虚幻的人影消失了。再次凝聚时,阿利安娜已经面色惨白地倒在地上,眼中失去了神采。

 阿不福思立刻扑向妹妹,年轻的邓布利多彻底呆住了,神色一片空白。

 格林德沃后退两步,神色慌张。他看着邓布利多,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是在邓布利多看向他之前,他扭头仓惶逃走了。

 一个菱形的挂饰在画面中闪过,中间宝石一样的东西闪烁着鲜红又璀璨的光。

 场景飞快地变化,葬礼的画面一闪即逝,维德看到阿不福思愤怒地打断了邓布利多的鼻子,邓布利多捂着满是血的鼻子站起来,没有反抗。

 然后,那个曾经神采飞扬的年轻人变得沉默而痛苦,他的一切梦想都戛然而止,野心化为泡影。

 邓布利多回到学校开始教书,学生们流水一般地在他身旁来来往往,犹如一个漫长又不真实的梦境。

 随后,依然是格林德沃。

 他变得高大而强壮,手中的魔杖也换了一根,是被称为战无不胜的老魔杖。

 他行走在不同的国家,他在高台上演讲。

 之前的畏惧惊慌已经彻底从他的脸上消失了,他的神色有时严峻而冷静,有时狂热却真诚,眼中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人们去追随。

 他身后的追随者越来越多,神色锐利、狂热、忠诚。

 跟那些跪在地上、去吻伏地魔鞋子的食死徒截然不同。

 格林德沃和他的巫粹党不断地发动恐怖袭击——老人、孕妇、婴儿……凡是妨碍他的,都会被毫不犹豫地清除。

 他们炸毁街道、焚烧建筑的时候,也从不考虑会不会牵连无辜的人。

 巫粹党中也有人良心未泯,对此感到痛苦和不忍,但是格林德沃扶着那些年轻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们——

 “现在的少部分牺牲是为了整个巫师世界的将来,是前进道路上无法避免的惨剧,相信我,孩子,我一样为此感到十分心痛。”

 “但如果胜利可以寄托在用语言说服别人上,那我们也就不需要战争了!”

 “民众盲目愚蠢,魔法部臃肿无能,他们不愿意承认,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巫师要有尊严的生存,就必须要用血和火来说话!”

 “孩子,尽管那些人失去了生命,但是我们要背负死者的意志继续向前、继续抗争,这比直接去死更加艰难。”

 “为了那些……在背后看着我们的父母和孩子,为了那些不得不被我们夺走生命的人,我们要背负着骂名和误解,燃烧自己的一切,为巫师界开拓新的未来。”

 “我坚信,我们能让巫师崛起,我们能打破保密法,让麻瓜不得不承认我们才是优秀的种族。我将终身献身于这项事业,直到我们的同伴都能没有恐惧的生存!”

 “挺起胸膛来,孩子,你们并没有犯罪,只是用‘少数’去交换‘多数’,用‘现在’去交换‘未来’!”

 “哪怕我们的痛苦无人理解,我们的牺牲也没有人知道,但是我们将为更多人换来能够坦然生活的希望!历史会证明我们才是正确的!”

 “假如你不明白,那就不需要去思考,我会代替你们去思考,我也会代替伱们去承担罪孽。你们只需要做一件事——”

 “追随我!”

 黑色的浪潮用战火点燃了一个又一个的国家。

 衣服上佩戴着独特纹章的巫师们神色坚毅,意志顽强。他们带着崇高的使命感,令身后尸骸遍野。

 他们对人们的恐惧和哀嚎视而不见,但邓布利多却不能无视。

 最终,他决定站了出来。但因为他跟格林德曾经立下“绝不互相伤害”的血盟,邓布利多只能将重要的任务托付给纽特·斯卡曼德。

 接下来的故事,维德曾经在历史书中看到过,在电影中也看到过。

 他与邓布利多同行,看到格林德沃一次次地试图攫取更大的权力,掌握无法匹敌的力量,却一次次地被邓布利多和斯卡曼德阻止。

 最终,当麻瓜的世界大战将要结束的时候,格林德沃的巫粹党也走向了末途。他跟邓布利多相约大战,最终惨败。

 邓布利多得到了老魔杖,而格林德沃被关在纽蒙迦德最高的一间牢房里。

 时光飞速地流逝,转眼间,那个虚幻的邓布利多就变成了维德熟悉的模样。

 长长的白发和白胡子,坐在扶手椅里,眼中流露着岁月沉淀出的智慧和沉着。

 一个穿着深青色制服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脸庞瘦削,短发梳理得整整齐齐。

 “……他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感到悔恨。”男人说:“他想见您,希望能当面对您道歉。”

 过了很久,邓布利多说:“不用了。”

 “假如他真的为自己给世界造成的恐怖感到羞耻和悔恨……那么他更应该向那些被他伤害的人忏悔。”

 幻景中的一切如雾气般消散。维德眼前一花,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和邓布利多仍然在校长办公室里。

 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

 凤凰福克斯和分院帽依然在逗弄几个小小的魔法宠物,墙壁上的校长画像们都在打盹儿。

 也或许是在假装打盹。

 邓布利多在靠背椅上坐了下来,神色显得极为苍老疲惫,仿佛随时都会崩溃垮塌。

 但他的背依然没有弯下来。

 维德坐在旁边,微微移开视线,不去看此时的邓布利多。

 过了很久,邓布利多才开口说:“如果你想问我什么,那么现在就可以问了。”

 维德想,邓布利多以为自己会问什么呢?

 是他和格林德沃的关系吗?是他曾经短暂的行差踏错吗?

 或者是他手中骨节分明的老魔杖,还是他曾经对死亡圣器的追求?

 维德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要问的。”

 停顿几秒后,他又说:“您想问我什么呢?”

 邓布利多垂眼看着维德,眼睛微微湿润,这使他的眼睛看起来跟幻景中的阿利安娜很像。

 他当然知道,维德这么问的时候,潜台词跟他刚才是一样的——

 只要你问,我便回答。坦诚相告,真心以待。

 维德并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别人,但是……

 当一个老人将自己最不堪、最痛苦的伤口血淋淋地剖开,只为了告诉你什么是对错,那还有什么理由去隐瞒呢?

 而对于邓布利多来说,他只要有这一句话就够了。

 他看到了维德坦诚和信任,就好像他曾经,其实也看到了格林德沃内心的残忍冷酷一样。

 一百年前,他忽略了自己潜意识里发出的警告。

 而这一次,他决定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