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摘雕弓 作品

第46章 炼器炉(一)


 徐千屿将她松开,抱臂,有些疑惑地喃喃:“炼气第九层。你比我还高一层呢,干嘛怕成这样。”


 方才她触到虞楚的脖颈,已探知了她的修为。


 虞楚十分意外地睁开眼,又挨了徐千屿当头呵斥:“你给我说清楚。我又没刁难你,你为什么一大早在别人房门口跪着?”


 “不是,不是你。”虞楚连忙摆手,心里也知道此举万一给别人看到,会造成误解,徐千屿生气是理所应当,“是我,是我腿软……”


 徐千屿本就起得迟,再听她结巴下去要迟到了,便抛下她,匆匆往校场赶去。虞楚一怔,徐千屿和她想的并不一样,追了上去:“小姐,小姐……”


 徐千屿并未回头,见虞楚快步追上来,冷着脸道:“不要一大早来叫我。我不清醒的时候,是会骂人的。”


 虞楚一面追她的步伐,一面怔怔点头。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刚才,她是在向她解释吗?


 虞楚此时方想到自己还带了用于讨好徐千屿的见面礼,便将那盒饼糕捧起:“小姐,这是我做的饼糕……”


 徐千屿扫了一眼,并没有接。


 虞楚恍然大悟。她是丫鬟,怎么能让小姐拿着东西呢?便将饼糕装好。片刻后,徐千屿手里提的书袋,也到了她的手上。


 一路跟到了学堂,虞楚掏出准备好的帕子,在徐千屿一屁股坐下之前,拦住她,帮她擦了擦玉凳。


 身旁的人讶异地打量她们,朝她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虞楚动作一顿,脸上火辣辣的。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心一横,大声道:“小姐,请坐。”


 她以为在众人面前伏低做小,做足了面子,能讨好徐千屿,然而徐千屿目露嫌弃,抱臂坐下,并没有理她。


 她心中大为忐忑,惨白着脸坐在小姐旁边,反思自己的言行。


 徐千屿觉察旁边有人,倒看了她一眼。


 因她气焰嚣张,独来独往已久,没有什么人敢坐她旁边,虞楚是第一个。


 中午的时候,虞楚再次殷勤地打开了饼糕的盒子,推到了中间。虽然徐千屿并不一定看得上,但这是她唯一能提供的,也要积极地表现。


 饼糕金黄松软,一朵一朵做成梅花形状,整齐地排列在木盒中,散发着香喷喷的热气。


 卖相倒是不差,徐千屿扫了一眼,也觉得饿了,便拿了一个塞进嘴里。


 虞楚的心重重地跳了起来。眼见小姐吃了一个,仍然是那副脸色,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但她吃完了,又抓了一个。


 片刻,又吃了一个。


 虞楚掐着自己的手,强迫自己不要露出太喜悦的表情。徐千屿已经用行动证明,她的饼糕是有价值的,她亦是有价值的。


 徐千屿品尝完了一排,骄矜地点评道:“你应该加一些薄荷叶。”


 虞楚:“!!明天就加。”


 徐千屿面不改色:“覆盆子,金银花……”


 虞楚抄起了本子,一一记下。


 虞楚偷偷地观察徐千屿,在“覆盆子”的后面一页,记下一些小姐的脾性。徐千屿上课时倒很专注,目视前方,也不多话,偶尔发言,也是言之有物,有理有据,不似陈铎那等虚伪张扬之辈。


 徐千屿记笔记时,便瞥见一根毛,投影在她书上,很是无言。虞楚每悄悄回一次头,她翘起的发丝的影子便晃动一下,还以为她不知道。


 想想虞楚,她不仅发髻梳得乱,弟子服也穿得很随便,长长短短,纽扣也搭错了,她早上出门乍一见跪着的虞楚,还以为是收破烂的人在乞讨。


 真没见过比她还不能自理的人。


 待晚上虞楚帮她把书袋提回,送到门口,徐千屿将书袋和她的手臂一并抓住,拖进了阁子,关上了门:“进来。”


 虞楚瑟瑟发抖地看着四面黑屋子。


 她小时候,亦是见过很多主子,表面上宽容待下,关起门来,就用银簪扎丫鬟的手指。若是那段日子心情不好,丫鬟手上,没有一块好皮肤。


 她咽了咽口水。镜中,徐千屿的脸笼在隐含阴暗中,显得喜怒莫辨,有些阴森。


 “你的头发梳得太乱了。”徐千屿自镜中冷冷看她,果然发难,“做我的丫鬟,会丢我的人。”


 “小姐……”


 徐千屿一拽她的头发,虞楚闭上眼睛,然片刻又睁开:虽然动作有些粗暴,但徐千屿只是将她的发髻松开。还拿起梳子,不甚熟练地帮她梳了两下蓬乱的头发。


 但只梳了两下,她又不高兴地丢下了梳子,梳子碰妆台的声音,将虞楚吓得心惊肉跳。


 小姐果然是喜怒无常的。


 “你起来。”徐千屿将她揪起来,自己坐在镜前,将发髻也拆了。


 她不仅只会这一种发型,刚才她还发现,她只会给自己梳,不会给别人梳。


 虞楚站在一旁,看着小姐把头发散了,再一步一步地重梳回去,侧眼看来:“你学会了吗?”


 “学会了!”虞楚哪敢不会。


 “以后就这样梳头,听懂了吗?”


 过了一会儿,镜子里出现了两名双螺少女,一个明傲,一个胆怯。昏暗烛光里,宛如大狐狸带着跟班小狐狸。


 “……”虞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一向是随便梳头,发髻扁扁的,向两面松散,没什么精神,如今发髻翘起来,还用水服帖了,衬出清秀的五官来,镜中人不太像她,倒有些不敢认了。


 不过,换个发型也好,算是与过去的自己割席了。


 虞楚又吃了一惊。因徐千屿随便抓了两个看起来就很贵重的赤金发梳插在她头上,她挣扎起来,徐千屿便蹙眉:“烦死了,别晃来晃去。”


 虞楚不敢动了。


 又片刻,她看向镜中的自己,发间戴了不少首饰,光明闪耀,倒好像真的有些徐千屿的味道了。


 她忽然心定了一些,甚至敢于仓促地笑了一下,又赶紧收回。打扮成这样的自己,仿佛也沾染了一点小姐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