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重阳节
苏晚瑾赶忙着点了点头答道。
看她总算老实下来的模样后,许京墨才收去了刚才认真威压的气势,转而便再一次露出了那抹温和的笑揉了揉她的头顶。
“阿瑾愿意如此自然是最好的。”
“我已将接下来几日的方子都已经一一写好,照着那个方子也能调理一番你的身子。”
虽然他心理很不愿意,但如今眼下让千面狐留在苏晚瑾身边明显是最好的选择,寒鸦阁等人还在那边等着祭祀回去,而自己也要尽快去一趟禁书阁先一步翻找那些古籍来调配出解药。
很快他的理智便战胜了感情深吸了一口气,将心情平复下来后又道:“我们会让玉木伪装成你的样子跟我们先一步离开,然后千面狐留下来看护着你。”
听到如此,也就是说自己之后便又要与千面狐相处一段日子,苏晚瑾的心理有一些复杂又带着莫名紧张感。
但是她仔细想了一番后却也合理,很快便点了点头认真道:“许老师,我知道了,你们放心吧。”
“我会先在这里好生敬养着吃完你开的方子后在出发的。”
见她妥协后许京墨才拿起桌上的药碗离开了屋内。
待送走了许京墨,苏晚瑾才从床上坐起了身又莫名的抬起手掌看起来,那道疤痕相对于最开始时已经消去了许多,但隐隐约约还是能看到浅浅的痕迹。
她坐到了铜镜台前打开桌上的棕黑色的木匣子看了起来,或许是考虑到光线的原因,窗台的位置便位于旁边,尽管是细小的秋风吹在身上对于她来说就如同吹进了骨子里一般充满了寒意,喉咙的痒意再次忍不住侵袭而来紧接着便是一阵阵咳嗽声。
这一刻苏晚瑾便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状况明显越来越差,心里不禁担忧起来自己究竟能否撑到再次与江栩竹见面了。
从厨房回来的玉木听到屋里一阵阵咳嗽声,走进屋内就看到苏晚瑾身上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乌发倾洒在身前同时不断拿着手绢捂住嘴咳嗽的动作后便赶紧走过去将窗户关好,又拿起木匣子里面的白纱披风为她盖了上去后才关怀的问道:“苏姑娘,可感觉有何异样?”
“我去请许大人来帮您看看?”
苏晚瑾摇了摇头,不经意的看了看铜镜里自己此刻的模样,或许是刚才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有些憋了的缘故,苍白的脸稍稍泛着一点红润,但是唇却有一些发青不已,强忍住咳意后才缓慑的答复起来:“我没事,老毛病了,不咳就好了。”
“如今什么日子了,怎么感觉比以往都要莫名冷上几分的感觉。”
“已是重阳节了。”
“您身子本就不好该多穿一些。”
她回答问题的同时便开始拿起桌上的木梳子细细的梳妆起来。
“我就说外面怎么这么热闹,原来都在忙着过节啊。”
苏晚瑾一边说着的同时很快又注意到那台上摆放满了一堆胭脂水粉,单单口脂颜色不一致都占了10多罐,更不要说其余的了,作为一个女生都要看花了眼,不觉有些头晕起来开口问道:“说起来,我们在哪呢。”
玉木将她的青丝理顺后又从木匣子里面将衣服拿出来后走进白梨灰色的屏风出来笑道:“我们现在在伍余城,这里是钟府。”
还在摆弄着桌上一堆胭脂水粉与观摩着一朵朵精美簪花的苏晚瑾听到她的答复,拿着簪花的手稍稍停顿了一下。
那晚千面狐自己亲手砍了钟舒夏的记忆也莫名的浮现而出来,如今再次回到了这里也不知千面狐是何感想。”
“苏姑娘衣服已经放好了,本是打算伺候你更换的,但是听说你不喜欢别人伺候你更衣。”
“你自己能搞定吗?“
听到玉木的话音再次响起后,苏晚瑾将那银杏叶的绢花放回了锦盒里面同时回道:“我自己可以的。”
玉木挑选木匣子里面簪花的功夫,便见苏晚瑾此刻已经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见她走出来并没有换上自己挂进去的衣裳,而是换上了另一件衣服后不禁觉得有一些可惜又忍不住好奇发问道:“苏姑娘,怎么不穿木匣子里面的衣服呀?”
“那件可是千公子精挑细选出来的,您不穿不就浪费了吗?”
苏晚瑾听到这里回想起那件衣裳到确符合千面狐的审美,但是颜色确过于显规鲜艳,更何况还是钟家主逝世未满一年的情况下,虽然千面狐嘴上不过多说什么,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但是那一身朴素的行头也会不自觉的出卖了他自己服丧期的内心。
“以后有机会在穿就好了,素一点吧。”
她一边说着便在铜镜前坐了下来,脸上的红润褪去了几分后使得肤色更加苍白不已,玉木听她的话稍稍叹了口气继续道:“您这身衣服,就算不想素也只能素一些了。”
嘴上虽如此说着但是手在这一刻已经开始熟练的摆弄起那乌黑的长发来,或许是素的缘故,这一身着装并没有耗太久时间一下便已经弄好了。
“搞定了!果然不亏是上一代祭祀大人的女儿,无论穿什么都衬的很。”
看着玉木兴高采烈成就感满满的表情,苏晚瑾却无心去看自己此刻一身行头的模样,而是抓住了其他的重点开口问道:“我娘是上一代祭祀?”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的玉木神色不禁有一些慌张起来,同时又赶紧继续解释道:“苏姑娘莫要放在心上,我习惯性了。”
“玉木,该准备一下了,我们即刻启程。”
见洛亦水来,玉木就如同见了救命恩人一般露出感激的神色:“我现在便去收拾,祭祀大人。”
苏晚瑾甚至能看出来在玉木望向站在门槛处的洛亦水时那感激的神色中同时暗暗夹杂着爱慕之情。
她先是微微弯身行礼后又迈着不失礼数的步子绕开了洛亦水便出了屋内惯性的将房门关好,屋内很快便陷入了寂静之中,只有桌上摆放的小香炉炊出袅袅白烟夹杂着那清淡的荣莉香味。
只见苏晚瑾自然而然的坐起了身子,身着藏蓝色的交领广袖上衣,腰间系着灰色的袄裙短至大腿处,下裙为碧穹色裙身上点缀着八宝纹图案,整体为棉麻布所制,除了裙身点缀后其余便都以纯色系为主,乌发扎成楚玉髻插着一只白玉簪子,发尾又用一根灰色的头绳系成蝴蝶结的形状重落在腰间,显得整体极其的素净出尘,但那衣着沉重的颜色却又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
抬眼望去洛亦水依旧那番模样,只是那一头披洒的发已经用白色的发绳高扎起更添了几分干净利落的同时又多了几分美意。
见他来,脸上挂着熟悉的笑意,让人看了便无法心生防备的样子,此刻苏晚瑾却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心里更多的是紧张与莫名的窘迫。
她的细眉微微皱起,连带着微红的唇轻咬起来后,洛亦水便先一步开口道:“阿瑾,身子感觉可有好些?”
“已经好许多了,上次多亏你出手及时,谢谢,洛亦水。”
苏晚瑾尽量语气克制的很平静回答着,视线却莫名的不敢望向他,而是直愣愣的盯着台上的胭脂水粉,回想起第一次被洛亦水突然亲的时候自己却表态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现在想来简直是要命了。
虽说自己不是原主本人,但毕竟用着原主的身体,这完全是不可的。
只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她按耐不住好奇心想知道洛亦水在干嘛的功夫,本人却已经走到面前来,手中挂着那件白纱披风,不一会儿便为她披好,又将被白纱压在里面的发托出。
那动作全程的熟练又极其温柔不已,就连此刻稍稍认真的表情都足以有一般致命的吸引力。
“玉木那姑娘年纪尚小,若是说了什么,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她年纪虽小却也是心灵手巧之人,你可觉得如何?”
苏晚瑾想要自己将披风系好,但是被洛亦水却抢先了一步后也只能收回了手同时回答起来:“倒也不必如此,我已经习惯自己梳洗了,久违让人伺候还真有一些不太适应。”
“比起这个,刚刚我更在意的是我娘的事,玉木说她是上一代祭祀,也就是说她也是洛氏一族的人?”
本想刻意撇开这个话题,没想到苏晚瑾却再一次发问,洛亦水便也无法在避开系好披风的同时便再一次道:“嗯,她本是祭祀,后面跟随先帝离开了洛府,虽不在做祭祀但是祭祀的使用权依旧在她的身上。”
“所以洛氏家主一直想要她回来,但是当时她与先帝已有情愫不愿回来,洛氏家主碍于先帝便也未过多强硬的去制止。”
“一直到了她嫁人为妻生下你之后,这祭祀的使用权才到了我的身上。”
“你说她喜欢先帝,可是并没有嫁与他,这是为何?还有祭祀的使用权是什么意思?祭祀只能一代一个人,不是洛氏每一个人都可以的吗?”
听着苏晚瑾一连串的发问,表情充满了疑感,洛亦水却也不恼,语气依旧不温不火同时又有耐心的开口道:“有一段日子,一直不愿回来的杨馨突然回了洛府,一连便是待了10多天,无论先帝如何派人来请都不愿意回京。”
“那时先帝已立妃,恐怕便是这个原因吧,之后她便听从家主安排与你爹成婚,可惜成亲一年多余生下你后便去世了。”
“至于祭祀的使用权,说来倒也奇怪,每一代祭祀一旦成亲生子后,才会随机转移给洛氏一族,有血亲关系之人的身上。”
”所以她去世后,你便是祭祀了吗?”
“那你当时是如何发现自己有这个能力的?”
苏晚瑾听到洛亦水的话,心里莫名的震惊又感到新奇起来,毕竟这个东西完全不能用科学来解释了。”
洛氏一族从古至今一直都侍奉着洛神,久而久之便莫名的被人称为神使,而成为神使者可以为百姓求雨,祷告与庇护。”
“我成为祭祀前接连的发起三日高烧不退,同时又一直梦到掉入了水里几番差点淹死其中。”
“熬过来了便是成了,熬不过来的那就是会在高烧中逝去。”
听到这些话后,苏晚瑾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莫名的刷新,虽说洛亦水的存在与能力便已经很离谱了,更何况他后面这些话,反而给人一种不太现实的感觉。
但是回想起来,自己与江栩竹都能重新存活在别人的身体里,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现实不现实呢?
“等一下我们便离开了,你真的没问题吗?“
见她揣摩神色却迟迟不发话,洛亦水便又一次开口问道。
苏晚瑾这才反应过来同时又有一些震惊道:“这么快吗?”
“不快了,你昏睡的时候我们一直在这里等着。”
“如今看你已经醒了,没什么大碍的话我们便要离开了。”
“我唯一不放心的还是你。”
洛亦水一边说着的同时再次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很轻生怕弄乱她的发丝一般,眼里担忧的神色不退。
像是为了让他放心一般,苏晚瑾漆黑的眸眼里在这一刻充满了光泽,淡红的嘴唇又展现出露齿笑道:“你们放心吧,我不会乱来了,更何况我想乱来,千面狐也不一定由着我来。”
“现在的我可打不过他了。”
“正因为如此我才担心,听闻他之前整日厮混在姑娘当中,花言巧语的功夫可是十足的。”
“你没被他的花言巧语骗去吧?“
这一些话反而让洛亦水更加担心起来,更何况苏晚瑾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打不过千面狐,那他若是想制住苏晚瑾岂不是分分钟钟的事情?
听洛亦水这一突然发问,苏晚瑾有一些愣住紧接着又摇了摇头回道:“我知道他这人说话没轻没重,行事轻浮,但是一路上确实受了他不少关照,也算是挺好的一位友人吧。”
但就是因为她这稍稍一愣的迟疑,与回答问题时,眼里不自觉的闪躲,洛亦水便莫名的感到不悦起来,连带着白眉都微微一皱起来又朝她靠近了几分,语气在这一刻沉了许多:“阿瑾,你回答我的问题时眼里却满是闪躲。”
“莫不是被我说中了不成?”
苏晚瑾这一刻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耐烦起来,无时无刻被人看透被人观摩揣测,无论自己想什么都能被人看个一清二楚的感觉还真有一些不好受。
“都说了,我没有。”
她将心里这些无聊的琐事与情感全部通通丢了出去,从不愿意去多番细想,那语气夹杂着烦躁,眼里不耐烦的神色展露而出。
见他突然凑近,眼里满是审视又似巨浪一般汹涌澎湃,那气势便足以让人莫名的喘不过来气来。
话音落下的功夫,她便被一只手托起了下巴,而洛亦水又微微压身不一会儿又与那张擦了淡淡胭脂的脸凑近几分,那胭脂味芬芳扑鼻,让他莫名的感到抚抚慰。
他并不喜欢胭脂水粉的味道,但是此刻不知道为何如此凑近了几分却也不觉得有多么的讨厌,或许是爱屋及乌的原因吧。
苏晚瑾被他突然威压的气势与审问有一些措手不及起来,不自觉的就连说话都莫名的支支吾吾着:“我..我说的是实话。”
想要转头与洛亦水的脸错别开位置,却发现洛亦水的手并没有松的意思,又只能被迫与他对视着,而在她支支吾吾的那一刻,洛亦水的眼里又添了几分冷意,如同蛇蝎一般让人看了莫名的身心发凉,但是又会被那极其华丽的外表惊住到完全没有动弹抵抗的心思。
“是不是实话,测试一番不便知晓了?“
他答道便侧头像是了避免触碰到彼此的鼻尖一般同时又缓缓的凑近了几分,神色却依旧那般没有丝毫变化,眼里透着冷。
看着洛亦水眼里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视线丝毫不掩饰满是占有,薄唇再一次缓缓的贴近而来,同时带着温热的气息一同扑面而来,不断的往自己的唇贴近在贴近,不知是香炉的缘故还是洛亦水身上原本便有熏香的缘故,鼻息之间满是茉莉花清淡的香味。
苏晚瑾完全是无处可避,想要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企图拉开这距离,但是却被人先一步揽住了腰肢动弹不得,两人的距离在这一刻已经紧贴在一起,只需要稍微动弹布料之间的摩擦发出的细响足以让人莫名的浮想联翩,就连心脏跳动的声音都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你应该离洛亦水远一点。”
“苏晚瑾的舅自然也是我的舅。”
电光石火之间,她的脑海里面猛的便浮现出了许京墨与千面狐的话,一想到洛亦水与原主近亲,自己则还是用着原主的身体。
苏晚瑾便如同大梦初醒一般,理性这一刻立马战胜了想要沉漫下去的心,抵在他宽阔胸前的手想要将他推开。
但洛亦水自然也能感觉到她抗拒的意思,那冷意充满了不甘与微怒,抬起她下巴的手转化为直接掐住了她的下巴,同时揽住腰间的手又猛的收紧了几分,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体内一般同时开口问道:“你就这么不愿意让我碰你?”
“即便家道中落,但你依旧是尚书之家的大小姐,同时也是我们洛氏一族的后代。”
“皆为官宦之臣,而他只是一个地位最低的商贩之子,为何要如此拉低自己的身份?”
苏晚瑾只能被迫与他对视着,同时能感受到那微微的怒气,心里自然知道洛亦水说的何人,但是即便知道在这里商人地位低下甚至低贱又如何,自己身为官宦人家又如何。
她从来没有这种阶层意识感,倒不如说不愿意被这种阶层意识感化。
“钟舒夏这人我倒也略有耳闻,他为了与官宦世家结亲,不惜让自己的女儿下嫁给别人做妾。”
“你可有想过,既是父子也有极大可能有相同的心思,你最开始是尚书之女,而如今又是洛氏一族,而他为了摆脱商人的地位从而接近你呢?”
苏晚瑾听到这里眉心微皱,心里顿时不悦起来,回想起自己与千面狐相处许多自然最了解他是何人何心思,更何况还亲手杀了自己的爹。
“父之错理应不该带入后辈,千面狐是何人以我与他相处这么久自然知道他是否有利用我。”
“更何况这并不是因为千面狐的事情。”
听着她的话,对于洛亦水来说却感到极其的天真,紧接着便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不过在心里细想却也合理,苏晚瑾本就是对地位名分从不上心之人,一视同仁。
“我不愿让你如此贴近我。”
“理由你不是应该知道吗?舅舅”
苏晚瑾缓缓开口道,神色平静的唤着这一声称呼,却好像也只有如此能让洛亦水脑袋清醒一些,自己与他可是近亲不该如此。
听到她最后那一声称呼后,神色却极其平静如水,但对于洛亦水来说却犹如一把刀扎进了全身心的疼痛不已。
痛到发抖,就连呼吸都跟不上来,指尖的疼痛又冷意不断促使他的手颤抖不已,同时将他崩塌在边缘的理智与道德拉了回来,就连那抹冷漠与压迫全部如同玻璃一般破碎一地。
他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感情是让人有多么恐惧的存在,明明从懂事那一刻起,他便三番五次的告诫自己不能步入了自己母亲的后路。
没想到自己却还是中了诅咒一般居然会喜欢上自己长姐的女儿,这一刻他突然便觉得自己太令人作呕到发指,同时也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良久他缓慢的松开了手,这一刻充满了颓废,本就透如蝉翼的瞳孔在这一刻望去看时都莫名给人一个黯淡无光的感觉。
“对啊,阿瑾,你提醒了我,我是你舅舅,不该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