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是时候给你起个名字了
东方熳文始终不懂，东方炯的到来，何以就能抹杀掉那个早慧，但至少还会陪她玩耍的孩子。
无论是幼年的她，还是如今已经年过三十的她，都看不出东方炯的降生，与东方煜对自己的疏远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因果关系。
但从时间角度来分析，这两件事又必然存在联系。
每每在工作到身心俱疲的时候，东方熳文总是喜欢从电脑存储的边边角角中，找出她最不起眼的那个文件夹。文件夹没有名字，里面保存的，是她和东方煜童年时所有还能找得到的影像资料。
毫无疑问，那个瘦小的哥哥，死在了时间的长河当中。
多疑和残暴，成了他那具幼小的尸骸上开出的两朵妖艳的花朵。
而东方熳文知道，这两点，对于一个最高级的领导者而言，几乎是足以毙命的缺点。
假如不能改变他，那么只能取代他。
东方熳文不止一次地下定这样的决心。
这是东方集团的第二继承人，对整个家族作出的承诺。
但，可能这辈子，东方煜都不会让东方熳文知道，自己其实，早就知道她的想法了。
很多个独自在房间里享受酒精洗礼的夜晚，东方煜望向绿色的啤酒瓶和瓶子中晃晃悠悠的液体，总是在想：
真的会被取代吗？
取代之后呢，我会去哪里？
他不知道这样的思考究竟有没有意义。显然，无论他此刻想什么，都无法改变两人心中早已下定的决心，和整件事情的走向。除了让自己的前途更加混沌，他看不出自己这猜测还有什么别的作用。
啤酒的度数还不足以使东方煜丧失思考的能力，充其量只会使他此刻有些莫名的感伤——一种由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力感所诱发的感伤。他对着灯举起啤酒瓶，看见啤酒在深绿色的瓶底摇晃，一如暴雨到来前，天空中翻涌的云朵。
这个世界，真的有对错之分吗？
*
晚霞烧红了半边天空时，pc1005听见褚乾凤的脚步声缓缓来到了门前。
兴许是为了给pc1005留出充分时间来反应，那脚步声在门口停了约有二十秒，才传来破门“吱呀”被推开的声音。
褚乾凤又站住了。
一秒，两秒，没有pc1005的声音。
一瞬间，他在心里预演了很多种不幸的结果。
他向里走了几步，终于看见了pc1005的身影——还好，至少没有逃走，还有希望。
那个仿佛天生缺乏感情和表情的守护人，正安安分分地端坐在那张唯一的椅子上，身边的桌子上，摆满了褚乾凤先前从他身上搜罗出来的各种武器，琳琅满目。
晚霞从窗外蹑手蹑脚地钻进来，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缩进了桌上那堆武器的外壳当中。褚乾凤扫了一眼，看见红得发紫的霞光，在或银白丶或漆黑的危险如蛇的物品上，晕染出水墨画般的慵懒色彩，为眼前这危险的一幕，增添了诡异的色彩。
“你的证据呢？”
“主人，显然，我是找不出这样一份根本不存在的证据的。要有与这根本不存在的东西相抗衡的东西，主人，以我之愚见，只有这一桌子蠢东西了。”
他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摸向桌上离他最近的一把枪。
褚乾凤看得出，这是表示善意的举动。
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戒刀的刀柄，即使如果那武器真是用于对付自己，这戒刀便如同玩具一般，毫无反抗之力，褚乾凤还是握紧了刀。
他感觉手心的汗，正一粒一粒地沁出来。
他看着pc1005摸过了那把枪，又以同样缓慢的速度捧在手中，接着，突然以令人目眩的速度，迅速拆解了枪支，不等褚乾凤看清它的基本构造，它已经沦为一摊零件，躺在一堆完好的武器之中，如同一只被分解开来的丶被去了毛的鸡。
“主人，这里的每一样武器，我都会拆，也都会装。”
pc1005的嗓子，在这短短的日子中，已经被养得好转过来，不再那么沙哑。他的声音并不清亮，但就如一台上足了油的机器，有着利落的咬字和顺畅的发音。尽管还是不习惯说太多话，却已经不再像最初那般生硬。
褚乾凤看向他，看见那白皙的少年正虔诚地面向自己，慢慢离开那危险的桌子，在大约和褚乾凤离桌子差不多远的地方，毫不犹豫地跪下了。
褚乾凤知道，他的意思其实是：
假如你想，这些武器，也将全面为你所用。
而让褚乾凤一人学会，假如他能成功夺回话事人的位子，到那时，整个小凤族，或许都会有掌握现代化武器的机会。
到那时，他们即使还是城区人圈里的畜生，至少，在被宰时，也不会毫无反抗之力了。
这是极其诱人的条件，也是他救下pc1005时，对他最高的期望。
现在，这期望离现实又近了一大步。
褚乾凤走到pc1005面前，缓缓将手伸向他那敷着草药的后颈。
“你知道吗。”pc1005听见褚乾凤似乎漫不经心地说，“这伤好了以后，会留疤。为了你以后在寨子里出现时，不被他们看出端倪，我会在它长好以后，为你加一道刺青。”
“我的荣幸，主人。”
“你不好奇会是什么图案吗？”
“主人，这与我无关。”
褚乾凤偏了偏头，看向满桌子的武器。
那些武器正如同家中养的鸡一般，安静地蹲在晚霞当中。
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成为自己手中，如左右手一般自然的存在。
“是时候，给你起个名字了。”
pc1005浑身一颤。他擡起眼眸，望向他的信仰。
那双盈满野心的眼睛，被晚霞蒙上了一层紫色的雾，他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