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江绾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蜷, 忽然想起昨夜沈玦那句看似不经意的话。
他说下次有什么事可以告诉他,用他的人。
当时她只以为这句话是他恼她暗自行动,为了掌控她而说的, 如今想来, 原是这个意思。
也难怪昨夜她在他身上嗅到了一丝暴雨都无法遮掩的血腥味儿,那个时候他应当是刚帮着阿禹杀完人回来。
那他……发现阿禹的身份了么?
江绾思忖了片刻,当机立断对安奴道:
“你给我称点橘子, 要甜的。”
安奴怔了一瞬, 立刻明白了江绾的意思,连忙捡着框里最大最甜的橘子装了一大兜。
他看了看江绾身后,见她身边并没有那日见那丫鬟, 便主动说:
“奴家帮你拿到王府去吧。”
“也好。”
两个宅院虽然比邻而坐,但因为府邸过大, 门与门之间也隔了一段距离。
安奴跟在江绾身后,挑着扁担,犹豫道:
“姑娘,若是昭王查到了公子的身份,会不会……”
“不会。”
江绾打断他的话,“告诉阿禹,不必担心,让他好好养伤就是,我有空去看他。”
“知道了。”
安奴送江绾到昭王府门口, 把橘子递给她,“姑娘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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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时辰尚早,王府中并没有多少人, 小厮仆妇们也都在忙着打扫暴雨后的枯枝败叶。
江绾被小厮领着进到院子的时候,长青正端了水从里面出来。
她脚步顿了一下, “王爷刚起?”
不知为何,长青听到她的声音,面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是丶是,刚起,不过姑娘——”
“让她进来。”
长青的话还未说完,沈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漫不经心的,带着晨起的懒倦,光是听声音就能想象得到,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一个俊美矜贵之人。
江绾忽然想起了她在他房间宿醉醒来的那个清晨,他也是用这样的声音同她说话。
她捏紧了手中装橘子的包裹,提着裙摆上了台阶。
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江绾眯了眯眼,温软的香气扑面而来,紧接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内室由远及近传来。
透过晨光熹微,江绾瞧见那日那个舞女一边套着浅紫色外裳,一边娉娉袅袅地从里间走了出来。
她看到江绾,对她弯唇一笑,走过去推开窗户,又在香炉中添好了香。
沈玦这才不紧不慢地踱步出来,上下打量了江绾一番,“你找本王?”
男人今日穿了一件枣红色宽袖长袍,腰间同色革带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比例,衣襟处金色滚边绣着蟒纹图案,衬得他面容比平日里多了一份旎丽。
整个人光是往那随便一站,便如朝阳一般高贵而耀眼。
江绾视线在他身上定了定,收回视线,淡淡嗯了一声,“有事问你。”
“只是因为有事问我?”
沈玦扫了眼舞女,那舞女乖顺地凑过来,将他衣襟最上方贴近喉结位置的衣领整理平整。
沈玦压着眼皮睨她,在她头上摸了一把,笑道:
“乖,你先出去。”
那一句的语气中充斥着浓浓的宠溺意味。
江绾瞥了他一眼,径自走到桌边放下那一兜橘子,怪沉的,她才懒得提着这么重的东西看沈玦和那舞女打情骂俏。
沈玦见她这样,眼底漾出一抹笑意,待那舞女离开了,他坐过去,修长的手指随意将装橘子的布袋挑开一角,“啧”了声:
“这橘子看着挺甜,你在哪儿买的,将人叫来,本王也买些。”
“王爷,橘子甜不甜得剥开吃过才知道。”
沈玦挑眉,饶有兴味地问,“你是在暗示本王什么?”
江绾抽了抽眼角:“……王爷,花千楼的谢舒禹是我的人。”
“唔。”
沈玦扔了一瓣橘子进口中,将剩下的递到江绾面前,“很甜,你尝尝。”
江绾知道他什么意思,深吸一口气,放软了语气,道:
“昨夜,多谢王爷出手相助,我昨夜确实对王爷态度差了些……总之,多谢你救了阿禹。”
沈玦将橘子放下,看向她,眉眼间玩笑之色淡了不少,“本王从不缺旁人的道歉和讨好。”
“我知道。”
江绾知道他的意思。
她坐到另一边侧头看他。
这么许多年相处下来,她知道沈玦从不是挟恩图报之人,更何况还是冒着性命危险去换自己一句感谢,他这人做事恣意随性,从来只看自己愿不愿意。
“王爷早就知道谢舒禹是我的人?”
“唔。”
沈玦向后一靠,笑容惫懒,又恢复了一贯的浪荡,然而如今江绾重新审视他,却莫名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玩世不恭的男人,远比他所表现出来的要令人安心。
她问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沈玦想了想,漫不经心道:
“你我在玲珑阁第一次见面?或者更早?”
“更早?”
江绾心尖一颤,更早是多早?
沈玦又剥了瓣橘子递给她,“真的挺甜的,姝儿确定不尝尝?”
江绾默了默,下意识拿手去接,却被沈玦躲开,沈玦用眼神示意她靠近些。
江绾:……
她扫了眼窗户,忽然走到沈玦面前,笑着噙住那瓣橘子,弯腰凑到他耳畔,笑得幸灾乐祸:
“谁让王爷太过浪荡,如今留了双陛下的眼睛在府中,这滋味,不自在吧……唔!”
江绾话还未说完,忽然对上沈玦戏谑的视线,她方看清他眼底的坏笑,下一瞬腰间便觉一紧,整个人被带着坐进了他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