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奔赴
“那最好”闻清雅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语气冷漠回了一句:“从今以后我们互不打扰。”</p>
黑暗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唯有头顶亮着的灯，告诉她世界并没完全抛弃她。</p>
闻清雅离开老破小的居民楼，有好事的邻居探出头，她静静站在黑暗中，脑海浮现父亲最喜欢的那首诗：“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p>
那些阴霾痛苦统统留给昨天，她会重新出发，拥抱属于她的未来。</p>
闻清雅拎着行李袋，一步一个脚印，朝着学校方向走去。</p>
寂静的夜里轻微的声响被无限放大，她听到自己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p>
忽而她像是感觉到什么，猛地停下脚步，目光警惕朝四下扫了眼，空荡荡的街道，除了呜咽的风声什么都没有。</p>
郁时秋望着风中女孩瘦削的背影，默默往角落里缩了缩。</p>
男人宽阔高大的背影站在阴影里，冷硬的下颌线，随着忽明忽灭的烟蒂，露出模糊朦胧的轮廓。</p>
郁时秋没有靠近，只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直到那小小的身影走进一间小旅馆，他拨通了一串熟悉的号码。</p>
“小秋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疲惫的女音。</p>
郁时秋恍惚了一下，掐灭手里的烟：“星光姐我要走了。”</p>
“你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已经好几天联系不上小冬。”</p>
“嗯。”郁时秋没有隐瞒，言简意赅提了一下。</p>
郁星光沉默了片刻，声音哽咽：“小秋我们等你回来，星星之家的成员，永远等你回来。”</p>
“星光姐你年纪不小了，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吧，以后这条路我一个人走就够了。”</p>
随着他这话落下，郁星光泣不成声：“小秋，郁妈妈的的仇……”</p>
“星光姐。”郁时秋打断她，“我走后，替我照顾个人。”</p>
星光呼吸滞了滞：“是她吗？”</p>
郁时秋望着四楼小旅馆亮起的灯，声音很轻很轻应了一句：“嗯。是她。”</p>
带着弟弟流浪的那几年，受过骂，挨过打，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有善良的，有卑劣的，有欺负他们找存在感，也有正义爆棚。</p>
唯独没遇见那么纯粹的人，小姑娘五六岁的年纪，扎着羊角辫，穿着昂贵的泡泡裙，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透亮，不染尘埃，保持对这个世界最原始的期待。</p>
她一手拿着一根糖葫芦，笑得眉不见眼，在看到他和弟弟的瞬间，笑容凝在脸上，随即又变成满满的惊喜，她激动地扯着闻父的袖子：“爸爸，看，行为艺术，哥哥的衣服好酷？我也要穿破洞裤，当全街最靓的崽。”</p>
那年他十二岁，又高又瘦，竹杠似的，衣服是垃圾桶捡的，炎炎夏日，风一吹带着难闻的气味。</p>
路过的人恨不得离得远远，偏偏她笑得开心，蹦蹦跳跳来到他们面前，把手里两根棒棒糖递给他。</p>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穿的衣服也好炫酷，这是我的棒棒糖，请你吃。”她望着他笑眼里盛满一个世界的星光，白白嫩嫩的皮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p>
他以为苦难的生活早已消磨了他为数不多的自尊，偏偏在她毫无偏见递过那两串冰糖葫芦时，少年羞耻的自尊中从深渊中苏醒。</p>
他恶狠狠盯着她看了几秒，拉着弟弟转身跑了。</p>
两个毫无交集的人，原以为不会再见面。谁知半年后，他又看到她，依旧是记忆中漂亮的模样，她蹲在地上喂流浪猫，闻父站在她三步开外的地方，眉眼温和，低头快速在画板上作画。</p>
父慈女孝的场景，看得他心里泛酸。为什么其他小孩都有父母，而他和弟弟自有意识起就是孤儿？</p>
嫉妒。</p>
活了十二年他第一次生出一种叫做嫉妒的情绪，父母的庇护让她保持纯粹的天真，漂亮的眼睛看什么都透着光。</p>
同样都是人差距为什么那么大？</p>
年少的他还不懂所谓的嫉妒，不过是求而不得的不甘。</p>
十二岁之前他四处乞讨，走到哪里在哪里歇脚，诠释了什么是四海为家。</p>
海城这座常年被阴雨笼罩的小城，不是他们这种停留的好去处，偏偏那年他们在这座城定居下来。</p>
每次见到她都是穿戴整齐，精致的像橱窗内漂亮娃娃。</p>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又过了半年。</p>
冬天对他们这种流浪儿而言，尤为难熬，不但要忍受饥饿，还要对抗寒冷的天气。</p>
那天他拿着收集到的废品去卖，回来就看见弟弟被一群人围着。</p>
人高马大的男人叫嚣着叫他给钱，说是弟弟偷了店里价值好几百的东西。</p>
他长这么大就没看见面额超过五十的钱，一下让他拿出几百块钱，于他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p>
拿不出钱就要挨揍。</p>
那些人叫嚣着要废了弟弟的手，他怒吼着将弟弟护在怀里，拳脚落在身上，疼得他几乎要昏厥。</p>
混乱中有人叫了声警察来了，周围的人四散逃开。</p>
他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没等来警察，却等来一个漂亮的小姑娘。</p>
她局促站在巷口，眼睛红红的，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害怕。</p>
很快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看不清她的模样，耳边只有弟弟惊恐地哭声。</p>
他抬手想安慰他，身体疼的厉害，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p>
意识渐渐陷入黑暗时，他听到她的声音：“小哥哥你别哭，我去找爸爸，他有钱，带你们去医院。”</p>
他恢复意识的时候，躺在医院的病床，眉骨处的伤已经处理好了，只是摸着还有些疼。</p>
从弟弟的口中他得知，是她父亲送他来医院，交了手续费和营养费，接了个电话，急匆匆出了医院。</p>
打完吊针他就去窗口办出院手续，闻父预存了两千块钱，在那个年代，两千是一笔不菲收入，偏偏他就那么轻飘飘给了。</p>
整个童年他几乎是弓着腰长大，卑躬屈膝，曲意逢迎，才能换来少的可怜的食物。</p>
可闻父就那么给了？</p>
他迷茫看着手里的钱，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p>
他拿着那钱去闻家，得到的消息却是，她爷爷病逝了，一家子回去奔丧。</p>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在他们家门口徘徊，直到被郁妈妈带走，他都没能再见她一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