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愚驴 作品

第二十八掌 夜访

文死谏,况且本就职责所在。

可如今看来,却不一样。

阁老点明于谦下狱之事,他如何还能不明白,那几位赫然记录在名单上的人,是什么成分?

王振势大,众朝臣惧他。敢直面和他做对的少之又少。

不提于谦这种,敢当面和王振呛声的硬骨头,落得如何下场。

就近些时日,学士刘廷振,午门戴枷示众的情景,如今还历历在目。

刘廷振只是上疏陈情麓川征战弊端,此是为官分内之事,就落得如此羞辱。

还有年前,刑部几名堂官,亦是因为一些小事,被大肆折辱的事,也都不慎久远。。

他可以想象的到,自己这道参劾奏疏递上去,王振会如何对付他?

想到此处,姜涛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他不怕死,但怕的是被阉宦折辱。

杨士奇见他这般模样,心中稍有些落寞。

「外朝官员惧怕司礼监已经至此了么?连姜伯渊这样的直言敢谏之臣,也都有了惊悸之心,那朝中其他人……」

念及于此,杨士奇的心,愈加沉重。

这两年,内阁尽力避免和司礼监正面起冲突,以致权利被窃取。

现在连这些朝臣,有的明哲保身,浑浑噩噩。

有的更是直接投效到王太监门下,甘做爪牙。

也就短短一两年功夫,他们对内阁失去信心至此。

如此下去,这大明朝岂不是又要落得阉宦秉政,重蹈汉唐时期宦官当道的覆辙?

于家小子来信,说的没错。

是我小瞧了王太监,也看轻了内阁绵软的做法,所带来的弊端。

想到此处,杨士奇衰老的躯体慢慢站了起来。

看着战战兢兢的姜涛。

“伯渊,你如何选?”

“阁老,我能选么?”姜涛哭丧着脸回道。

“避害之心,人皆有之,此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怪你。”

此言一出,正戳在姜涛心中最柔软处。他突然间,心中升起一丝无名怒火。于是直面杨士奇。

“阁老这是看轻我吗?”

杨士奇摇头:“只是我欠了思量。又没将事情原委尽数告知与你,此时,本就不该将你陷进来。”

姜涛只觉得自己被当面羞辱。

这种感觉,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阁老!”

姜涛红着眼睛怒吼一声,打断杨士奇。

杨士奇的话,刺激着姜涛的每一根神经,再联想到那些匠人的遭遇,心中愈发羞愧难当。

为官一任,不求青史留名,但求无愧于心。

他回想起当年初入宦途,何等雄心壮志。

今日难道就要退缩么?可这一退,才是最大的羞辱,而且这种羞辱,还是他自己的选择。

于是,他再也忍不住。

“伯渊穿上这身官袍,就该为民做主,蠹虫戕害百姓,便是舍得这一身血肉,下官也要参劾到底。”

说到此处,姜涛瞪着一双似血般红的眸子,一字一顿:

“为百姓,姜某人何惜一死。”

杨士奇似也被他的血性感染。

清癯苍老的身躯,这一刻也仿佛重新焕发光彩。

“伯渊,我没看错你,可以上本了。这次,你来拟折子,我也署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