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绝塞桃源（下）

 冬去，春来，夏至。一晃到了初秋。

 司马巡骑着马，鞍前放着小石头，沿着一条小溪而上，进入一个山谷。谷口竖了一块木牌，上写“甘泉里”三字。谷中绿草丰茂，杂树成阴，山原上有牛羊吃草，溪涧中有鹅鸭戏水。约在半里外的突出岩石下，扎满了毡帐，一座跨溪的小桥连接到一块平地，平地上一个小孩拿柄木剑，嘿嘿哈哈地舞动，嘴角喷出了口水。

 小石头叫道：“阿闯，阿闯，我是小石头，我来看你了。”

 司马巡叹息一声：“小石头，你不是来看他，你是要在这里跟他们一起生活了。”

 小石头闭上了嘴。舞剑的小孩子见来了人，赶忙奔到场后一间木屋里。

 不多时，李靖一身粗布衣服，绾着袖子走了出来。见了司马巡，赶忙跑过小桥，下拜行礼：“卑职李靖，拜见司马县丞。”

 司马巡不紧不慢下马，对小石头说：“你带着你小伙伴，骑马玩去吧。”这才上前扶起李靖，看着他道：“药师，大半年不见，粗壮了许多。有茶没？渴得很了。”

 徐闯看着李靖。李靖点头，他才一跃上了黄马。那黄马返身，扬蹄负着两个孩子，向谷外奔去。

 司马巡“咦”一声，道：“看来这醴成乡出豪杰。这娃儿比小石头小了两岁，这身手着实了得。”

 李靖笑道：“是我教的。其实乡野之中，好苗极多，只是没遇到好老师，或没碰到好机会罢了。黄泥里淹了多少宰相！”

 司马巡一改往日严肃，哈哈大笑：“药师夸起自己来，脸皮厚得很。”

 李靖将司马巡请进木屋，坐在新编的草席上。但见窗明几净，床榻整齐，只是屋内漆味儿还没散尽。李靖自去煮茶。正是初秋，屋内凉风习习，并不觉得热。

 司马巡道：“你小子真会倒腾，半年时间硬是把这个破山沟建成了世外桃源。”

 李靖道：“没有法子。来的时候就是个狼都不来的山沟。乡亲们用双手，好歹建了个窝。卫太守命我等在此先安身，再派修补雁门长城的劳工。此处在恶阳岭下，穷山恶水，人迹罕至，属鄯阳县管辖，常有突厥人劫掠，十户九空，据说这个鄯阳县连个县令都没有，至今也无人来过问，好像我们这些人不是大隋子民。”

 司马巡道：“鄯阳县这回有县令了。”

 李靖奇道：“是谁？怎的没听卫太守说起？”

 司马巡指着自己的额头：“我就是鄯阳县令。”

 李靖大惊：“上官是从七品长安县丞，鄯阳是下县，县令正八品。按制，京官外放应升品，怎的上官还降了秩？”

 司马巡道：“降品算个屁，要不是师兄说情，老子连命都没有。屈突盖也被贬官，调你老家三原县任县令去了。倒是那个狗日的高弘德，不降反升，出为始平县令。这都啥世道！”

 李靖赶忙问因由。司马巡道：“还不是醴成乡这劳什子案，总是阴魂不散。小石头娘死后，小石头孤苦伶仃，我无妻无子，就留在身边。汉王派人来查，说我包庇流犯，屈突县令也怨我多管闲事。可是这娃太小，你又押着流犯北行，我把他扔沟里么？还是让他自个儿戴个枷锁到北地来找你们？”说罢气得往案上砸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