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行宫罪孽（下）

 薛宗胜道：“具体数目不太清楚，这几日陆续有各地民夫前来，不过我们是流犯，他们是自带粮食，而我们只能吃发霉的食物。粗粗估算，应有七八千人。”

 李靖又道：“那今夜你是如何出来的？”

 薛宗胜道：“今日那刘校尉回家守岁，要三日后返回，其余兵士早就喝得烂醉，我才得以逃出，跑到这里来寻上官。”

 李靖突然心生一计，道：“你回去告诉乡亲们，明日元日，城门不禁，我找药铺配齐物品，你明日夜间来取。如能配齐，下到汤锅里，乡亲们吃后会呕吐昏厥，高热不退，形同瘟疫。当然，为防疑心，也得在邻近劳役的锅里下一点。秦王得报，担心其余民夫染病，定会将我们驱离。为避嫌，我后日就去王府辞别秦王，他定会阻拦我回京，命我带领你们去边关。”

 薛宗胜领命，翻窗消遁。

 次日，李靖入城，找了几家医铺，分散买齐药物配了。在跟随孙思邈行医时，李靖学了些治病解毒的法子，自然对配制这种药物极为熟稔。当晚薛宗胜来取，按计而行。

 正月初三，李靖前去秦王府辞别，王府卫士根本不让他进门；再去并州总管府，也是无法晋见。于是只好策马出了繁华街市，慢悠悠向南而行。走到中午，李靖在一家薄饼店歇脚，心想此时这二百余人恐怕都已“中毒”，杨俊一定派人来追他。然而一直到了下午，官道上不见有人来追。

 看来是自己失算了。

 李靖心中一阵失望，同时对杨俊的冷血感到背脊发凉。突然，他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立即出店，飞身上马，沿着汾河向行宫方向疾驰而去。

 四聪足力快，久未奔驰，此时奔跑起来树影后闪。赶到行宫修建场，远远就见杨俊带着人马，站在一个小山包上，口鼻用白巾缠住，正指挥兵士和劳役挖掘大坑和搬运石灰。那成袋的石灰洒了一路，如同白面铺地。

 李靖赶到。杨俊看了他一眼，招手让他上了山包，带着鼻音说道：“药师，这几日忙着祭祀、贡品，未与你抵足而谈，并不是故意冷落。你自回长安即可，我回京复命时再去寻你。”

 李靖连忙问道：“秦王，这是在做何事？”

 杨俊咳嗽了一声，想解开蒙着口鼻的布巾又不敢，瓮声瓮气道：“哎呀，都是你带来的这帮丧门星！不知为何，这些流犯竟然得了瘟疫，传染极快，已经感染到其他州县的役夫，再这样下去，行宫就修不成了……我下令挖掘大坑，将这些人埋在坑里，用石灰消毒，再填平后铸上城墙，让他们不再祸害人间，做鬼也不得投生。”

 他说得极为轻巧平淡，李靖心中却燃起怒火。

 一个与自己年龄相若的亲王，视自己的子民为草芥，居然要将二百四十余人全部活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