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长安功曹（上）

 长安县在大兴城西北，属京畿重镇，旧皇城遗址，与新皇城大兴县并列。新城搬迁已七八年了，但旧城仍有世族、百姓不愿意迁徙，加之新城里坊由民部和京兆府统一分配，外乡人、工匠裁缝、军属、鳏寡孤独等聚在老城，甚至利人市商贾多居长安县，只待城门开闭出入而已。

 长安县属旧京，与大兴县均属赤县，县令从五品；始平、三原等邻都县属畿县，县令正六品；州郡下属之县，为上中下三等，上县为从六品，中县为从七品，下县为正八品。无论赤畿县还是州郡县，均设令、丞、尉及六曹：功曹、仓曹、户曹、兵曹、法曹、士曹，分曹理事。县令掌全面，县丞为副职，县尉管治安，功曹职责为文书、考课、劳绩、陈设等，相当于现今主官助理或办公室主任。由于县类品级不同，功曹亦是水涨船高，李靖为赤县功曹，直擢正九品。这是杨坚看重的缘故。

 次日，李靖在韩府收拾停当，骑了四聪，出了城门，径往西北方向的长安县衙而来。

 长安县官署有些古旧，大大小小二十余座房屋，公堂沿街而设，但此时虚堂无人。穿过公堂，是一个四方大院，各间房舍为署理公务之处。守门的两名衙役得知新任功曹前来上任，一人赶忙领进院中，帮他牵了四聪送进马厩；一人领着他到了一间门框边贴着“长安令”黑漆木牌的屋子前，躬身禀报：“上禀令宰，新进功曹李靖前来拜见。”

 里头一个浑厚的声音道：“进来。”

 李靖进得门去，见一位三十五六的中年男子坐在案后，一脸横肉，扫把眉，铜铃眼，朝天鼻，覆船口，络腮须，身着绯色官服，不像文官，倒像一名武人。他坐在那里，看着走进来的年轻人，受了礼，问道：“京兆府的文书在否？”

 李靖赶紧从怀中摸出任命公文和敕牒，递呈上去：“请宰公过目。”

 县令看了，冷声道：“听说你是韩擒虎外甥，本来策试落选，圣上强命礼部、吏部补录入仕，安排到京兆府，再强行塞到我长安县来。为此，本令不得不辞退原有功曹。圣命自是不可违，但此种入仕，并非正途，本令虽予接纳，但心中不悦，可能会在今后为难于你。”

 李靖见此人长相凶恶，说话难听，心中九分不喜，但还是行礼道：“宰公朝廷五品大员，是长安县数十万人的父母官，必定能教导好属下。属下只是策论未入吏部官长法眼，并非策论一无是处。圣上知晓此事，亲自过问，并非韩将军求情之故。本朝入仕路径并非一条，本来属下是以军功入仕，适逢朝廷论策，故抱着尝试之心，未料陛下圣恩，吏部补录，被京兆府派到宰公手下任职，自思并无不妥。”

 县令怒而起身，捶案道：“好你个李靖，上任首日就敢顶撞上官！你能以军功入仕？莫非想仗着那劳什子名谱，以为自己武功高强？好，今日不论职级高低，咱俩到院中比画比画！”说罢提了身侧的剑，怒气冲冲出门，在院中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