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太阴寒魄,阴月之灵
天罡三十六正法乃是玄门道家的顶级神通。
非上三境不可修习。
而三十六正法也绝非字面意义那么简单。
就像是振山撼地,如果仅仅将其理解为可以震动山岳撼动大地那么就错了,而且错的非常离谱。
振山撼地是力之大道与法则的显化之一,一击之下可破碎山河。
昔日岳恒道君便曾以此法破碎纯阳真龙赤龙老祖那坚不可摧的龙躯。
真龙之躯本就坚韧非凡,又兼之龙鳞的刀枪不入金铁不摧,故而上三境的真龙单凭肉身之力便可硬憾诸多神通,甚至可以撞碎山川。
然而饶是那般金刚不坏的肉身,在振山撼地之下依旧泯灭为尘埃。
江生眼下施展的补天浴日也是如此。
补天浴日并非仅仅是修补天宇那么简单,其术大乘甚至可修补天道,让死寂的太阳重新燃起。
但那等境界距离江生太过遥远,如今道家之中真有能力做到修补天道的也惟有两位天尊。
修补不了天道,也无法让死寂的太阳重燃,但江生修补一个生灵破损的肉身,让其重焕生机却是不难。
许多对中下六境来说根本做不到的,堪称绝望的事情,对掌握法则,通晓大道的上三境来说,却并不是什么难事。
随着江生那一点灵光没入徐映灵的肉身,一股强大而浩瀚的生机以极快的速度修补着徐映灵那支离破碎的肉身神魂。
那因为不断斗法而满是创伤又被先天寒气侵蚀的如同蜂窝一般的肉身率先得到滋养,寸寸断裂的经脉开始愈合连接那被冻得全是疮痍的五脏六腑也重新焕发活力。
随着经脉、脏腑恢复过来,徐映灵全身的伤痕开始愈合。
先治肉身,再修神魂。
肉身是渡世宝筏,如果肉身破损,也无法承载神魂。
庄义眼睁睁看着徐映灵的面容从灰白死寂渐渐恢复人色,那身上的伤势消弭不见,就连原本衰弱到如将熄灰烬一般的气息也开始变得强壮起来,这样堪称起死回生的能力,让庄义惊喜之余对江生不由得升起浓浓的敬畏。
而秦川看到这一幕则是满面骇然,这当真是人力能做到的?
这个金丹已经是踏入鬼门关了,这都能救回来,哪怕是法相真人都难以做到吧?
随着徐映灵的肉身伤势尽数愈合,那体表的污垢泥泞也随之褪下。
金丹真人,精气神三宝相融以合金丹,证得神通踏上大道,得寿八百载,堪称陆地仙人。
这样级别的修士,真灵不昧,肉身自洁,气如清风,神如朝阳,根本不会有污垢一说。
哪怕其赤脚踩地行万里,依旧不染尘埃。
徐映灵之所以浑身污垢,那是她神魂肉身全部被重创,全身经脉寸断,功法无法运转,金丹也濒临破碎,自然无法维持自洁。
如今哪怕仅仅只修补了肉身,但经脉脏腑的修复已经让徐映灵的功法可以自行运转,这浑身的污浊顷刻间便消融无踪。
而此时,庄义、秦川、苏玉桐才看出来,徐映灵竟然是女儿身。
看着徐映灵那仍有些苍白的脸色,那张白的有些过分却难掩风华绝代的脸,庄义有些痴了。
而秦川和苏玉桐则是瞪大了眼睛:“她,她是被通缉的.”
话还没说完,徐映灵的双眼渐渐生出神采来,那是神魂之伤开始愈合的征兆。
仅仅片刻功夫,徐映灵就从风中残烛恢复到了全胜姿态。
一股属于金丹真人的强大气息波动刚刚升起,江生拂袖就抹去了这股波动。
徐映灵感知着周身的变化,感知着自己那完好无损的神魂和肉身,满脸的惊喜和不可思议。
自家人清楚自家事,她那涉及神魂和肉身的伤势,已经到了满目疮痍难以救治的地步,距离身死道消也不过是一口气的事。
可就是这般沉重到难以救治的伤势,眼前这个道人竟然一指就救了回来,甚至直接让自己恢复到了曾经巅峰的时候。
这当真是人能做到的?
而不是人,那么.
徐映灵看向江生,以她金丹境的神识依旧无法感知到江生的气息存在。
如果不是江生有意让她能看到自己,那么江生站在徐映灵跟前,徐映灵也不会感知到眼前有人存在。
半是敬畏半是感激,徐映灵对着江生拜服下去。
“映灵多谢真人救命之恩,大恩大德难以言表.”
江生笑了笑,看向一旁的庄义:“庄义,从今日起,你这条命可就是贫道的了。”
苏玉桐带徐映灵去换了身衣物,洗漱一番后重新来到
江生面前。
徐映灵的储物袋和法宝都丢在了寒月潭,此时身无长物,一身衣物都还是苏玉桐的。
饶是如此,仅仅穿着一件素白兰衣,如瀑长发散落肩头的徐映灵依旧气质如兰如莲,清濯淡雅,仅仅是远远望去,就给人以高不可攀的感觉。
但此时这位昔日的阴月仙宗的圣女却是有些拘谨的坐在座椅上,神情有些紧张局促。
徐映灵对面是苏玉桐和秦川,身旁则是庄义,四人恰好是一男一女各一边,而鲶鱼精则在江生身旁,拿着一柄不知原主人是谁的扇子正在殷勤的扇着小火炉里的火苗。
茶壶中的茶汤已经沸开,一股好似雨后清新又带些飘渺空灵的茶香在室内弥漫开来,仿若仙雾一般,让人嗅之便神清气爽,灵台清明。
说来鲶鱼精这些时日在江生身边鞍前马后还真没白干,起码会了一手泡茶的好手艺。
眼疾手快的给江生斟好茶水,鲶鱼精也不忘给自己倒上一杯。
江生喝的可不是什么凡品,那茶叶鲶鱼精见都没见过,只是嗅了嗅就惊喜的发现自己道行涨了一丝。
自那以后泡茶这事鲶鱼精便自告奋勇,江生爱喝,却不多喝,多余的都灌进了鲶鱼精自己嘴里,江生知晓,却也懒得理睬他。
眼下鲶鱼精捧着茶盏站在江生后面,那双看起来憨厚中透着狡诈的眼睛滴溜溜转着,看一看苏玉桐和秦川,又看一看徐映灵和庄义,脑瓜子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江生不开口,徐映灵也不敢轻易出声。
至于秦川和庄义,早已被江生的手段震慑到,眼下知道面前这位高深莫测之后也是少了几分自然。
苏玉桐自然知道江生在想什么,于是开口问道:“徐仙子,你是为何会被阴月仙宗给通缉的?”
徐映灵愣了一瞬,随即讲述起前因后果来。
等徐映灵说完之后,室内又是陷入一片沉默。
秦川压抑了片刻还是没忍住:“贵宗大长老与三长老联手清除了仙子这一系,连您师尊任梅真人都没放过,这种事未免太过匪夷所思,这不是自损城墙吗?”
徐映灵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何,明明很快各处冰川裂谷里那些妖魔又要爬出来袭扰各地,偏偏这个时候大长老和三长老会突然对我们动手.”
天魔怛欲固然是被阴月真君给封印住了,但怛欲的魔军却是一直在北洲,几乎每年都会生事。
不过这些都是小打小闹,往往只会局限于一地。
可每隔三十年,北洲的妖魔就会齐齐爬出冰川裂缝,组成魔潮向各个北域重镇发起进攻。
在那铺天盖地的暴风雪中,不畏寒雪的魔潮甚至主动催发冰风暴去攻城,每逢此时阴月仙宗的主要力量都会散发出去坐镇各地。
阴月仙宗的三支法脉,每一支都要负责一个方向,缺一不可。
而眼下马上又要到三十年一次的魔潮,此时大长老与三长老却联手绞杀自家战力,清洗二长老任梅一派,甚至连任梅这一位法相真人都没放过。
这种情况不是自毁城墙是什么?
秦川和苏玉桐对此都分外不解,江生却是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真人!”
徐映灵忽得起身,对着江生再度拜下:“此番您救映灵于垂死之际,映灵尚无以回报,按理说不应当再做他求。”
“但映灵别无他法,真人您神通广大,恳请您出手替映灵与师尊一系洗清冤屈.”
徐映灵这突兀的请求让几人神情各异,一时间室内竟是鸦雀无声,无人再敢出言。
室内安静无比,那小火炉中火苗跳跃之声都变得格外响亮。
徐映灵保持着行礼的动作不曾起身,江生也不曾看徐映灵。
对这些事,江生已经习以为常了,更何况他等的就是这个。
饮尽最后一口茶,江生看着手中茶盏缓缓说道:“常言说,种因得因,种果得果。”
“答应庄义救你一命时,贫道就想过会有这么一日。”
“庄义为了救你,把自己卖给了贫道,而你不过是一个区区金丹之境。”
“眼下你要贫道帮你和你师尊一系洗清冤屈,你又能拿出什么代价来?”
“也要给贫道当牛做马?”
徐映灵抬起头来:“映灵知晓仙宗秘藏所在,手中有长老令箭和圣女玉印,若真人能帮映灵和师尊洗清冤屈,仙宗秘藏愿对真人开放。”
这番话说出来,秦川瞪大了眼睛:阴月仙宗的秘藏,那得是多少宝物?!
进去随便拿一些出来,都是价值连城啊。
“仙宗秘藏,那可是你们阴月仙宗
的底蕴。你就这么拱手放开给贫道一个外人,你家祖师知晓会作何感想?”
“宗门不幸,内部生隙,竟生出不顾大局,屠戮同门,陷害弟子之辈!映灵请真人为外援,只为肃清宗门叛逆,重理宗门之风。祖师得知若要怪罪,映灵一人可担下来。”
看着已经下定决心的徐映灵,江生点了点头:“也好。”
“玉桐,你且随她走一遭,去阴月仙宗看一看。”
苏玉桐点了点头。
秦川眼见苏玉桐要去,自告奋勇也要跟着去。
按理说对世家子弟来说,趋利避害是天性,这种涉及七大仙宗内乱之事他连听都不该听,就该躲得远远的。
但秦川知晓江生手段之后,却是觉得此事可为。
秦川也曾年少任侠,立志游历天下,这种大场面他不想错过。
而庄义也是要跟着徐映灵一起去,这沧岩府中他没什么好眷恋的,不如跟着徐映灵一道去阴月仙宗。
江生也懒得管这两人,他救徐映灵并不仅仅是为了有灵体的庄义,说白了还是涉及到阴月仙宗,江生察觉这其中说不定和玢繆有某种缘由这才救的。
江生也不急着露面,徐映灵活着,只要她还想复仇和洗清冤屈,那么必然会和阴月仙宗对上,到时候引蛇出洞即可。
很快几人商议好行动,这时徐映灵又求道:“真人,映灵之前为躲避追杀藏身寒月潭,长老令箭与圣女玉印及储物袋都掉入潭中,还请真人出手。”
江生点了点头:“寒月潭,难怪你肉身神魂俱是千疮百孔,正好去看看。”
说罢,江生衣袖一挥,几人便从庄义的小宅院里出现在沧岩府外。
此时正值朗月当空,天地之间满是稀薄的寒气,在断崖边望着下方那层层白雾,秦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仅仅是站在岸边都觉得有些冷了,若是真的到了断崖下面,真不敢想会是什么情景。
“真人,寒月潭便在这下面。”
“你带路便是。”
徐映灵带着几人从崖壁之上一路向下,沿途穿过层层寒雾,落到断崖之底踩在那堪比金铁满是冰晶的万年冻土上时,几人眉头发间已经满是冰雪。
徐映灵好歹是金丹真人,能承受这些。
江生有一缕念头寄托在苏玉桐神识内,苏玉桐自然也无惧这些。
可秦川和庄义却是被冻得够呛,二人面色都有些发白,嘴唇更是发青,显然冻得厉害,只觉五脏六腑,经脉丹田都要被冻住了。
“这寒气,可不仅仅是针对肉身,更是针对神魂。”
“你冷非是由外至内,而是神魂感觉到冷,所以由神魂至肉身都觉得冷。”
“就你们这点微末道行,当真要跟着她们去阴月仙宗,莫不是打算当累赘去?”
鲶鱼精嘿嘿笑着,对秦川和庄义是毫不留情。
鲶鱼精可不傻,有些话江生不愿说,也懒得说,但他无所谓,可以随心所欲。
秦川和庄义看了眼丝毫不受影响的鲶鱼精,又看了看一旁的两位女修,强撑着向前走去。
鲶鱼精看了眼江生,见江生不曾露出不悦神情,又嘿嘿笑着跟了上去。
很快一行人脚下的冰晶越来越多,空气中的寒雾也愈发浓郁,那股能把人冻成冰雕连神魂都冻碎的寒意也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