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攻守
明明是新年,却没有任何的庆祝活动,也没有打个牙祭或者有点酒喝,整个栾城的所有士卒,都感觉心头有股怨气。
当兵的也是人,是人就想休息,平时也就算了,大过年的还不让人歇口气,说是要防着辽人...哪儿他妈有辽人?
城墙上戍卫的士卒们怨声载道,各自议论着那些将领们说不定此刻就在帐子里饮酒作乐,也许还有女人陪着,而自己却必须得在这里吹冷风--这么一想真是觉得还不如拿起手里的武器抹了脖子下辈子投个好胎。
角落里的老苍头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城头没有更夫报时,但他也能勉强猜出来,离天亮应该不远了,也就是说大魏元熙八年是真的过去了,现在应该改口叫...昭安元年?
皇帝总有人当,年号改来改去,日子总还是这样过,在土窝里躲了一晚上冷风的老苍头伸了个懒腰,准备等人来换班然后回他那个破屋去好好睡上一觉--可当他从土窝子里钻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身边熟识的士卒身子微僵,死死地看着一个地方。
“怎么了?”
他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有些不对劲,”那个士卒说,“好像有东西在动。”
“深更半夜的,能有什么鬼东西?”老苍头没好气地开口,“别编些话来吓老子。”
“真的有!”
“你还不如说是辽人...”
话音未落,那个士卒尖叫一声,指向那个方向:“辽人!真的是辽人!辽人来了!”
老苍头一怔,随即猛地转头看去,黎明前无尽的黑暗里,真的跃出了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的士卒穿着辽军的军服,毫不掩饰自己的冲锋路线,以及脸上那狰狞的杀意。
土墙角落的角楼上,连绵的警钟声响起,一道道身影在城墙上直起身子,看向黑暗深处涌出的越来越多的辽人,踏着积雪与泥泞,朝着这座低矮的城池席卷过来。
老苍头只感觉自己的嗓子眼被什么堵住,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他曾经很多次看见过辽人冲锋的模样,但没有任何一次有这种直面锋芒的感觉,看着那些明晃晃的马刀,仿佛从眉心往下的每一寸身体都开始了剧痛。
他看到身边有人慌忙抓起武器,看到远处城墙依次亮起火光,听见身后的城池内传出了很多喧哗,这些明明能让他感到心安,但他也发现以辽人的速度,冲到近前时根本没有人能去挡!
辽人的确没有在新年的时候来,他们选择了新年过后,黎明之前,这个庆祝与寂寞都已经过去了的时间。
几乎是本能的,老苍头就想丢掉武器转身逃开,沿着城墙跑到另一扇城门,然后逃向那茫茫的夜色,身后的这座城池已经完了,他不是什么将领,但打过那么多仗,也多少能猜到后续的发展。
在这个栾城几乎没有防备的时间,辽人以最擅长的速度冲破城门,在这座土城内展开厮杀,那些轮值的士卒可能才刚刚睡去,那些回家与家人团聚的士卒也许还没起床,城内的军营已经熄灭了灯火,在辽人杀到眼前时,他们说不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恐惧,不安,握着武器的手颤抖起来,喉咙紧得像是能闭过气去,老苍头知道身后的这座城池已经完了,那些辽人在攻打京城失败之后,就一直藏着獠牙,然后选择了在此刻亮出来。
怎么办?往哪儿跑?不是自己想当逃兵,这里守不住的!老兵的命也是命,自己活过了那么多次大战,怎么能死在这里!
某种力量促使着老苍头迈开脚步,但又有某种力量逼迫他停了下来,他听见了身边陆陆续续响起的吼声,听见了后面连绵的脚步,想起了那个有着一张娃娃脸,现在正在家里和家人一起睡着的年轻戍卒,想起那些自己明明应该记得,却一张一张模糊的脸。
他突然觉得有点累。
逃出去又能怎么样呢?再过一个像这样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