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魔界篇(二十四)
林惊微被江秋渔的这个要求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为何忽然想看自己哭?
林惊微顺着江秋渔的视线,瞥见了凤桉带泪的一张俏脸,那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是见师妹哭的极为哀伤,所以想让自己也哭上一哭吗?
可林惊微生性淡漠,情绪起伏向来不大,就连身受重伤的时候都未曾掉眼泪,更别说是这种场景了。
她若是真的哭出来,那才不正常。
但江秋渔偏偏恶趣味作祟,非得让女主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泪。
她回忆起自己同林惊微相处的这一个多月,似乎从未见过这人落泪,只有偶尔受不了时,林惊微那双漂亮冷清的眼,才会泛起一圈薄薄的红,像融化在一汪清泉里的胭脂,透着难耐的媚色。
只是眼眶微红,尚且如此,若是真的泪盈于睫,又该是哪般风光?
江秋渔承认自己就是单纯想看女主哭,她用金丝缕勾住林惊微的手腕,继续传音:“你师妹的性命就在你手中,哭不哭全在你。”
林惊微明白了,若是她不哭,江秋渔很可能会用金丝缕勒断凤桉的脖子。
丝毫不知危险逼近的小师妹正委屈地同师叔诉苦,就连三师弟也是一脸愁绪,林惊微思索片刻,“好。”
江秋渔惊了,她压根没想到林惊微会妥协,这人真的会掉眼泪吗?
就在她惊疑不定的时候,林惊微并起二指,横在眼前,指尖萦绕着汹涌凛冽的剑气。
江秋渔惊得差点儿从宝座上站起来,她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拽着金丝缕,用力拉住林惊微的手腕,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这人怕不是疯了吧?
林惊微不明所以,老老实实地道:“我不会流泪,便只能以血做泪了。”
所以她就要划伤自己的眼睛?!
江秋渔在心里对系统感慨道:“我以为我已经够狠了,没想到女主还要更狠一些。”
“怪不得人家能做女主,而我只是个炮灰。”
系统:
动不动就拿人家师妹的性命威胁她,林惊微除了听她的话,还能怎么做?
江秋渔想了想,“我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吗?”
“她要是愿意跟我撒撒娇,我也不是不能放过她。”
系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它分不清究竟是女主撒娇更恐怖,还是宿主说她不是个坏人更离谱。
说这话之前,她能不能回想一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系统默默吐槽宿主的恶劣行径,伏岐殿内的气氛却因林惊微的那一个动作而发生了变化。
凤桉停止了哭泣,瞪大眼睛看着林惊微,“师姐,你这是做什么?”
方才萦绕在师姐身侧的,是浮月流光的剑气吧?
凤桉不安地看了一眼高座上的魔尊,这人懒懒地靠在宝座上,一双狐狸眼里雾气蒙蒙,似乎已经倦了。
师姐为何要当着魔尊的面释放剑气?
万一魔尊误会了师姐的举动,以为她想趁机偷袭怎么办?
等等,师姐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
凤桉心跳剧增,差点儿要昏厥过去,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惊微,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
她想,若是师姐真的想趁此机会偷袭,那么她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得催动阵法,将师姐送走!
傅长琉也有些错愕,方才他不如凤桉那般激动,自然也没错过林惊微前后的神色变化。
大师姐不是这般鲁莽愚蠢之人。
莫不是魔尊威胁了师姐?
是了,师叔一心想救他们离开,魔尊明知道师叔的意思,却将他们都带到这儿来,摆明了不愿意轻易放人。
眼下正是谈判的关键时刻,气氛紧张沉闷,若是师姐在这时偷袭魔尊,那么他们就成了理亏的一方,想离开魔宫就更难了。
师姐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可她还是当着众人的面释放了剑气,只可能是魔尊威胁了她!
魔尊就是故意想让他们理亏,借此提出更多不合理的要求!
真是狡猾的魔族!
傅长琉思来想去,魔尊能拿来威胁大师姐的,似乎也只有他和凤桉了。
他的神色越发愧疚失落,他们没能把大师姐救出去就算了,还成了她的累赘,师姐几番受辱,都是因为他和凤桉。
原来这才是魔尊对他们的折磨!
不在身体上的痛苦,只为诛心。
傅长琉原本稳固的境界似乎有了动荡的趋势,他的眉心隐约出现了一抹黑色的雾气,那双向来带着风流笑意的眼眸中,红光若隐若现。
这是心魔初生的征兆。
他陷入了对林惊微的愧疚和对自身愚蠢弱小的自责中,一时竟觉得自己佛坠入了无尽黑暗,周围空荡荡的,听不见一点儿回响。
眼前浮现出师姐被魔尊折辱欺凌的画面,傅长琉越是愤怒害怕,就越是催动了心魔的生长,他身上的魔气也就越浓。
江秋渔对魔气的出现极为敏感,她将视线落在傅长琉身上,若有所思。
“在原著里,傅长琉生出心魔了吗?”
系统:
傅长琉是女主的师弟,算是女主的家人,受到女主的庇护,他怎么可能会生出心魔来?
江秋渔的目光扫过伏岐殿内的几人,她们似乎并未发现傅长琉有了心魔,就连林惊微也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一语不发。
要不要提醒一下林惊微呢?
江秋渔认真思考把女主的小弟变成自己小弟的可行性。
系统:
江秋渔撑着额头,语气淡淡的:“她的体内还有我种下的傀儡情丝,她是杀不了我的。”
在傀儡情丝的影响下,林惊微就算恨她入骨,也没法真的杀了她。
对此刻的林惊微来说,杀她比自杀还要痛苦百倍。
系统:
这是什么变态的癖好?!
师弟被魔尊逼得入了魔,自己却爱上了魔尊,始终无法对她拔剑相向,为自己和师弟报仇,这是什么狗血苦情剧的走向?
江秋渔打了个哈欠,“我只是提出了一种可能。”
系统压根就不相信她的鬼话,在它看来,如果不是已经动了这样的心思,宿主根本不会提出这种可能来试探它。
江秋渔兴趣缺缺,正当系统以为自己已经赢了的时候,又听见宿主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那我只能把这件事情告诉女主了。”
“可是心魔这种东西,生容易,灭却很难。”
系统刚想说,你不是可以帮他化解心魔吗,就见江秋渔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一脸的无可奈何:“如果林惊微愿意求一求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帮帮忙。”
系统:
果然还是它太年轻!
真就信了宿主的鬼话!
明明已经被她用这样的方法骗过好几次了,可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它还是会上当受骗。
可恶!
江秋渔笑眯眯的,拆屋效应果然是真理,鲁迅先生诚不欺我。
她在跟系统讨价还价,水镜那边的气氛却异常紧张。
江芷桃见林惊微竟敢当着师尊的面行此挑衅之举,气得猛一拍桌,把对面的巫柳吓了一跳。
“你们清河剑派未免也太狂妄了,说是好好商量,你们自己看,这是商量的意思吗?”
巫柳脸色僵硬,颇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林惊微,心里也想不明白,这位聪慧多智的师侄怎会如此鲁莽。
她难道不知道,想要魔尊松口放人,态度一定得好吗?
就连方才他被魔尊羞辱了,都不敢出口替自己辩解,就怕魔尊一个恼怒,对凤桉等人痛下杀手。
可她却在这个关头,激怒魔尊,究竟是为何啊?
巫柳想不明白,纪长峖却懂了林惊微的意思。
她约莫是受了魔尊的指使,亦或者是猜中了魔尊的心思,知道她不会伤害凤桉等人,便干脆当众挑衅魔尊,惹魔尊生气,以此达到留在魔宫的目的。
端看魔尊这时的反应便能窥见几分端倪,传闻她狂妄自大,喜怒无常,最受不得别人的挑衅和质疑。
可从林惊微释放剑气到现在,她却一直稳坐在宝座上,似乎不曾瞧见刚才那道凌厉的剑气。
而林惊微也并无任何遭受痛苦的迹象,眉眼含霜,眸色清冷,站在魔尊的身侧,似一株永开不败的霜花。
纪长峖越发肯定,林惊微一定用某种方法,得到了魔尊的信任,让魔尊甚至能容忍她在自己面前放肆。
如此看来,几日前递回的那个消息,果然是真的!
纪长峖心中的思索更多。
虽说他不像徐采霁那样中了魔尊的阴毒魔气,但日后难免一战,谁能料到将来会发生什么呢?
为保万一,他怕是也得讨上一瓶仙女泪,未雨绸缪。
众人心思各异,真正想救人的,恐怕只有巫柳了。
江秋渔决定遂了林惊微的愿,她在自己面前演这一场戏,为的便是留在魔宫,可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林惊微走。
不过凤桉和傅长琉倒是可以放了,这两人留着也无用。
她总不能天天拿这两人威胁林惊微,同一戏码反复上演,她也是会腻的。
江秋渔打断水镜那头江芷桃与巫柳的争执,“多说无益,放人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们清河剑派总得交点儿赎金吧?”
巫柳一张脸青青白白,“这是自然。”
真是可恨!
分明是她派人将林惊微掳走,如今却要他们低声下气地求和,这些魔族真是欺人太甚!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巫柳将事先准备好的天材地宝拿出来,“魔尊若是肯放了他们,清河剑派必有重谢。”
江秋渔啧啧两声,“你们打发乞丐呢?”
这些东西放在外面,自然是能引得众人争抢的宝贝,可问题是,她有整整一个洞府的宝物!
巫柳拿出来的这些东西,江秋渔压根看不上眼。
巫柳咬咬牙,又从乾坤戒中拿出一瓶丹药,“此丹乃百二山的掌门亲手炼制,听闻魔尊伤势未愈,清河剑派特意向百二山求来献给您。”
这东西还算有点诚意。
可惜江秋渔的伤是假的,她根本不需要疗伤的东西。
不过戏还是要演的。
江秋渔敷衍地点了点头,“还行。”
巫柳心中一喜,“那……”
“可惜本尊已经找到疗伤的药物了,这东西对本尊无用。”
她说着,眼神跟两把小钩子似的,在林惊微的身上流连。
林惊微身子微僵,心口处的牙印仿佛又疼了起来,遍布雪白肌肤的红痕灼烧般地疼着,随着江秋渔的视线,心口泛起一阵阵针扎的刺痛。
她的心跳仿佛自己不受控制了,江秋渔只是看她一眼,她便缴械投降,心跳如雷,连身子都跟着软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
林惊微面上镇定,耳骨却染上了胭脂般的绯红,难不成是鱼水之欢后残留的影响吗?
她分明不是重欲的人,为何会因为江秋渔的一个眼神,便浮想翩翩,情难自抑?
江秋渔瞥见林惊微红透的耳垂,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她肯定在想一些不能过审的东西。”
系统:
你以为女主是你吗?
江秋渔不以为然,遇上她之前的林惊微的确不是这样的人,现在就不一定了。
只可惜现在场合不对,她没法同往常一样,肆无忌惮地逗弄林惊微。
唉。
果然还是要赶紧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江秋渔看不上巫柳的这些东西,她提出了一个新的要求。
“本尊听说,清河剑派有一条极品灵脉,不如拿灵脉来换人,如何?”
巫柳脸上的表情都快呆滞了,就连纪长峖也是一脸的不解。
魔族修行,靠的是至阴至冷的魔气,乃是集天地之阴秽邪恶,纯净灵气对他们无用,魔尊要极品灵脉做什么?
众人压根不觉得她是真的想要极品灵脉,这只不过是她为难清河剑派的手段罢了。
巫柳差点学江芷桃砸桌子,饶是如此,他的脸色也很难看,“您说笑了,灵脉乃我清河剑派立派之根本,如何能随意拿来换人?”
江秋渔在心中叹了口气,系统这不是为难她么,她该去哪里寻一条极品灵脉呢?
清河剑派的拒绝在江秋渔的意料之中,她也根本没想从清河剑派那里得到极品灵脉,说到底,这不过是江秋渔的又一个计谋罢了。
利用的还是拆屋效应。
她先是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把巫柳说的都快发火了,这才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既如此,换个要求也行。”
“我要贺云歧那老东西的十滴心头血。”
林惊微眸光微闪,安静地注视着江秋渔那张惑人的容颜,说这话时,她身后的尾巴都在不停地晃,显然心情不错。
除了林惊微之外,其余人皆看不见江秋渔的尾巴,以及她头顶那两只雪白的狐狸耳朵。
这仿佛独属于林惊微与江秋渔的秘密,天知地知,她二人知。
林惊微能从江秋渔的尾巴和耳朵里,窥见她此刻真实的心情。
她并非有意为难,亦或者是不得不退让,林惊微知道,江秋渔想要的并非极品灵脉,而是她师尊的十滴心头血。
可她要师尊的血来做什么?
魔族秘法众多,众人皆以为江秋渔是要拿贺云歧的心头血来对付贺云歧。
巫柳又想拒绝,江秋渔脸色一变,众人瞧不见她阴沉的表情,却能看见骤然翻涌的魔气。
一股阴冷如墨般的魔气袭向傅长琉,这人本就心魔出生,正是混沌不安的时候,魔气刚爬上他的脖颈,他就骤然脸色一变,从口中喷出一股鲜血,面色苍白憔悴,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模样。
“长琉!”
“三师兄!”
傅长琉趴在地上,表情痛苦不堪,身上缠绕着一股黑雾,眼眸中红光乍现。
巫柳再也不敢轻易拒绝魔尊了。
这人果然喜怒无常,说翻脸就翻脸!
江秋渔:“巫长老怕不是想岔了,是你清河剑派求着本尊放人,而不是本尊央着你来赎人。”
贺云歧那个狗东西,既然敢把徒弟送到魔宫来,就得被她薅羊毛,不付出点儿代价怎么行?
正好捏一具肉身需得以大乘期修士的血为引,这大乘期的修士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
不过,谁让贺云歧刚好撞到枪口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