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节奏 作品

第三〇八章 唤血

 弯曲磕破头颅,匍匐跪着。或双手嵌在船上任何一处有棱的地方。或者单臂较力控紧绳索,漫爬在汩汩发响的浪里。或者拴紧手脚——将自己锚在船上,用力量孱弱到极致的薄力,调整自己在目光中,仅仅能够看见的那一部分。

 生命在极端状态,就是应激性的猛兽。只要血液和骨肉的“粮草”在,提供给最后消耗的力量,就依然不会毁灭。

 确定着令的海笛,还有人不间断地吹响。盾马人和那些残喘般不灭的声音一道儿活着。贲力到野兽一样变青的手脚,此刻,完全硬化成筋脉突兀的龙蛇,孤凸着血肉明亮精致线状迂回的血脉沟壑。

 撑力,绽放的坚挺肌腱,突显力戈的铁锋。反而更像粗糙割划的、形状扭折形变的弯刀。

 心中的意志、念头和情味……这一刻,已经放纵地从血肉怒放的璀璨形状中,明亮而旺烈地长出来了。血红色膨胀的筋脉,如蔓生的草茎一样,茂盛地形绽开裸露的肌腱,雕琢生机勃发的力量形状。

 盾马人依然在海笛中,间歇嵌进粗拙不堪的屈折语言和痛恸变成的吟哦声,砸拳发泄散逸的情惑……

 不死,就粹亮地活着。

 被风暴壮势的雨,施刀也施鞭。它们是造化的刑具,鉴辨船只上那些不曾死去的骨头,刺激本能拔力的残酷极点。

 咬牙切齿的盾马人瞬间被粹成——风雨与大浪中鲜活的怪兽一样。极端适应死亡磋磨的长度。偶尔,会有惨烈中解散的带血碎片和最后悲凄一声留下的哀嚎……

 巾麦侬控定自舵的护驾船。与海路罗拉的首舵保持着可控的形状格式。此时,蹙小的、生动的人影,就是此时焕发力量的源泉。

 “盾马!

 “盾马人啊!

 灵魂瞬间光芒里,

 海路罗拉就是石雕的形状。

 死,

 带着黑箭、黑刀、黑水……

 在首舵,

 却被生——

 所劈!”

 海路罗拉刚韧的话穿进空间,骤断骤连,骤灭骤响。随声附和着荷东执着的海笛令。盾马人的船上,依然次第逆徊的波涛一样,向后传递着盾马海船的令。

 从首舵到护驾舵,反流的音声组成悲壮的歌喉,响动起来时,就仿佛不甘沉没的咆哮,惊醒着屈折活着的生命。

 活一个盾马人,就能活一条盾马人的船。

 “韧绳不崩断的、

 盾马人。

 为盾马王者回答:

 巾麦侬用——

 巍峨的眼光,

 浩瀚的听力,

 亿万感的承载……

 聚——

 身躯里,

 成堆的血液凝块,

 骨肉戈,

 意念河海……

 紧固——

 盾马心做的、

 一座座金山!”

 巾麦侬用完整的吟哦,回答盾马王者海路罗拉的话。唤回生命凝固、快要频断的血流。

 她没有忽怠最小牵挂。渴望一忽儿吟哦出来的鲜活灵感——能激燃瞬间弥新活命的即时态。

 对答的阙歌,伴着海笛令的音篆,参差频现着。持续显露生命不曾毁灭。就像海神照耀心灵的光芒,在混沌辨不清天地的大海上,簇生人形——倔强弯曲着长出来的茂草。

 零星的话,变成以原始古老诗歌——毗连的缀子。

 这一刻的时岁,生命从毗连的吟哦,又开始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