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〇七章 脚字窟窿
海路罗拉听罢,瞬间僵持了。仿佛凝固在狂风暴雨中的石雕。瞬间变得青黑的脸颊被水沫浇注,闪烁明亮的光泽。
随着一道刺破黑暗的霹雳,锯齿裂电一霎照耀海路罗拉。
残酷,现状的质感,一下子刻镂疼了盾马王者海路罗拉的一颗心脏。
他仿佛被时空雷厉所劈。黑暗的身躯,覆于一片雪白的光。
海路罗拉因为激烈亢奋,从喉咙焦灼地散发出浓重带着焦烟风呛的酷烈味,撕裂了声带一样。
他仰视雷厉闪耀的黑云。痛声道:
“盾马石典尊啊,
看顾你出海的族人。
冰卢厝的船,
就是屠戮盾马的刀。
风、雨、雷、电……
前后戈……
能攫碎罗拉王的血骨尺寸。
但,
死神,
灭不掉海路罗拉——
被撕烂扯散、
沾喉血的这话啊。”
从狂烈口舌深洞,攒出的皓白气流。海路罗拉劲健肌肉翘耸起筋节的锋棱。汪汪雨水、海水浇流的麒麟铁臂,青色、崎岖。轮廓刀偶尔敷白,一尊身躯让人感到惊吒而恐惧。
豁落撑力,发响的骨鲠,似乎着力膨胀中,瞬间会断裂成僵硬的碎片……
海路罗拉痛苦地攥紧两只拳头,僵硬地呈在胸前。在剧烈晃荡的船上,失衡的一个踉跄,并没有磕倒。反而让他动步时,铁硬之足在厚重结实的甲板磕出脚字窟窿。
“落帆,逆折着——战!先磕死最仇恨者。”海路罗拉厉声道。同时,他右臂外掷,“拔开扎心的刀。哪怕是冰卢厝的断刃,也要执着于死,从盾马人的血肉里抠出来。”
海路罗拉粗粝的手,指着盾马船的逆向,道:“传达盾马人的海笛令吧!普烈撒武者。”
巾麦侬听罢,嵌在眼里的泪,因为海路罗拉的话而洒落,“遵海令。反折刀戈的——盾马王者!巾麦侬遵行海笛令。”
挺立于逆向的风雨斜刀中,巾麦侬一手执起海笛,吹出示警航船指令的笛声。
“盾马护驾船听到从首舵传令的海笛了!”荷东和普雷撒异口同声道。
随即,荷马吹响了调转航船的海笛令。一瞬间,次第传递的海笛令虽然逆风传递,依然很快响彻了整个的盾马船队。
在暴风雨和翻腾如山的海澜中,敢于执死行令的盾马人,已经乍呈骨节明亮的铁拳。
浩瀚的风雨中,狂浪虽然覆没了渺茫如烟的人声。但是,合音雄壮的海笛令,其实是罹难状态压抑中的盾马人最需要、最渴望的。虽然,那预示危机。
撕裂着船队的海风、海雨、海浪、雷厉与闪电……令极端疼痛无望的可怜手脚,即便战栗而惊恐,盾马人也不舍弃——去渴盼:悯动骨寒苍生的海神,能够传嘉的吉祥光。
一只只疼手被统御心灵的声音,捏合起来的温热感,真好。盾马人互相之间,给搭话的族人说道:“盾马人啊,攫紧猎渔刀叉,抓紧海神控船的绳索……”
盾马人颔首致意,“嗯,嗯……”发哽的喉咙呼应着。被风雨阻挠、找不准方位的那些声音,相互间模糊对答着。因为合力凝炼一体的欣喜,使他们双目激动地滚落下——止不住的一道道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