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道歉
两个狱警站在韩孝然旁边,辅助她审讯,韩孝然坐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四壁上贴了各式各样刑罚的海报,韩孝然失去了双臂,只好靠眼神和脸的方向提醒狱警——先把她的指甲拔了吧。她没敢出声,文洁会听到的。接着她听到耳机里文洁的惊呼——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拿的东西是什么。韩孝然身旁的狱警默默把她的耳机摘了下来,她面前有一个显示屏,监控着文洁的实施状况。
王君皓问我话的时候,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啊。她想。
犯了错误没关系,反正道歉之后就可以被原谅了,不是吗。
我会记得道歉的。
韩孝然笑了。指甲被拔掉应该很疼吧。被钳子拖拽着,从神经和肉的衔接里脱离的时刻。
她重新戴上耳机,把音量调低,耳机另一头文洁惨叫着。
“对不起啊。”韩孝然说。
“承认的罪行必须要足够严重。你,可不能说谎啊。这只是一个必要的环节而已,我恰好被分配到审讯你而已。你可不要怨恨我啊。”
对于文洁来说,那些只是她生存的必要手段罢了。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为了假意融入一个最安全的群体,敏捷地捕捉群体里最不具影响力的对象。但又会主动接触那个人,说地方想听的话,避免自己被怨恨。
不论换了多少个环境都是一样的。
可她甚至都不记得。
小学的时候,班里有一个女孩很爱哭,穿花裙子,戴眼镜,班上的同学说她土,她从来没跟那女孩说过话,她也不记得那女孩有什么值得讨厌的地方了,但她记得自己和其他人一样嘲笑她。初中的时候,班上有个男生喜欢自己,不敢跟自己说话,写纸条传给她。她讨厌那个男生,更讨厌班上的人开她和那个男生的玩笑。她觉得那个男生配不上她。后来,他在班上因为性格弱势的原因被欺负,她才勉强觉得心理平衡。就好像一场意外事故,一开始围观的只有两个人,接着变得越来越多。她是围观者,拿起手机拍照的诸多人中的一个。心里不会有任何愧疚,别人怎么冒犯了自己都清清楚楚地记得。而她做过的那些,她从来不觉得是错误的。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的坏话,就是从你这里呢……”
韩孝然说。“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文洁还沉浸于疼痛感中,又呻吟了一会,她问,“不会吧……你确定是我吗。”
“是呀。”韩孝然笑了。“因为你的一句话,我伤心了很久呢。我绝对不会记错的。”
这样的伤害又算得了什么呢。在步入社会以前,生活里只有学习和他人的眼光了吧。那时候,至少目前所拥有的一切,还有人能供应自己。在学校里,还不会有那么多人有复杂的手段和目的利用和榨干你。很害怕吧——文洁啊。我可以在你死去之前,尽我所能去折磨你——就因为你是曾经伤害过我的人其中的一个——听说人有时候不觉得自己在做错事,是因为父母对自己的教养根深蒂固。他们反抗着父母给自己灌输观念,却变得和自己的父母越来越像。家庭和教养?可不是用富裕和贫穷来划分的——尽管有越来越多人都喜欢这么做了——是指靠欺诈的手段、靠趋炎附势、或是逃避现实——而活着——说起来,我还没有步入过社会呢。其实这样也不错,我避免了很多不可预知的风险,顺利地活了这么多年,在这场游戏里不断寻找着答案。不断面对自己最不想面对的经历。直到最后我发现,我永远不会变得和他们一样——而是要变得更善于隐藏,也更残忍——只为了成为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