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烟臣 作品

第四十六章 清霜剑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起了个绝早,星河耿耿犹悬在天穹。

 管家根大叔隔夜就吩咐王家船夫等在州桥下,两名家丁已经将行李搬上船。

 王恒与小才黑灯瞎火用了些粥饭,便要上船,朱夫人有了年纪醒得早,送他们到州桥下,桂香取出几封信递给王恒,昨夜辰玉大兄遣人送来给王恒,收信人均是南京士林中的人物,大约是托他们照拂王恒。

 柔橹一声,小船咿呀,穿行于杳霭幽邃的致和塘,向西而去。

 从太仓至南京,路途遥远,晓行夜宿,整整费了六天功夫,王家的船才摇到南京龙江关码头。

 时值黄昏,夕阳在山,这几日都是以干粮充饥,宿于船上,王恒一行人均有些灰头土脸,泊船上岸,脚步虚浮。

 两名家丁挑着行李,请王恒示下,要朝哪里走。

 劈面过来一位中年仆役,施了一礼,问道:“敢问是太仓州王衙前的王七公子府上的船?”

 王才应道:“正是,这位大叔是?”

 那中年仆役大喜道:“小人乃是诸葛家的阿禄,奉了六老爷的命,在码头上等了好几日了,幸而没有错过七公子的船。”

 原来诸葛岘估摸着王恒与小才月初就要来,遂九月初一就关照阿禄在龙江关码头等着,不想王家的船姗姗来迟,直等了八日,将才望见有一艘船上插着旗“太原王”,料想王七公子已经到了。

 阿禄去老槐下牵来骡车,王恒便让家丁把行李担放置骡车上,阿禄见已无空余之地,要去车马行雇一顶轿子来,王恒忙喊住他,问道:“阿禄,你们家的宅子离这儿有多远?”

 阿禄道:“总有三四里地吧。”

 王恒笑道:“那咱们也不必雇轿子,走几步路得了。”

 诸葛岘的宅子在锁金村,众人在船上漂了数日,现在脚踏实地,倒是越走越精神,不消一炷香功夫就到了,是个闹中取静的三进住宅,周围花木扶疏,门庭清雅。

 阿禄扣门几下,门子探出身来,阿禄喊道:“快去报六老爷,太仓的王七公子到了。”

 小厮们帮着抬行李,阿禄将王恒与小才请入第二进花厅。

 不多时,内堂出来一位着茧绸长袍,头须发皆白的老者,王恒与小才躬身施礼:“诸葛丈。”

 那老者连忙将他们扶起,直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可诸葛礼,王七老爷和小才叔唤我阿礼就好。”

 小才猛然想起,阿礼定是那个胡子都花白了的老侄子,不由朝王恒使了个眼色。

 王恒只得含糊一声,三人分宾主落座。

 老侄子阿礼让丫鬟进来倒了洗脸水,又吩咐厨下整治一桌席面,只等诸葛岘放学家来。

 茶汤还未淡,门外传来诸葛岘的笑语乡谈:“望得头颈骨也断掉,你们终于来哉。”

 “请六老太爷安?”小才起身给他一拳,见他精瘦精瘦的小身板,拳头轻轻落下,恰似掸了掸灰尘。

 自年初三人在苏州南门码头一别,已阔别大半年,此番少年伙伴在南京聚首,尽皆欢喜无限。

 诸葛岘笑意盈盈道:“王七哥,小才哥,我算你们九月初一就要来的,怎得晚了好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