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反杀
我毕竟年岁比她们大几岁,想得比她们周全,去东院拿了几把铲子,准备挖两个大坑,被我们杀死的公差必须深埋,岳父岳母也只能暂时葬在废园,等以后时机到了,再行迁移。
我默默地挖着坑,铲得虎口都裂开了,阿娥阿虎后来也来帮忙,身体上的劳累似乎能减轻一点哀痛。
费了半宿功夫,我们挖成了两个大坑,先把那狗腿子埋了,岳父岳母的面貌宛然若生,任谁也下不去手填土,等到天将破晓,阿娥狠狠心说再不埋就迟了。
废园随处可见各种野菊花,我连根挖了许多棵种在两个坟头,死者为大,愿他们都得安息。
拂晓之际,下起了瓢泼大雨,这场秋雨拯救了我们,追踪岳父岳母的公差,十之八九是循着血迹来的,大雨把青石板街以及黄泥路冲刷得干干净净,一直下到第二天夜里。
连续三天我们都待在东院不敢出门,阿娥和阿虎躲在我的卧房,我谎称染了风寒,叫女佣把饭菜放在书斋即可。
三天之后,没见有公差上门,心下稍稍安定了些,我便将家中一男一女两个仆人遣散,只推说要出门游历,给了他们一笔钱打发走了。
我平日和街坊们不怎么热络,那夜的打斗声惨叫声或许有人听到,他们不明所以,谁又闲得无事来问。
有个高老伯仗着小时候抱过我,来问过一次,过了这几日,我早就想好对策,我右腿那日受了伤,脚脖子上青肿一片,便跟高老伯说那天夜里在菜圃劳作,竟有一条赤链蛇蹿出来,我吓得哇哇乱叫,连滚带爬,又把脚脖子扭歪了,痛得急叫黄古狼。
高老伯半信半疑,这件事就这么轻描淡写过去了。
一个多月后,我才敢走近定慧寺巷那里,岳父岳母开的梨膏糖小店,以及他们居住的小院子,已经夷为平地荡然无存了。
定慧寺双塔两侧的千年银杏树,一树的金黄,都已经掉落在尘土里,覆盖了青砖上的殷殷碧血,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地上流淌的碧血,存在过吗?
阿娥守了一年的孝,我们决定拜堂成亲,我的乳母是洞庭西山人,我拜托她在附近村子里找户农家给阿娥认个干亲,我假托阿娥是书寓的清倌人,身份上有些尴尬,后来乳母找到一户瞿干娘家,她们没有女儿,很喜欢阿娥,阿娥就在瞿干娘家发嫁。
我和阿娥成亲之后,阿虎也便能正式出入了,乡下小舅子,来城里学生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妹出生后,我们大体上生活得很安逸,阿娥和阿虎也都适应了洞庭西山人的新身份。
小妹五岁生辰那时节,按西山出嫁女的习俗,要回门住三五日,送娘家一些糕饼,早上放舟时,小妹忽然有些寒热,我便把小妹留在苏州,阿虎陪着阿娥去西山,瞿干娘她们还等着。
小妹的寒热当天就好了,我和她掰指头算,还有四天妈妈才能回来。
哪知道第五天阿娥没有回来,我胆战心惊过了一夜,第六天黄昏,阿虎雇着一抬小轿回来,阿娥面色蜡黄,受了极重的内伤,到得家中,就连吐了几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