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 提醒
第144章提醒
“我是怎么治理吐蕃的,就怎么治理北天竺。”
李令月道:“我不会逼迫北天竺的原住民放弃婆罗门教。毕竟,天竺国大部分人都信仰婆罗门教,他们或许不在意统治他们的是谁,但我要是一上来就逼迫他们放弃自己的信仰,这无疑是将他们赶到了我的对立面。”
“我不会干涉他们的信仰,但他们不得以宗教信仰为由,践踏我大唐律法。他们的一切活动,必须在我大唐律法的许可范围之内。与此同时,我会派人在恒河平原大肆传播佛教、道教,以此来与婆罗门教争夺信仰。”
“既然天竺人必须拥有一个信仰,那么,这个信仰为什么非得是婆罗门教呢?为什么不能是别的宗教?”
嬴政对此提出了疑问:“但你们的宗教,未必适合天竺地区的人,也未必会被他们接受。”
“如果不适合,那就对原有的教义和宗旨做一定的改变,直到它变得更加适合天竺地区。”李令月道。
听了李令月的话,嬴政若有所思。
创建一种更加符合君主心意的思想流派么?
李令月仿佛看出了嬴政的想法,开口道:“你在一统天下之后,也可以扶持你用得最顺手的学说。不过,其他学说也不要就此荒废了。没有无用的学说,端看你能不能将他们用在合适的地方。譬如,佛教于我而言无用,但在治理吐蕃和北天竺的过程中,却能够起极大的作用。”
“但你说过,六国士子不肯为始皇帝所用。哪怕始皇帝对他们礼遇有加,他们依旧对始皇帝不假辞色。”
李令月道:“那是因为始皇帝想搞‘垄断’啊。始皇帝灭了六国,又不肯实行分封制。那些喜欢到处跳槽的人,除了大秦之外没了其他选择,他们对始皇帝没有怨言才怪。”
“不过,只要你能把各国的黔首们安抚好,那些士子不高兴就不高兴吧。难道他们还能兴兵造反不成?就是他们想造反,也得愿意有人跟着他们做这掉脑袋的事才行啊!仅凭他们自己是不成的。”
“等到大秦一统天下,你先晾一晾那些士子。他们中,肯定会有很多人对你不满。不过,等到他们意识到,他们的不满对你产生不了什么影响的时候,他们自然也就不会自讨没趣了。”
“那些对原六国感情深厚、坚决不肯侍奉大秦的士子,你拿他们也没办法。不过,愿意接受始皇帝赐予的官职并留在秦国做官的那批士子,终归是谋求出人头地的。只要他们有所求,自然也就有了弱点……”
这日,李令月与嬴政商讨了许久。
她并没有因为那是大秦的事就敷衍,毕竟现在她多少也算是大秦的“股东”了。大秦好好的,才能为她提供更多的积分。
“每次与你交谈,总能给我带来诸多启发。”嬴政嘴角微扬,瞧着心情很是不错。
“那是自然,我毕竟比你晚生了……将近千年。我虽智慧有限,好在有足够多的资料和经验供我参考。”李令月道。
嬴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凝神望向了李令月:“前几次我与你交谈的时候,你时不时就会提起长安城,提起你的阿娘。怎么这次,反倒没怎么听你提起长安那边的事了?你领兵在外开疆扩土,所肩负的责任自然重大,可京城那边,你也不能轻忽。”
李令月先前就在为这个而心烦呢,此时听嬴政提起这个话题,讪笑一声:“京城那边有阿娘坐镇呢,想来是不需要我操心的。”
“这么说,京城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你并不知晓?若是有人在你阿娘面前说你坏话,你也不知?”
“若有大事,阿娘会在书信中告诉我的……从前我驻守安西四镇之时,我与阿娘就是这么配合的……”李令月在嬴政不赞同的目光中,声音越来越小。
“我记得,你驻守安西四镇的时候,并非皇储。如今你身为一国储君,却长时间远离京城,这能一样么?”嬴政淡淡道:“你也太心大了。若我是你的竞争对手,我有好几种法子,让你回不了京。你再能打又如何?你从逻些赶回长安,即使日夜兼程不眠不休,也要花上月余功夫。在这段时间中,我便能将一切处理妥当。”
“幸而我的兄长中,没有你这样精于权谋之人,否则,我领兵在外,怕是要不得安生了。”
这番话是李令月发自内心的感慨。
论开疆扩土,论提高经济、改善民生,她兴许比嬴政强,可论帝王心术,论权谋……不好意思,她走的是野路子,跟嬴政这种无师
自通的人没得比。
她以军功被册封为皇储,没怎么接受过正儿八经的皇储教育。自从被她被册封为皇储以来,她除了在长安主持了一场科举考试之外,就没在长安停留几个月。
比起在朝堂上与人勾心斗角,她无疑更享受行军生活,也更愿意为百姓、为大唐做些实事。
“即使你的兄长才能远不及你,你也不可放松警惕。他们是蠢材,他们的身边却未必没有能人。”嬴政道:“你口中,秦二世那样的蠢货,尚且能够凭着始皇帝的丞相和近侍支持,坐上皇位,你为何觉得,你没有这方面的危机?秦二世的才能难道优于他的兄弟么?在始皇帝驾崩之前,又有谁能料到,最后坐上皇位的会是他?”
“是你告诉寡人,不可让权利出现真空,不可让人有可乘之机,怎么如今,你自己反倒犯了这样的错误?”
李令月:“……”
李令月向嬴政“剧透”的时候纯粹只是想给嬴政提个醒,没想那么多,可嬴政显然很会“学以致用”,这不,他都能拿这件事出来警示她了。
“你可以不用对自己这么狠的。”李令月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嬴政:“即使你不举这个例子,我也能明白你想表达的意思。”
他为了警示她,居然不惜“自挖伤口”,她该感动一下吗?
“但这个例子最直观。”嬴政面不改色地道:“何况,那是你那个世界的大秦发生的事,与寡人的大秦有什么关系?”
李令月:“……嗯,你说得对,我受教了。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培养班底,不过,支持我的,除了阿娘的人之外,多是些武将。”
“这些武将都在京中任职么?”
“那倒没有。这些人一个个能征善战,大部分都驻守在战略要地……”
“所以,即使你手底下有人,你在京城的势力依然十分薄弱。若是朝中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那些大臣们可以联手封锁消息,让你对京城的局势一无所知。”
“况且,你对你阿娘,未免太信任了。”嬴政直视着李令月的眼睛:“即便你再怎么信任你的阿娘,你也需知道,她是一名帝王。你兴许可以对她交付一定的信任,却不该将安危完全寄托在她的身上。”
他从不会高估亲情的分量,因为他自己的身边,处处都是背叛。
年幼时,亲父将他抛弃在赵国邯郸,年少时,生母为了权势、为了情夫与他反目。
在涉及到权势之时,嬴政习惯于从最坏的角度来进行考虑。李令月对武皇的信任甚至依赖,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他虽然从未见过武皇,却也知道,一个能够从男人堆里杀出来的女子必然不会简单。他不希望李令月对武皇有过高的期盼,日后受到伤害。
退一步说,即使武皇可靠,武皇手底下的人,也未必会一直如武皇所愿,支持李令月。
“上次,你阿娘将科举之事交由你来操办,恐怕就是打着让你培养势力的主意,你不该辜负她的一番心思。”
“我知道了。长安那边,我亲自选拔出来的官员,除了宋璟升迁速度略快些,其他人大多还在基层干着呢。我写封信回京城,让我的女官替我关心一下他们。我虽不好徇私,但若是他们有需要,东宫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些帮助。”
“就这样?”
“我会增加给我阿娘送书信的频率,确认她的身体情况,孩子们的近况,以及两京的近况。”
“还有呢?”
“还有……暂时想不出吧。不过,阿政啊,你这总是给我挑刺的样子,怎么有些讨人嫌呢?”
嬴政认真地道:“若你是我手下的臣子,你自然不需要考虑这些,只用专心为我办事就好,但你不是。所以,我不会用对待爱卿的态度来对待你,也不会用对待爱妻的态度来对待你。”
“令月,你虽然善于治理一方,但这对于一国之君你现在只是储君,即使你真正坐上了皇位,也多的是人想要拉你下来,亦或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与你作对。你阿娘这皇位坐得难道就安稳么?”
李令月想起武皇继位前几年的腥风血雨,沉默不语。那血腥而又压抑的氛围,即使是处于宫中的她,也能清楚地感觉到。
“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纵使你不喜欢这些明争暗斗,你也得习惯这样的生活。”嬴政道:“我不希望有朝一日在咸阳听到你的噩耗。”
“你就不能盼着点儿我好么?”李令月道。
“你什么时候
能够游刃有余地对付那些跟你作对的重臣了,我就不说这话了。”
“好啦,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日后我行事不周的时候,你多提醒提醒我。”
嬴政刚要应下,就听李令月又道:“你心眼子可真多,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骂我呢?”
“我这是在夸你聪明呢,你别多想。”
“可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骂我呢?”
“所以都说了,让你别多想了。”
嬴政决定岔开这个话题:“你方才提到的宋璟,我倒有些印象——你阿娘是不是打过他的主意,想要让他给你做皇夫?”
李令月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吧,不过,这都过去多久了,你怎么还记着呢?”
“寡人倒是想忘记,不过,你面带欣赏凑近他的一幕,实在让寡人记忆犹新。”
李令月卡壳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哪件事。
“你别说得那么暧昧,我不过是监考的时候看了看他的卷子罢了。我都没计较你利用系统偷窥我的事儿呢,你还计较上了。你这是不是就叫做恶人先告状?”
嬴政:“……”
他?恶人?
守在宫殿门口为嬴政站岗的宫人们不明白,他们出来的时候,陛下的心情明明很好。
咸阳这边才收到了楚地传来的捷报,近日陛下走路都带着风呢。怎么忽然间,陛下的心情就不好了?
要说他真的心情不好,倒也不是。
观他这副做派,倒像是在跟某个人置气一样。
诸多近侍之中,属程武最了解嬴政的心思。不过他这人十分内秀,即使明白了什么,也装作什么都不明白。
嬴政向来善于掩盖情绪,令人觉得他捉摸不透。即使他真带着什么小情绪,也会很快就掩下去。除了程武这般心细如发之人,周围其他的人多半察觉不到什么。
在确定嬴政情绪已经恢复如常后,程武向嬴政禀报道:“楚王启已经携带着楚地大大小小的贵族抵达咸阳了,名单就在这名册上。”
这次,楚地一些不肯降秦的贵族,就是楚王启率领军队配合着入楚的秦军去捉拿的。
自嬴政派人护送楚王启回楚继承王位,已有三年半光景。
大秦能够以最小的代价拿下楚国,嬴政这个策划人自然功不可没,楚王启也是劳苦功高。
嬴政决定要好好嘉奖一下他。
“昌平君长途跋涉,且让他好生休息休息,寡人明日再召见他。”
程武听嬴政称呼楚王启为昌平君,便也跟着改了称呼:“昌平君特意整理了一份楚国公主与楚地贵女的名册出来,命人呈与陛下……”
他一面说着这话,一面观察着嬴政的神色。
嬴政道:“当初韩国公主和赵国公主来到咸阳时如何,楚国公主来咸阳时就如何,还需要特意来过问寡人么?”
提起这些公主,他就不由想起李令月说的波斯王子、吐蕃王子和突厥王子,心中莫名多了些烦躁之感。
程武见嬴政对楚国公主和贵女半点儿不感兴趣,不由暗自感叹,这回,不少人怕是又要失望了。
眼见着秦王政打下了偌大的地盘,身边却还没有一儿半女,不知有多少人暗中替他着急,可他本人偏偏就是不上心。
无论华阳太后、夏太后和前朝大臣们提起多少次,他的回答都是,不着急,他自有分寸。实在被问急了,他还会说,有那么多宗室在呢,怕什么。
也不知,这样的循环,什么时候是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