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恋爱循环(十)
过去四个月的经历和七天前的意外接触,时寸瑾充分了解到阿努什卡·卡许的性格有多左。他这次如果不亲自解决这件事,连自己大脑都不信的阿努什卡·卡许会一直深究,直到把所有涉赛者都被扒皮一遍,为追求真相惹出更多麻烦,让时寸瑾已经控停的局面再度颠簸。
“至于再洗一次……你已经做过一次。”他步行前往天桥长廊,很快走出主楼厅来到露天长廊。
今夜天空清朗,月光如纱,时寸瑾走过一小段长廊,如穿行在一片雪亮的纱雾中,他最后在玻璃天桥中段停步,一路上与AI西比尔低语:“再洗一次,想想他被迫下线的方式,他真的会变成白痴。我的城区建立初衷是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别再盯着他的脑子。”
“……,……哼,啧。”AI西比尔哼哼了几下。时寸瑾隐约听见什么诸如米兰那家伙开的好头、狂暴医疗、钢铁脑袋、呵呵看我不黑爆你们北地特有的脑髓液培养信息库——“这个不行。”时寸瑾轻声制止。
“Oi,都聊忘了。”AI西比尔嘀咕一声,“金头毛到了,一直没走过来,站在副楼桥头左边玻璃门的花卉树后面,对您的方向站桩。神经……浪费我的游戏时间。他站了101秒还没动!”
时寸瑾顿了一下,往天桥接连的副楼桥头方向看去,四十米外的花卉树摆件后,立着一道高挑挺阔的身影。
大概是收到邮件之前,已经排上体检程序。花卉树后的长影上身只一条打底用的无袖紧身黑背心,赤膊露出两臂精壮又修长的肌肉线,类似训练长裤的休闲裤的腰带空着,裤头稍微有点松垮,露出一截可以去评健美冠军的腹肌马甲线。人影静站在一盆树后面,穿着一双鞋带散开的黑靴,左边的靴跟轻抬离地,肢体动作呈现出一种随时袭击的状态。
但那脸上,应邀而来的青年面色平静近乎无表情,一双异瞳毫无敬意、也不遮掩心念,直勾勾盯着天桥的年长者。
时寸瑾脑中一瞬闪过早年看过的纪录片回放,匍蹲在干草丛中的非洲狮就是这样绷紧肌肉,凝盯看上眼的猎物羚羊,静悄悄的,蓄势待发,袭中猎物,咬开猎物喉咙,伸出舌头,温柔的,满意地从羚羊断开的喉血管中舔汲新鲜的血。
时寸瑾在那双异瞳中,辨出直勾勾的食欲,和尖利如刀锋一般明亮的迷恋向往。
时寸瑾唇边忽不可抑地浮出一抹浅笑,那是对不可思议之物成真而自然流露的赞叹。唯心主义战胜唯物主义的实例,奇迹般的意志力,多可怕。
阿努什卡·卡许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起来了。那双眼睛和七天前,纯黑奇美拉盯着他的目光一模一样。
他制服大衣口袋里那支篡改事实、避重就轻的假数据日记u盘,没用了。
阿努什卡·卡许盯着天桥长廊上的人,脑中的毫无头绪缓缓退潮,新涌上来的潮水之声在他脑中构建出熟悉的记忆片段。
——记忆片段里的银色身影,有一头长及腰背的雪亮银发,时而整齐披在肩后,时而略有凌乱……?模糊记忆一闪而逝。
阿努什卡再次专注回天桥上的人影,那道人影是一头银色短发,不变的是,那头银色短发同样泛着与记忆无差的雪亮。
——记忆片段里的银色身影,一套基础款西装学院服,领带无装饰,衣领扣实,袖口抿整。
天桥上的银影一身科研导师款式的白制服,双排扣高领长款,同样是高领扣实,袖口抿整,双手还戴着一副配细扣的白手套。
银影身的长款白制服的腰线像西装马甲那样做了收紧,那让他的肩背腰线形美如万万里的雪峦,只一眼就会让人产生忍不住去抚摸的憧憬冲动。年长者站在拱形桥上,肩披着月光,视线远远扫过来,居高临下的,赏赐般地,微笑看他。
阿努什卡垂在身侧的手指蜷曲两下,心中涌起浓烈的撕咬欲和饥渴。他又想起来一点细节,心中翻滚这些不正常的浓烈欲望,并非黑战神的□□仍然残留影响他。
而是,他真的抚摸过那个人的腰。
那个人真的纵容过他。
一切都不是幻想,他没有疯,梦中的银影真的眷顾过他。
“卡许,请走过来。”年长者态度平和,声音很轻,好似不在乎能不能被顺利听见。“别耽误我的时间。”
那音量如果是对身边的人说就还好,非常礼貌。但对站在40米外的阿努什卡而言,就有点细微了。
年长者轻柔的傲慢像针一样,轻轻刺着阿努什卡的心,令他的肌肉紧绷起来,却又不是警戒的那种,而是一种更为隐秘的,几近欢欣时的肌肉紧张抽筋。
阿努什卡抬脚往前走之前,脑中直觉般闪过一道自我的声音:这个人对你而言非常危险,光是声音都能让你产生接近愉悦欢欣的僵硬。僵硬意味着失去灵活能动性,失去敏捷……他能从体外碰到你的心,捏烂你的心,你真的要……
年轻人再次把一切甩到身后,跑向月光下的天桥。
“晚上好,卡许。”时寸瑾对来到眼前的年轻人说。
“阿努什卡。”年轻人嘴唇抿了一下,仿佛咽回去什么话,“更多人总是喜欢对着我父亲卡许先生长,卡许先生短。请叫我阿努什卡。”
“也是,城里现在还有另一位卡许先生。”时寸瑾倒是好脾气的同意了,“接下来的话要是对上那位卡许先生的脸,会令事情变得更微妙。阿努什卡,请先整理一下着装,你的裤子没有皮带,它看上去有些岌岌可危。”
“…………”
【灾难啊。】AI西比尔的声音通过耳骨传导的蓝牙响起:【就这情商还想追人?笑死,我先开游戏了,老大忙完早点回来噢!】
“抱歉。”年轻人立刻行动,匆匆说,“来之前我在…”“体检。”时寸瑾打断,“我知道。”
“卡着你的体检时间送的消息。”时寸瑾没在意年轻人着装瑕疵,语气平和,听不出情感倾向:“你才结束一场耗费许多特殊材料与精力的大型神经搭桥手术,继续参与神经医学实验,是抢救你的医生心血,”——【没错!白嫖我的劳动力简直可耻!】AI西比尔叫着——“和自身的健康。”
“我没疯。”阿努什卡垂眸说,“我的脑子不对。所有人都说一切都正常,但我知道我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他的声音低了点,却也是一股脑地全说出来了:“……我知道有什么存在愿意落到我怀里,但所有人都说不是,没有,不存在。我并不刻意浪费中立区医生的心血,我只是想找到那些比心血更重要的记忆……我找不到那些才是要疯了……当我尝试回忆我人生中最快乐的几段时间……我缺了很多段。”
“菲特。”阿努什卡抬眼与时寸瑾对视,表情并不悲伤,也不沉重,只有一种不能明确自己在哪儿的烦躁困惑。他的黑靴靴底在地上发出一声摩擦细响。阿努什卡非常非常想往前几步,用力抱着这个人,把自己的脸贴在对方现在束得严严实实的颈窝里。他每一次尝试回想自己有没有可能贴过对方的颈窝,脑中只反复出现那朵在简宁病房里看过的纯白蜜月郁金香。
“菲特。”阿努什卡重复念着,突兀地发出一声尖利的嘲讽嗤笑音,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接下来要说的名字。
阿努什卡看着时寸瑾的眼睛,“菲特这个名字,甚至是我从简宁手里挖出来,而不是我自己想起来的。”
“你目前记起多少?”时寸瑾表情平静,不为所动,持续摸底对方还记得多少。
“深吻和足够多的纵容。”阿努什卡盯着时寸瑾,不知为何,当他说出模棱两可的答案试图蒙混时,心悸了一下。为压下这种感觉,他又多说一句,“还有一个承诺。”
“我是你混乱记忆的唯一一位主涉事者。”时寸瑾表情宁静,语气仍是一点感情倾向都没有,“对我含糊其词?”
“对不起,足够多的纵容是我自己认为的。深吻是真的。”阿努什卡毫不犹豫改口,“我想起我们有过很多个吻,你愿意让我亲,甚至不生气我的兽兄弟用舌头舔你赤露出来的部分身体。”年轻又莽撞的追求者讲得急,恨不得用更多真诚洗去欺骗,一时间声音像朗诵军规一样强震响亮,“还愿意和奇美拉兽状态下的我玩色./情游戏,用手勾着兽舌玩弄……”“停—”
【卧槽!?幸好我把顶楼连着五层往下都封锁了!不是?哪有让你坦白的时候你用读军规的方式宣读涉./黄内容!?】AI西比尔震怒!【讲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时老师怎么可能和你这种愣头青玩色./情游戏!】
时寸瑾脸上是铁一般的平静:“细节太多,10字总结。”
AI西比尔:……?您没有玩色./情游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