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补给站 看上去像是一头发疯的狮子
车门打开了, 但没人动,外面的阳光很烈,跟归乡号内部像是两个世界。
停靠站只有十分钟,他们想下车要抓紧, 过了两分钟, 祝宁先站起来,这里的站台比火车矮, 车门打开后延长出铁质楼梯。
祝宁一步步走下去, 眼前的景色还在摇晃,车站远处的树木好像都会移动。
坐长途列车或者轮渡时间长了都这样, 哪怕站在确定的土地上,周遭世界还在移动。
祝宁下车后, 其他人跟上,她回头看了一眼, 还能看见1车内跪着的一排排人, 背对着他们, 直到车门再次关山, 归乡号疾驰, 咣当咣当的声音响起, 螺丝壳没有再钻出螺肉,他们才意识到, 真的下车了。
但归乡号的污染范围不只是列车, 包括轨道和沿途站台, 他们到了也不敢说话, 像是疲惫的旅人寻找出站口。
多罗站没灰尘,但飘荡着很多颜色各异的塑料袋,垃圾把这座城市填满了。
他们几个顺着站内指示走, 闸机跟其他火车站也长得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个窗口,摆着一个铁质小托盘,玻璃窗上面贴着红色字请乘客到站后归还车票。
归乡号识别乘客就是靠着他们身上的车票,已经下车了必须把票给还了,祝宁本来还想留个纪念,这种红色车票在她的年代也很长时间没见过了。
四人依次把车票放进托盘,托盘沉下,好像张开嘴吞掉,之后闸机门才打开。
走出车站后,第一反应是外面风大,而且气温好像冷一点,祝宁没戴头盔感受更明显。
算算时间,原计划天,他们只花了一天一夜就到达了多罗站。
裴书指着前面一个高塔,塔尖上闪烁着红黄光芒,那是补给站的标志,裴书说“补给站。”
这是他们下来第一次说话,压在身上的沉重感烟消云散,但随之几个人都不是很兴奋。
补给站意味着调查员就在前方,祝宁他们下车了,但很多调查员死在上面。
这一路走的很沉默,像是打了一场败仗。
多罗站北调补给处。
补给处就在多罗火车站附近,选了一个避难所改造,地标建筑物比较显眼。
这个补给站已经停留了七天,他们临时接到了霍文溪的指令,说留部分物资,再留一辆车下来,会有人来拿。
他们伤亡严重,空车倒是能腾出来一两辆,但一直也没等到人,霍文溪说了他们的出发点,他们觉得挺悬的,没车走过来要走多久啊。
在同一个位置不能停留太久,他们到点就走,不会为了霍文溪多等一天。
补给处因为跟多罗车站近,多了个观测任务,观测员说“有人出站了。”
谁他们观测这么多天,没见过有东西上下车,这么一说警觉起来。
负责人问“你确定是人”
观测员不确定“可能穿着防护服,有个人没戴头盔。”
没戴头盔意味着麻烦,别是赏金猎人,或者有人在复苏会之前攻破了归乡号把资料拿走了。
负责人拿过望远镜,镜头里真出现了四个人,他们互相搀扶着走,个大人一个小孩儿,其中一个女人没戴头盔,脸上血乎乎的,这人好眼熟。
负责人瞳孔缩了下,挪开镜头,不信邪再次看去,放大了镜头,定在女人脸上。
没错,这就是祝宁。
霍文溪说需要补给车辆的是祝宁难怪可以从归乡号下车。
北调这边的关系是霍文溪打理的,霍文溪算是103区的总负责人,北调不在乎墙内谁做主,只要支持墙外探索都是朋友。
负责人想了想,说“拿个头盔过去,低调点。”
负责人想不声张,但无奈祝宁名气太大了,刚一到站,后勤员伸长脑袋出来看。
恶魔,哪里有恶魔
他们在墙外行走,信息比较滞后,对各种事件的认知也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们就记得祝宁对着镜头比了个耶,留了个言heoord。
在墙外见识的东西多,不如墙内人那么大惊小怪,有伤患也探头出来看,恶魔怎么在墙外啊
祝宁进了补给站,本来病歪歪的,那么多人看她,腰杆子都挺直了。
戚雪柳搀扶着她,明显感觉祝宁浑身紧绷,帮她把身体扶着点,干完这事儿,戚雪柳纳闷儿,自己怎么像个丫鬟。
祝宁拿着头盔本来想挡脸,现在也没用了,只能抱在手里。
身后负责人轻咳一声,那些伸出的脑袋刷刷刷缩回去,跟没事儿人一样。
负责人看上去四十岁,胡子拉碴的,身高一米八七,长得跟裴书很像一种风格,应该以前也是调查员。
他伸出一只手说“我姓赵,你叫我老赵就行,我是这儿后勤队的负责人。”
后勤队和调查员的关系,类似于清理者和猎魔人之间的关系,大部分后勤队都是调查员退役之后担任的,他们需要负责的东西很杂,但没有他们调查员在野外活不下去。
祝宁郑重握了下,“祝宁。”
老赵还以为恶魔或者真神很难打交道呢祝宁这样像个倒霉蛋,一点派头都没有。
老赵清理了四个帐篷给他们,看着祝宁脸上的伤说“要医疗队来吗不过要等一会儿,我们这儿伤患多,他们还在忙。”
祝宁“不用不用,有医疗包吗”
“帐篷里就有,医疗包多你放心用。”
到了帐篷跟前,其他人也摘头盔,老赵给了专门的袋子,回收可能附着污染的防护服,又准备了新的防护服。
但裴书摘下头盔后,老赵身体很明显颤了下,很快就恢复正常,祝宁猜测裴书可能跟这群人认识。
带了个污染区了,祝宁得承认裴书是个很好的向导,对于调查员来说裴书去陆家应该是损失,或者再严厉点算叛徒。
祝宁说“我们刚下了归乡号,有些消息想交接给你们。”
掠夺者有专门打探消息的人,对比之下调查员手里信息太少了。
祝宁“不过你们可能早就知道了,消息是重复的。”
老赵“不嫌多。”
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带出的信息会有细微差别,有时候就是靠着一点差别攻克了污染区。
祝宁松了口气,本来就觉得自己没帮上忙,现在觉得能帮点是点。
祝宁“我等会儿给你整理出一份详细的调查报告。”
老赵听到这儿觉得祝宁真没架子,竟然亲自写调查报告,恶魔不应该笑一笑毁灭世界吗
老赵“那我交给负责的章队长。”
“你们下次去的话建议带意念操控者和强大的水系异能者。”祝宁又补充“建议能找到多顶尖的就带多顶尖的。”
老赵苦笑,“我们找不着,以前死了两个水系在上头。”
他们打探了部分消息下来,也做了准备,但多大的准备都赶不上,每次往人面前一凑,就能感觉到明显的差距,根本不是一个力量层次。
不是缺乏方法,单纯缺乏力量,所以才搁置了。
祝宁沉默,戚雪柳精准控制六米已经是意念操控这个范畴内的顶尖人才了,想要控制上面的水鬼,需要强大到什么地步她也不敢想象。
祝宁深吸一口气,“等以后有机会,我可以随队参加。”
祝宁说完之后老赵一愣,“你愿意跟章队长他们组队”
祝宁嗯了一声,她现在不够强,不过她就算上车也要找个水系异能组队,不会轻易去送死了。
如果两边控场,直奔车尾去,应该速度很快就结束。祝宁越发觉得归乡号像个保险箱,只要有“密码”其实可以快速开箱。
但前提是祝宁在完全成长之前还活着,她脑子里有个顺序,天大的事儿不能妨碍她杀普罗米修斯。
老赵承诺会联络章队长,想跟祝宁要个联络方式,方便联系,等会儿也好交接调查报告。
祝宁副脑早丢了,她又想跟林晓风要,旁边裴书说“我联络吧,等会儿我来写报告。”
祝宁本来以为裴书不太想跟老同事打交道,没想到他这么主动,他写的调查报告比自己专业多了,也没管这事儿,交给裴书负责。
几个人进了帐篷休息,补给站信号很好,祝宁终于找到机会,拨打了刘年年的通讯。
从裴书那儿知道刘年年的消息后,她一直有点犹豫要怎么开口。
老赵给了她一个新的通讯器,长得像个老式翻盖手机,那边嘟嘟两声被挂断了,应该不方便接电话。
祝宁盘腿坐着,等待期间正好给自己上药,收拾好了之后,祝宁叼着营养剂,却没有进食的感觉,这次没有吞噬污染源,她没吃饭啊。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刘年年才回拨过来,她刚开始接到祝宁消息很兴奋,她喜欢听祝宁墙外的见闻。
但祝宁接下来的话让她一阵沉默,越来越沉默,最后祝宁都以为通话挂断了。
祝宁听着刘年年的呼吸声也不催促,过了很久,刘年年才说“我做了个梦。”
祝宁听她讲起自己的梦,觉得很诡异而奇妙,大小姐被困在神国,所有冒险都在梦里完成的。
这个梦是记忆吗是一种暗示谁也无法判断。
刘年年讲起自己的水系异能,祝宁不得不多想,如果她被污染是因为遗传自刘瑜,那当年刘瑜可能真的上过归乡号,只不过在绝对控场的情况下,刘瑜安全下车了。
刘瑜搭乘归乡号很可能只是把它当成一列单纯的列车,带她走一路。
还是刘瑜把归乡号当成保险箱,等待继承自己能力的刘年年去“开箱”呢
刘年年坦然“我妈没有留下什么资料,没有日记,很少拍照,出去做慈善活动也不拍照,只有每年过年拍全家福,家庭录像我们也没有,我对她了解很少。”
刘年年说到这儿手指哆嗦了一下,明明是生下自己的母亲,除了母亲这个身份,光鲜亮丽的陆夫人这个身份,刘瑜又是谁呢刘年年对此一无所知。
刘瑜好像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过去,包括对自己亲生女儿也没透露。
刘年年声音逐渐沙哑“她想带我出墙。”
刘年年之前一直以为刘瑜是要带着自己自杀的,刘瑜可能不太爱她,才想带自己去死,但如果刘瑜来自墙外,她可能是想带自己离开。
祝宁的消息让她重新看待当年的事,好像要从过往里翻出一点母亲爱自己的确切证据。
刘年年说“我会想办法打听,我哥可能知道,他不知道的话我会问我父亲,到时候报告给你。”
家族内肯定有人知道真相,但刘年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打听才不会被怀疑。
祝宁听到报告两个字,莫名想到了黎欣,那个红房子里的小蚁蛛,是自己在污染世界里的第一个朋友,她们以前也玩冒险游戏,也会互相报告。
刘年年是她的新朋友,孤岛上的小公主。
祝宁“你注意安全,我到下一站给你打电话。”
刘年年又跟她说了两句,最后挂断了,祝宁心中有点堵得慌,她叹了口气去洗澡。
没想到有一天洗澡都这么奢侈,她突然想念霍文溪家里的大浴缸了。
她洗完澡出来,头发湿哒哒钻进帐篷里,祝宁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头发太长,有点累赘。
可能因为刚谈论了刘年年的母亲,祝宁想起了祝遥,在丧尸危机爆发前,她还换过几种发型,但祝遥死后,她就一直留着长发,因为她妈审美特别老派,喜欢小姑娘梳着大光明高马尾。
祝遥没强求过,但祝宁知道她喜欢。
祝宁被长发拢了一脸,怎么看怎么碍眼,祝宁刚才问过,补给站也没推子,更没有理发师,她也不可能用猪人的铡刀剪头。
祝宁想了想,拢过发尾,在手掌里绕了一圈,用短匕首向后一削,沉甸甸的头发给削到脖颈处。
随手把头发丢进垃圾桶,她起身去吹头发,刚才头发湿的看不出来,现在吹干这么一看,很好,她的理发技术可以说是没有。
祝宁看上去像是一头发疯的狮子。
管他呢,墙外戴着头盔谁也看不见,祝宁闭上眼,把被子拉过头顶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