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娓 作品
第 54 章 番外-3
当时汤杳还想过,果然读博很苦,猜测那个人会不会有些营养不良。
她觉得很神奇,在那么遥远的地方遇见的人,竟然是妈妈楼上的邻居。
本来都要入睡了,汤杳又拍拍闻柏苓,给他讲这件事。
腹诽人家营养不良这部分,她没说,怕闻柏苓觉得她乱评价人。
闻柏苓的关注点很奇特,眯了眼睛,手揉在她腰侧:“这么有缘分?”
他们很久没有连续两次,这天破了例,在深夜里呼吸错乱地接吻、拥抱,把碍事的睡衣脱掉,统统丢到床下去
隔天不是工作日,他们稍微起得晚了些。
汤杳心里还记着闻柏苓吃醋那茬儿,吃红糖包都要问人家,要不要来点醋。
结果被闻柏苓按在餐椅里又亲又咯吱,挣扎得两只拖鞋都踢掉了。
汤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脱力,终于不敢再拿吃醋的事情闹了,断断续续求饶:“闻柏苓闻柏苓我不提醋了,肚子疼”
是离这个月经期比较近的日期,闻柏苓一下紧张起来,揉到她的小腹,问是不是经期到了。
汤杳揉揉肚子,还没缓过来:“不是,是笑得肚子疼”
闹了半天,粥都有些凉了。
汤杳舀起一勺粥,夸下海口,说自己就从来不会吃醋。
谁料到还不出十天,自己惨遭打脸。
那次是闻柏苓的朋友约了出去玩。
汤杳星期五晚上一下班
,就被学校外面的阵仗给吓住了。
停车场里停了四辆眼熟的车,就为了等她一个人下班。
已经过了谷雨,再过几日便是立夏。
气温很暖,哪怕是黄昏时分,只要还有些白日里的余温在,总不至于太过凉爽。
闻柏苓已经穿了短袖,和朋友们站在光线神秘的薄暮里,侧对着她的方向。
那些朋友有几位是吸烟的,喷云吐雾,闻柏苓在听他们讲话,姿态闲适。
费裕之只对着汤杳这边看过一眼,他就敏感地察觉到了,目光含笑地看过来。
他做男友,真的非常温柔,不会说那种“看我们这么大阵仗只等你一个”的讨厌话,只是主动走过来,张开手臂轻轻抱了抱汤杳,说:“上一天班,辛苦了。”
汤杳一边和其他朋友们打招呼,一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清的音量说:“不辛苦,今天去历史学院蹭了教授的课听。”
朋友们只等她出发,汤杳坐进车里,闻柏苓帮她拿了个靠垫。
他悉心地提醒她,说离他们要去的目的地还有些远,星期五晚上北三环中路格外拥堵,可能俩小时都到不了。
他说:“人多闹腾,晚上估计要晚些才能休息。困了就睡会儿。”
“不碍事的,中午趴桌子上睡过一会儿,还很精神呢。”
“去听教授讲什么了?”
汤杳兴致勃勃,给闻柏苓讲她刚听来的知识,说某个年代出图的文物里,在棺中陪葬品里发现了往来信件。
别人都是金银珠宝做陪葬,祈愿来生能够活得更好,锦衣玉食。
但那位古人棺木中,枕着两封手足寄来的家书,保存得很好,显然那是对棺木主人来说,很珍贵很珍贵的物品。
说到这里,汤杳有些伤感,鼻子还酸了一下。
闻柏苓就逗她开心:“那你以后也给我写信吧,等我老到离世时,也放在棺材里。”
汤杳打他:“怎么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说完,又噗嗤一笑,“我们现在都是火葬啦,哪还有棺木,只有骨灰盒。”
谁知道闻柏苓突然认真起来,说他可以立一份遗嘱,让家人亲朋把她的书信同他一起火化,让那些出自她笔尖的私情密语和他融为一体。
想了想又说,不如我们放一坛?
这个话题聊了几句,汤杳突然问闻柏苓,怎么朋友们会突然想着去郊区那边。
前排副驾驶座里的人,是费裕之。
费裕之已经憋了好久,前面他们聊历史故事、聊生同裘死同穴,都没轮得到他插嘴,司机又是个话很少的人,难聊,可把他给憋坏了。
可算逮到个能说一说的话题,费裕之把这事情来龙去脉给介绍得明明白白。
据说是他们一哥们闲得实在无聊,就因为乐意吃那地方的板栗,打算在那边搞点生意做做,这次算过来考察。
费公子最后总结三个字:“屁考察。”
闻柏苓都笑
了,给汤杳解释说:“估计是穷极无聊,想找个由头出来玩。”
这么多人呢,也不可能真的去住山里,找了家山脚下挺昂贵的酒店入住。
景色确实很好。
入夜时,远处山景朦胧得像水墨画;待到太阳落山后,薄雾蒙蒙,推开酒店窗子能听到山叮咚的山泉声,也能听到春虫鸣叫。
晚饭间,那位打算在这边做生意的朋友,在桌上大聊特聊,询问大伙儿的意见。
起初汤杳还抱着学习的态度,挺直腰板端坐在椅子里,打算听点做生意的经验教训,回去也好对“杳”做点新设想。
结果这群人七嘴八舌,意见也并不统一:
“建个室内滑雪场挺好,这地方冬天景色也算宜人了,装修就搞那种什么奶油风,到时候找几个有名的自媒体博主,过来拍拍美照,广告打得好肯定有生意”
“那还不如搞个温泉度假山庄,就推广说是京郊小冰岛,红酒直接插雪地里,不限量供应,泡着温泉喝红酒,现代人不都追求随性自由么,就随性到底。”
主张弄滑雪场的朋友不乐意了,说这地方冬天哪有那么大的降雪量,真以为这是东北雪乡呢。
要做温泉度假山庄的朋友也不甘示弱,抬手喝了半杯茶:“买个造雪机啊,你做室内滑雪场不是也得买造雪机么。”
“好的造雪机一台八位数,就弄来插红酒瓶?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两人争论不休似的,汤杳听到这里,偷偷拉了闻柏苓的衣角,问他究竟是室内滑雪场赚钱,还是温泉度假山庄赚钱。
“经营好了都赚钱,经营不好都是白扯。”
“那他们是擅长这些,才这样提议的么?”
“是自己想玩吧。”他说。
“”
难怪闻柏苓都不发表意见,原来是瞎扯的,说得还这么一本正经。
汤杳也就不再去听了,觉得自己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精力,还不如多吃点,转头去拿了筷子专攻那条做得很好吃的清蒸鱼。
费裕之在一旁煽风点火,纯属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那干脆搞个大的,既有室内滑雪场,又有温泉度假山庄,你不爱吃栗子么,回头门口再铺个糖炒栗子的摊位”
投资金额越说越大,那位准备做生意的朋友忍不住跳出来:“我说,你们是人吗?想让我家快点破产也不用这么委婉的。话说,来时听导航,你们都没听见有条路名字特熟悉吗?”
“哪条路名字熟悉?”
“怎么,你们都没认真听啊?”
朋友们对这话题没多大兴趣,各自吃着自己餐盘里的食物,只有一个声音说,“我们就跟着头车走呗,还开什么导航,齁闹腾的”
那朋友一脸失望的样子:“有个地方和我名字谐音一样,是我这名儿的来由呢。”
另一朋友打趣,胡诌地名:“啊,那我可知道了,牛屎村是吧?听见了听
见了”
“滚!”
朋友说的谐音是来时路过的“范崎路”——
“神堂峪你们知道吧?”
“我妈怀我那年,就是我们全家人开车去神堂峪附近吃鳟鱼,车开到那边有一段叫‘范崎路’的路段,我妈突然恶心得不行,下车就吐了。”
“还以为是找的店家不好,鳟鱼刺身不新鲜,去医院查过才知道,是怀孕了。”
“那段路不错,向西是不夜谷、齐连关遗址,我们家又正好姓范”
另有朋友两次想插话都没成功,说费裕之那俩外号都应该给他们这位“范崎路”。
这边汤杳不熟悉,倒是在认真听着的。
他们所处于酒店中层的餐厅里,头顶垂着造型复古的吊灯,很有种富丽堂皇的感觉。
她听得太认真,心里琢磨着,那条路真有那么美的话,以后该带妈妈和姥姥过来走走。
没注意有人从身旁桌与桌之间的通道处靠近,有个人其实已经走过去,又折返。
折返回来的人惊讶地叫了一声:“闻柏苓?”
闻柏苓正在帮汤杳盛汤,闻声回眸,似乎没认出来人是谁,出于礼貌,略颔首。
还是另一位也常年生活在国外的朋友认出来,先闻柏苓和人家女孩打了招呼:“孙小姐也在,和朋友来玩么?”
“哎呀,我都没看见你,能做这里遇见你们真是好意外。”
那位孙小姐气质很好,有些书卷气,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
但着装很干练,孙小姐笑着指了指身后几桌陆陆续续入座的同龄人,说她自己的公司正在创业阶段,带员工们过来搞搞团建,提升凝聚力。
闻柏苓听了姓氏,再去记忆里搜寻,终于想起这是谁家的孙辈。
只是对他孙小姐本人并无太多印象,想起的是孙家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孙家老者是个很执拗的老头儿,起初对智能设备不习惯,电脑、手机统统都不爱碰,喜欢亲手写信。
据说是在宝贝孙女远赴欧洲留学后,不得不学着用手机视频通话,才能时时刻刻在手机里见到孙女的样子,了解她的日常。
某年春天,闻家老人寿宴,孙家的那位老人也来参加,席间遇见拉着闻柏苓,叫住他给帮忙调试过手机。
闻柏苓一表人才,对老年人又十分礼貌,孙家老者对他自然很有好感,和闻家长辈提过很多次,觉得闻柏苓和他的小孙女很合适。
真正见到孙小姐,是闻柏苓和汤杳认识的第二个春天。
彼时孙小姐从欧洲留学回家,被带着参加闻柏苓家的聚会,时隔多年,那天席间长辈们的话术他已经记不清了,无非是些暗暗的撮合,想促成一段他们以为的良缘。
闻柏苓那天心不在焉。
他对要给他介绍的人没什么兴趣,看着池子里的荷花,倒是想起一位。
随手翻了翻通话记录,有两三天没联系过了。
再看看那枝荷花,亭亭地立于碧叶间,脑海里浮现的总是汤杳站在烈日下粉扑扑的脸颊,让他心里痒痒。
闻柏苓翻出短信,上次聊天最后的内容是他发过去的,只有两个字,“睡吧”,在那之后汤杳没再回复过。
闻柏苓记得那天家里满室热闹,有人说国语,也有人说英文,甚至偶尔有几句伦敦腔。
茜茜遇见同龄的小伙伴,几乎玩疯了,穿着公主裙在院子里撒欢地跑着。
孙小姐可能和他搭过两三句无关紧要的话,也可能没有过,闻柏苓心有旁骛,手里把玩着手机,算了算和国内的时差,知道那个时间汤杳还没休息,干脆发了条短信过去——
“干嘛呢?”
后来汤杳回复时,多打了些字。
她说自己快开学了,在收拾行李准备回京城,边收拾边和家人聊天,没注意手机短信。
家里厨师烹了几只个头特别大的帝王蟹,装在特大号的陶瓷餐盘里。
闻柏苓没什么食欲,倒是看见汤杳的短信,挺来精神。
他唇角含一缕笑,翻开订票app,开始买回国的机票。
也是那次,闻柏苓才发现,自己真的是特别特别喜欢汤杳。
闻柏苓想起这件往事时,汤杳就坐在他身旁,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站在他们桌边的孙小姐。
孙小姐显然和他们另一位朋友更熟,但说话间目光总是落在闻柏苓这边的,也顺带着打量过汤杳。
汤杳静静地和孙小姐对视两秒,才挪开视线,继续吃饭。
朋友问:“不然给你加个椅子,和我们一起吃算了。”
“不了不了,你们继续吃吧,我去找我团队的人了。”
前些天汤杳才夸下海口,说自己就不会吃醋,但见过孙小姐,她多少有些不舒坦,心里默默推翻了一小坛醋,清蒸鱼吃着都不如方才鲜美。
吃过晚饭,朋友们说笑着离席,往电梯间走。
汤杳到底不是城府特别深的那类人,取得成绩也不靠八面玲珑,迈出餐厅时,她忍不住回头,看向孙小姐所在的桌位。
公司员工年纪都不大,一张张涉世未深的面孔容光焕发,举着或酒或饮料,在敬孙小姐这个公司老板。
孙小姐笑起来很美。
汤杳鼓着腮,倏忽转过头,听见身旁的闻柏苓在问她:“看什么呢,落东西了?”
“没有。”气鼓鼓的回复。
汤杳和闻柏苓住在顶层,电梯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时,闻柏苓把手搭在她腰上,凑近了耳语:“晚上的鱼不好吃?鱼肉是酸的?”
这不是变着法子在说她吃醋么?
汤杳矢口否认:“绝对没有,你想多了,我有什么可吃醋的!”
她心里清楚,孙小姐和闻柏苓的缘分,顶多就是早年有长辈牵线搭桥。
这没什么可醋的。
可是到了夜深人静,汤杳洗过澡出来,脱掉毛巾布料的浴袍,钻进闻柏苓怀里
,拱了拱:“闻柏苓,你看见孙小姐怎么在笑啊?”
“我什么时候笑了?”
汤杳说就在刚刚,闻柏苓凝神想了两秒,才弄明白她看见的笑容是怎么来的。
他捏着汤杳的耳垂,指尖摩挲着,说自己是想起关于她的事情。
闻柏苓安慰人的方式,比她悉心多了,让人从身到心都舒坦。他吻她,从眉心到锁骨,轻柔又缠绵。
手指轻挑,直到她捱不住地唤出哭腔,才停下来问她:“还醋么?”
这个夜晚汤杳做了个梦,不知梦了什么,天色刚亮时呓语着一声惊呼,把自己和闻柏苓都给叫醒了。
闻柏苓半夜被拉着去打过两圈牌,才刚睡下,疲惫得眼睑上的双眼皮都叠了好几层,但他没有怨言,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梦见什么了这么害怕?”
汤杳明明记得梦境的,却在睁眼时全都给忘了。
被他这么一问,愣愣地在他怀抱里思索,怎么也想不起来。
但她在他面前,也会有特别皮的一面,索性编了个场景,说自己梦到他和孙小姐眉来眼去。
她枕在闻柏苓胸膛上,听他笑起来时胸腔里的振鸣。
他说:“幸亏没早认识我,我二十岁出头时太多人给我介绍女朋友了,尤其我爷爷奶奶,一星期能相中好几个”
“现在没有了么?你又没结婚。”
这句话真就是在酸了。
闻柏苓说没有,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满心满眼都是汤杳。
连这次闻父闻母做回国打算,电话里都没问闻柏苓需要带些什么,只问了他,觉得汤杳会不会喜欢某种类的礼物。
闻柏芪都说,给柏苓买东西没用,还不如给汤杳买,柏苓才更开心。
风水轮流转,再吃早饭时,已经是闻柏苓端着一盅羹汤,在问汤杳:“加不加醋?”
汤杳自知理亏,小脾气都是柔柔的,拉着闻柏苓小声威胁:“闻柏苓,你再这样,我可就要生气了。”
生气还给人发预告函,特别可爱。
闻柏苓浅笑一声:“不闹你了,多吃。”
记忆里汤杳总是很瘦。
这一年里他再怎么努力投喂,她也没有胖起来太多,只是比以前多个三两斤的重量。
已经是春末,窗外玉兰花多数已经败落,枝干生出嫩绿新叶。有喜鹊落在枝头,处处是春意盎然的好景色。
可闻柏苓看了看手机,在桌下牵汤杳的手。
他问,我爸妈买好了机票,下周回国,想不想和我一起去接机?
汤杳含着一匙的百合银耳羹,匆匆咽下去,几乎没有犹豫地转头对他笑:“好啊。”
春日将辞,可他们不只拥有春天。
他们拥有很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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