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抒耳 作品

50. 第 50 章 感动怎么能算是喜欢呢?……

    今天十二班的第四节课是语文课, 时澄月和祁嘉虞在五楼转角处就听见语文老师痛骂十二班的声音。
 

    “难得见老应发这么大的火哎。”时澄月说。
 

    祁嘉虞也点头。她伸着脖子往里看,和田鑫泽对视上,两人一番口语手语齐齐比划, 最后祁嘉虞得出结论, 她和时澄月先去食堂。
 

    “你排队,我去买奶茶。”祁嘉虞说。
 

    两人分工明确。
 

    等买好饭, 时澄月坐在位子上, 有一搭没一搭地咬着排骨。过了一会儿,祁嘉虞拿着两杯奶茶在她对面坐下。
 

    她把吸管插进奶茶里, 递到时澄月面前。
 

    “趁他们还没来,我跟你说个事情。”时澄月带着笑意。
 

    祁嘉虞一块土豆叼在嘴边“你说。”
 

    “你绝对绝对想不到”
 

    祁嘉虞听腻了这说辞“你上次和我说的一件让我绝对想不到的事情是你在路边看见一条中华田园犬骑在哈士奇身上。”
 

    时澄月脸一红“你不要提这件事了好不好。我现在要跟你说的这件事真的很令人震惊你都不知道,林一砚喜欢我很久了”
 

    祁嘉虞平平淡淡哦了声, 夹起时澄月餐盘里的排骨“多久啊从上学期在操场看见你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不是。”时澄月看出祁嘉虞的波澜不惊, 给她丢出一个重磅炸弹, “我们是一个初中的,而且拍毕业照的时候他就站我旁边。苗禾, 就是他妹妹,她和我说林一砚喜欢我很久很久了, 从初三就开始喜欢我了。”
 

    第二块排骨掉在餐桌上。
 

    祁嘉虞终于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所以说”她停顿,“我脑子乱了。你等会儿, 让我捋一下。”
 

    片刻,她自以为捋清楚了“所以说,他暗恋了你整整三年”
 

    时澄月脑袋似暴雨中的小蘑菇,被捶打得猛点头,想努力收敛自己的笑意却无果。
 

    “那他为什么不追你”
 

    时澄月被噎住。
 

    “不知道。”
 

    祁嘉虞整个人被惊讶包裹,连饭都不吃了“男人是可以边深情款款暗恋一个女生, 边和另一个女生做爱的。”
 

    时澄月即刻捂住耳朵。
 

    祁嘉虞“不好意思我重新说。男人是可以人鸡分离的。好奇怪哦,他这种条件的男生,怎么看都不至于自卑到不敢和喜欢的人表白吧。我的宝贝,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能让林一砚这种人悄悄暗恋你三年啊”
 

    “不知道。”
 

    时澄月真的不知道。
 

    “好吧,不过也正常。你长得这么好看,一见钟情也不奇怪。”祁嘉虞嗦了口奶茶,笃悠悠得出结论。
 

    是吗
 

    可是很本能的,时澄月不喜欢这个回答。
 

    但若问不喜欢在哪里,她也不知道。
 

    饭都快吃完了,林一砚和田鑫泽还没来。
 

    祁嘉虞偷摸低头看手机“无语,田鑫泽说老应刚走,符江开又来了。”
 

    她抬头,“那我们先走吧。”
 

    时澄月说好。
 

    她站起来,转身去倒剩菜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后那一排的最外侧,坐着路梁。
 

    也许发型和衣服这些外在的东西可以照猫画虎地模仿,但别的,关于林一砚的分分毫毫,都无人可以效仿。
 

    时澄月想,这一次她可不会认错了。
 

    时澄月和祁嘉虞是在回教学楼的半道上遇见林一砚和田鑫泽的。
 

    “我真是服了我们班主任,他不饿我还饿呢,有话不能午自习来讲,非要吃饭前讲。”田鑫泽连连抱怨。
 

    时澄月没说话,安静地走到林一砚身边,眼睛亮得像装了无数的星星,眨眼间,在她黑亮的瞳仁里绽成熠熠星光。
 

    背在后头的手一寸一寸,悄悄地挪到他垂在一侧的手边,然后手指灵活地钻进他的手掌里,掌心往里一勾。
 

    嗯没反应
 

    他好像在想什么事情,时澄月好奇地仰头看他,手指又轻划一下。
 

    这次,被他迅速抓住手指,牢牢攥在手心。
 

    “你抓我抓的好用力哦”时澄月用气音低声说,“我又不会跑的。”
 

    林一砚闻言,手指松了些力道,拇指指腹在她柔软的手背上打转。
 

    嗯,她说她不会跑的。
 

    既然四个人在这里遇见了,索性又往食堂的方向走,可惜这个点的食堂里没什么菜了。
 

    无奈,只能去小卖部。
 

    “你这件该不会是短袖吧”时澄月问。
 

    林一砚披了件校服,拉链拉到一半,露出半截白色衣领。时澄月觉得有些奇怪,体育课上见他时,不是还穿着那件黑色卫衣吗
 

    林一砚“嗯。”
 

    “你不冷吗”
 

    “还好。”
 

    时澄月使唤林一砚拿饮料架最上方的那瓶香蕉牛奶。
 

    林一砚说好。
 

    “说起来,我们班班长今天居然跟你穿了一样的衣服。”祁嘉虞搭话。
 

    时澄月义愤填膺地点头“对,东施效颦。”
 

    她胳膊肘轻戳林一砚,“害得我还把你认错了呢。”
 

    “哦呦,自己眼神不好还怪别的。”祁嘉虞调侃。
 

    “你懂不懂严以律人,宽以待己”时澄月大声回。
 

    林一砚拿过那瓶矮矮胖胖的香蕉牛奶递给时澄月,时澄月不甚在意地去接,仍旧侧头和祁嘉虞说话,话里话外都是路梁这人真没意思,她是打心眼里讨厌这种人。
 

    可就算是讨厌,路梁这个名字也被她说了许多许多遍。
 

    他垂眸,浓长睫羽像挂了承载不住的重量。
 

    血管里的血液都要被替换成高浓度的柠檬汁,他整个人几乎要浸泡在嫉妒的酸水里。
 

    “我很好的。”隐忍再三,他不着边际地冒出一句话。
 

    时澄月从和祁嘉虞的对话中脱开,她扭头,愣了一下“我知道。”
 

    手拿了一下那瓶香蕉牛奶,却没拿过来。
 

    他依旧保持那个姿势,递给她那瓶牛奶的手指都在用力,曾经放松时呈现淡青色的经络此刻紧绷在掌背上,连指甲盖都有些发白。
 

    青涩声线里漫出几个字“我真的很好。”
 

    手指一松,力道也变轻。
 

    那瓶香蕉牛奶到了时澄月的怀里,她笑了一下,也跟着重复“我说我知道的呀”
 

    他当然是最好的。
 

    最近,高三所有活动暂停,南楼和操场正放着运动员进行曲,高一高二的学生们下楼做操。北楼鸦雀无声。
 

    时澄月现在已经成为了各个办公室的常客。
 

    她有一道题不会做,拿着试卷和草稿纸去数学组办公室找廖卫峰。刚进门,就看见路梁站在廖卫峰的办公桌前,想来应该也是来问题目的。
 

    时澄月迟疑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廖卫峰也是在此刻看到她,四目交错,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站在路梁旁边,脚步往侧边挪了一大步,像凭空划开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路梁问完了题目,却没走。
 

    时澄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总不见得她不会做的题目,他也不会吧
 

    廖卫峰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了一下,他声调如往常“路梁,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路梁缄默两三秒,才说好。
 

    看着他的背影,时澄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嘴里做了个口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话。
 

    正好被廖卫峰捕捉到。
 

    “哎哎哎,干什么呢你。”
 

    时澄月“我翻白眼您也要管”
 

    廖卫峰笑了笑,没顺着她接话“哪一题不会”
 

    时澄月把试卷摊开,指出那道题。
 

    从廖卫峰办公室出来已经是二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原本她还有一道题不会,但是廖卫峰中途接了个电话。虽然交谈时用的是方言,但时澄月听了几句,自觉这是一个要打很久很久的电话,于是和他比了个手势,无声地说自己下午再来。
 

    廖卫峰点头。
 

    其实每次问完廖卫峰题目都很开心。虽然代价是比跑完八百米还要累,但无形之中又解决了一种类型的题目。冲刺阶段,只要能彻彻底底地吃透一类题型都像打了一剂超强浓度的兴奋剂。
 

    只是,她出办公室的时候,路梁就在转角处。
 

    他靠墙,蹲在原地,试卷摊在膝盖上,低头做着题。
 

    听见从办公室外传来的脚步声,他抬头,看见是时澄月立刻站起身。
 

    可能蹲的有些久,他幅度有些大地捶了捶自己的腿。
 

    像漫天风雪夜里无家可归的人,有意无意地透着点可怜。
 

    “时澄月,”他语气苦涩,“上学期期末那件事是我做错了,我再给你道个歉。我们能不能恢复成以前那样”
 

    从某种程度上说,如果对方于时澄月而言不过过眼云烟,那她的确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虽然她和路梁并没有扯平,对于他的恶劣行迹,她也没有以恶制恶地报复回去。但她真的不会因为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生如此长时间的气。
 

    但对于路梁这样一遍又一遍来提醒她,她也有些小恼火。
 

    “你已经和我道过歉了,我不接受。你道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我都不会接受的。”时澄月路过他,要走。
 

    “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比他认识你要早,如果要以时间来下论断,我比他早得多,很多很多。”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林一砚。
 

    时澄月不明白,路梁为什么会以为时间是判断喜欢的唯一因素。
 

    “不是谁喜欢我喜欢了很久,我就要给他这个面子和他在一起的。我喜欢林一砚,所以我想和他在一起。我不喜欢你,甚至于此刻的我,连和你做朋友、做同学的兴趣都没有,你看不出来吗而且说真的,你喜欢我什么呀喜欢我漂亮不好意思,我知道自己长得漂亮,不需要你来证明的。”
 

    她才不是什么美而不自知的笨蛋。她太清楚自己有多漂亮,太清楚走在校园路上只不过随意看去一眼就想要向她索取联系方式的男生是什么意图了。
 

    她今天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辫,前额刘海自然地分散两边,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和漂亮精致的眉眼。盈亮瞳眸似被清透的月光洗涤,然后点缀上熠熠星光。
 

    她挺直肩背,目不斜视,脚步轻快地往楼下走。
 

    路梁不懂。为什么林一砚这样向她卖惨示好,她会全盘接下,而自己以同样的模式效仿,却被她弃如敝履。
 

    “那他喜欢你什么呢”他有些气急败坏,冷笑几声,“凭什么我喜欢你是不怀好意见色起意,他喜欢你就是一见钟情时澄月,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喜欢的”
 

    时澄月没生过这么大的气,她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差点要掉出来。
 

    即使回到班级,坐在位子上,那股怒意也像突然被戳破一个口子的气球,不受控制地在她胸口横冲直撞。
 

    她怎么不值得人喜欢她才不是什么妄自菲薄的人,她觉得自己很好,自己很值得别人喜欢。
 

    因为脸皮薄,那时的她一时间没有想到回击的话语,通红着脸站在楼梯口,甚至于察觉到自己的耳垂和脖颈都在发烫发红,喉咙口像堵了一块粗糙又尖锐的石子,吐不出又咽不下。
 

    如果杀人不犯法,她真想冲上去一把将路梁推下楼去。
 

    可惜道德和法律不允许她这么做。
 

    不,道德应该是允许的。
 

    仅仅是法律不允许罢了。
 

    不然七天后就是路梁的头七,他的墓志铭上一定会工工整整地镌刻下一句话一个荣幸死于21世纪初美少女时澄月手下的男人,他该为自己的死感到无比骄傲。
 

    路梁就是在此刻进的教室。从时澄月的桌位前路过的这一刻,时澄月蹭的起身,重重推了一下路梁的背。他始料未及,身体失去平衡,腰侧撞在桌角。
 

    力度应该是不大的,只是桌角在瓷砖地上一划,发出一道尖锐声响。
 

    祁嘉虞肩膀抖了一下。
 

    本就是在上自习的四班教室陷入更深层的寂静。
 

    路梁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她。
 

    时澄月“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说我”
 

    说完这句话,她一脸正常地在位子上坐下,抽出一张试卷。
 

    其他人将茫然又惊讶的视线落到她身上。
 

    时澄月眨眨眼“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上自习哦。不出这口气的话,我今天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了。”
 

    很好。
 

    情绪又恢复到可以控制的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