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七章 分道
老者须发皆白,一身绣金华袍,仙风道骨。
沈长老恭敬上前,递上玉简,而后悄声道:
“老祖,都议好了,各方也都打点好了,这次论道大会,不出意外,会按我们的意思办。”
老者闭目养神,没有说话。
高楼玉阙之中,便有些沉寂。
沈长老低着头,沉默片刻,又低声道:“那个姓郑的,他不识抬举,辞任要走了……”
华袍老者这才骤然睁开眼,看向沈长老,目光微凝。
沈长老只觉老祖的目光沉肃,带着威严和不满,便将头压得更低了,辩解道:
“此人恃才傲物,不服管束,因此平日里,我便偶以言语威慑,打压一下,不成想……”
不成想,他真的撂挑子不干了,一个四大宗长老之位,说丢就丢。
华袍老者眉头微皱,片刻后声音淡漠,“罢了,能留的自会留,想走的留不住。”
“老祖,”沈长老悄声道,“这姓郑的,是走是留无所谓,但他身上的阵法……”
华袍老者默默看着沈长老。
沈长老便道:“郑家的八卦雷阵传承,修界罕有,便是我乾道宗,历史悠久,阵法底蕴深厚,也不曾有雷道阵法的传承。”
“此雷阵,若能收归藏阵阁,必能为我乾道宗的阵法道藏,增色不少。”
“老祖您看,要不要想办法……将这姓郑的留下?”
沈长老说完,便低眉顺眼,听候老祖决断。
华袍老者默然思索片刻,摇了摇头,“罢了,八卦雷阵不轻传,也不可轻易学,他不愿教,不可强求。”
沈长老不解,皱眉道,“老祖,这门阵法,真的讲究心性至刚至正?”
见老祖没答话,他又道:
“依弟子之见,心性之说,纯属子虚乌有,灵根好,根骨好,什么东西不能学?何必说什么心性?”
“郑家这个雷阵,我看也是故弄玄虚,他们敝帚自珍,不愿外传,这才用"心性道心"这个说法来搪塞。”
华袍老者看了沈长老一眼,摇了摇头,不想多说,只是吩咐道:
“此事到此为止,郑家的人,若愿意留,你就让他留下,之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他若要走,你也不可为难。”
“郑家虽偏居震州,但却是为数不多的,能将雷阵传承下来的家族,绝不可小觑。”
“更何况……”
华袍老者缓了缓,“眼前论道大会才是正事,不要节外生枝。”
“是,老祖。”沈长老道。
华袍老者这才拿起沈长老奉上的玉简,略一扫视,微微颔首。
“做的不错,就这么吩咐下去……”
“你且记住,凡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不可夜长梦多。”
沈长老立马躬身俯首:
“谨遵老祖吩咐。”
……
几日之后,乾学州界,乾学阁。
高大恢弘的大殿内,四大宗,八大门,乃至十二流及乾学百门各个宗门的部分掌门,以及实权长老,汇聚一堂,商议着此次宗门改制,以及论道大会的具体章程。
之前大多事宜,已经商量过了。
此次乾学阁议事,是要最终定案。
但在会前,由乾道宗主导的四大宗,发了一份议案。
太阿门长老一见玉简,当即便起身拍案道:“绝对不行!”
断金门便有一位长老阴阳怪气道:“如何不行?”
太阿门长老翻看了一遍玉简,道:“这变动太大了。”
“不过是些日程的改动,还有些微章程的小变动,算不得什么……”
“胡闹!”
一些宗门纷纷应和。
“不错,沿袭了数百年的东西,说改就改。”
“太不将祖宗之法,放在眼里了。”
但不同意的,终究是少数。
大多数宗门默不作声,也有一些宗门,明显维护这份议案。
“祖宗之法,本也是因时制宜,不断改动的。”
“我觉得,乾道宗这份议案很好。”
……
乾学阁内,一时议论纷纷。
高居上位的沈长老咳嗽了一声,待众人肃静了一些,这才开口道:“玉简诸位都看了,此次议事,主要商议几点,希望诸位周知:”
“一是论剑大会前置,先论剑,再论道;”
“众所周知,论剑大会是我乾学州界的一大盛事,不仅宗门弟子云集,世家荟萃,各州界各方,也都会有修士前来观礼,历来都是如此。”
“但是,按照往年先论道,再论剑的顺序,就太拖沓了。”
“论道大会,符阵丹器都比,本身进程繁杂,一旦耽搁了时日,论剑大会就不得不延期举行,难免有些,分不清主次。”
“因此,为了让论剑大会,能准时举办,也为了不延误九州各界修士的时间,所以论剑大会的时间,必须提前!”
“所有人力物力,都集中在论剑大会上,确保此后每届论剑大会,都如期举办,争取将此大会,推举成为乾州,乃至九州的第一大盛事。”
“这是其一,其二,此后论剑大会,放宽名额。”
“论剑大会的本意,并不是让少数弟子,独占鳌头,独领风骚,更是希望能鼓励更多宗门弟子,积极进取。”
“放宽名额,让更多弟子,都能参与进来,鼓励弟子互相竞争,共同进步,这是好事。”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沈长老顿了下,神情肃然道,“从此届开始,将根据各宗门在论道大会的排名,来定四大宗,八大门,乃至十二流的位序!”
此言一出,场间哗然。
沈长老顿了片刻,这才继续解释道:
“此后的三届,每一届这个位序都会变。”
“但三届之后,便会最终确定,宗门位序维持一百年不变。”
“宗门改制,三届论道,十年时间,定一百年之内的位序。此后每隔百年,都会如此"改制"一次,能者居之……”
沈长老语重心长道:
“四大宗,八大门的位置,位居我乾学州界数千宗门之首,意义重大。”
“宗门的教义,是传道授业,能教出优秀的弟子,在论道大会中优胜,才能有资格,占这个位置。”
“否则,尸位素餐,名不副实,徒惹他人笑话。”
“为防有些宗门,仗着祖辈的功劳,不思进取,因此此事便由我们四大宗以身作则,带头推行。”
“这也是对我们四大宗的一种鞭策。”
“这个"四大宗",谁有能力,谁便能上位。”
“我们四大宗教出的弟子,若是技不如人,我们也二话不说,甘愿让位。”
“乾道宗,包括现有的四大宗门,绝无怨言!”
“诸位,以为如何……”
乾学阁内,当即人心浮动。
四大宗之位!
乾学州界之内,没有任何一个宗门,不想跻身前列,不想位列四大宗之位,占据乾龙山脉最大的份额,吞下这一口肥肉。
便是太阿门和冲虚门的诸位长老,此时听到这沈长老的话,都是心欲浮动。
假如,没有胭脂舟之事的话,他们的确无论如何,都要搏上这一搏。
但是现在,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太阿门几个宗门,还想尽力反对一下。
但乾道宗,包括四大宗,早已将一切事务都暗中打点好了。
这些事,都早已是注定的了。
最终各宗门表决,也几乎是一致同意了乾道宗的这份议案。
诸方角力,各自算计的“宗门改制”,也正式开始落实了……
……
太虚门。
长老居中,墨画还在跟着荀老先生学阵法。
准确地说,墨画是在“考试”。
荀老先生布置了一张繁多的阵法大试卷,上面包含了十几道二品十九纹,乃至十九纹巅峰的阵法,让墨画在有限的时间内,一气呵成,全部画完。
中间可以有休息的时间,但给的时间很少。
墨画从早上开始画,一直画到了傍晚。
当他将“试卷”交给荀老先生的时候,荀老先生面前的香炉里,那支香还剩三分之一。
“画完了?”
“嗯。”墨画点头。
荀老先生接过墨画的阵法试卷,一道接一道阵法,仔仔细细看过去。
尽管时间有限,尽管纹数浩繁,尽管阵法难度很大。
但试卷上的阵纹,一笔一画,严谨规整,就像是印刷出来的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谬!
甚至笔法,也炉火纯青,完美无瑕。
以这种水准,完成这种最顶尖的阵法大考,在二品阵师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即便是寻常三品阵师来考,也根本做不到如此地步。
基础坚实,涉猎广泛,阅历渊博,造诣深厚。
神念深不可测,笔法千锤百炼。
便是神魂夺舍的老怪物来画二品阵法,想来也不过如此……
荀老先生吸了一口凉气,而后深深看了一眼墨画,心中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是缓缓放了下来……
太虚门的转机,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