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越人 作品

第808章 功蔽道禄


 第八百零五章 功蔽道禄(1+22)
  李绛迁派了人下去,自己在殿中等着,很快听着一片嘈杂之声,一连串的身影迅速到了大殿之前,踌躇推搡了一阵,没人敢进来。
  “嘎吱。”
  最后是陈冬河、安思危两人带头进入玉庭,身后各跟了三位青杜玉庭的实权人物,先行了礼,李绛迁对这两位还是很客气的,坐直了道:
  “两位长老先进来罢。”
  于是殿门紧闭,只余下两人在殿中立着,李绛迁指了指案上的诸多信件,答道:
  “族内二十二位荫蔽人选,周洛叔给的是每人三处庇护,可留于洲中、得洲边职务与每年赏赐。”
  “他们三年以来的大小动作都在这了,疑点、证据,被周洛叔压下去的上报、宗卷里过去的污点,都用朱色注出。”
  “我要两司配合,青杜的人马不得行动,玉庭的直接下去请人,请到的人分开关到殿里去,不必审问,也不必用刑。”
  陈冬河欲言又止,安思危则行了一礼,提醒道:
  “禀家主,族中三年都算老实,能被选中的荫蔽都是纠不出错处的,即使有些是有意为之,也抓不到把柄,而以过去计较,未免惹来怨言。”
  “无妨。”
  李绛迁笑了笑,答道:
  “我只要两位长辈把人全部看住,风声紧了即可。”
  两人会意点头,李绛迁一路下去,亲手为两人开了门,正门骤然一开,门前跪的一片窃窃私语的都住嘴了,李绛迁笑道:
  “还有一事,还请青杜玉庭顺道通传诸脉,但凡荫蔽之家有作奸犯科、治罪青杜者,一人犯事,累及一邸,酌情削减荫蔽。”
  一众人秩序井然地散了,陆陆续续有人被带上山,李绛迁等了一阵,便见花色幅巾的男子被扯着从道上过来,李绛迁正等着他呢,一改之前的笑容满脸,冷冷地瞪了眼他。
  李承宰心中已经是凉透了。
  大半夜玉庭卫来上门,说的是一人犯事,累及一邸,李承宰心中便咯噔一下。
  自家老头子是去做什么的?请罪!
  李曦晅马不停蹄,半路转回青杜求情,但李承宰可不晓得,只知道父亲请到了大半夜还没回来,早些时候就跟几个兄弟围坐着忧虑开了,说不准在哪个地方治罪…
  眼下被李绛迁这么瞪了一眼,心中更是恐惧:
  ‘父亲早说大公子狠,这么一整,是要去了我家荫蔽,五个都没了着落…到底是棋高一着,父亲撞到他手里去了!’
  他被扯着进了侧院关着,大门一关,彻底暗下来,阵法隔绝内外,再也无法沟通,当下心如死灰,等到殿中的侍从上来端茶,他也毫无反应。
  “大人请…”
  他偏头看了一眼,突然觉得这侍从有些眼熟,愣了愣,问道:
  “你是任家人?”
  李曦晅的正妻就是任家人,东邸与任家很亲近,他连忙扯住这人的手,极少用过的脑袋运转起来,哆嗦着道:

 

  “替我…传信东邸…速速分家…能保住一个算一个…”
  这任家人看了他一眼,答道:
  “公子高看我了,我一小小侍从,哪有那么大能耐?况且公子前脚一被带走,后脚东邸的人已经分了家产了!”
  李承宰软了下来,呆坐半天,只吐出个字:
  “好。”
  李承宰在里头挣扎,外头却很安静,只有匆匆的脚步声,月光如水,李绛迁立在殿门前,陈鸯稍稍躬身,低声道:
  “家主,曦晅大人还在青杜院子里,东邸已经慌乱分了家,西边本就分过,没有什么动作,只有两支多分了出去…”
  “够了。”
  李绛迁随口道:
  “等曦晅族老从山上下来,也失去他的东邸了,四分五裂的子嗣还要怨他,老大人说怨不及兄弟,怨不及宗族,怨在咱们的曦晅族老身上正好。”
  他嗤笑一声,答道:
  “父母做得不好了,兄弟姐妹同仇敌忾,是不是更团结?也不会伤了情谊,也怨不得宗族嘛…是他李曦晅先认了罪,我李绛迁才派人去捉人,如今东邸不打自招,这番四处抓人的缘由…大家也知晓了!”
  此刻的陈鸯也有些心惊发寒,沉默了片刻,他拱了拱手,答道:
  “只怕他不配合…曦晅族老…身在局中最清楚,若是四处宣扬…”
  “不怕他不配合。”
  李绛迁甩了甩袖子,负手走进殿内,笑道: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把事情捅穿了,东邸有什么好处?无非要迎来我一次又一次的分化瓦解而已,他老了,不敢和掌握权力的我对着干。”
  “更何况……”
  他入了主位,提起笔来,答道:
  “求情和认罪有区别吗?如是没有罪,为何要求情?”
  李绛迁瞥了眼他,继续道:
  “去把崔决吟请来。”
  陈鸯风一般下去了,崔决吟很快从殿外进来,显然在侧边等了许久了,李绛迁抬眉笑道:
  “这两月同崔大人商议的事情…可有着落了?”
  崔决吟稍稍行礼,恭声道:
  “已经按着家主的嘱咐,从家中六百六十七本道藏之中,择出三种大道统道书,分别是《六章寻仙》【白晗篇】、《鳞兽问法》总录、《灵中符法》总纲。”
  “三部道统择出的部分经过删改与增添,通过多部道统补足,命名为【白晗】、【问法】、【灵符】三部。”
  他双手将三本典籍奉上,分别用白、金、紫三种书封,又勾勒了纹路,显得仙气飘飘,李绛迁接过翻了两遍,点头道:
  “麻烦前辈了。”
  崔决吟侧身而立,李绛迁则向着下方的陈鸯道:
  “把各个侧院的族人带过来吧。”
  不多时,众人鱼贯而入,一个个低着头,惶恐不安,在下方站齐了,李绛迁笑道:
  “先要贺喜各位,曦晅族老大义入山,自请罪责,族中下派审查,好在周洛叔慧眼如炬,荫蔽人选极准,虽有疑点,如今一一释清,荫蔽无误。”

 

  下方一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偷偷相互对视了,都往李承宰身上看。
  李承宰更是确定了自己的老爷子就是请罪去的,好在没有查出什么来,否则自家非被恨死不可,默默庆幸,听着李绛迁道:
  “今日请诸位前来,着实有要事相商,我欲在族中广开方便之门,以密林一山为主,设立三等学问,分别为【白晗】、【问法】、【灵符】三道,以供洲中不能修行的族人研习,也算为族中添一添绵薄之力。”
  下方众人略有疑惑地抬起头来,都往台上看,李绛迁笑道:
  “今后荫蔽之路照样推行,只准为族牺牲的修士之后,仅仅荫蔽有灵窍的一代,倘若子嗣身无灵窍,便可与修士财产一同暂记湖中,静候将来灵窍子赐下,即为功蔽。”
  “至于研习道经之路,每五年祭祀即使密林考察,三道有造诣之人,考察品行后皆可受族中功禄位子,不但可以滞留洲中,还可以受赏赐,得俸禄,此为道禄。”
  庭中顿时寂静,崔决吟显然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几份早已撰写完毕的金色卷轴,下传至陈冬河、安思危两人手中。
  要知道李家的荫蔽可不是稳如泰山,若是能力不足,求来官位照样会被拔除,赏赐与滞留也只有一代能享,若是道禄此事行得通,岂不是比荫蔽还好?
  眼下一个个都抬眉望,李绛迁继续道:
  “这一道有三等位子,随后家中还会在诸府立族学,也能外派出洲…各房都来抄经罢。”
  他倚着主位上的高座,下方一众炽热的目光都随着那三本书飘荡,也有几位筑基在此,这些人才肯乖乖巧巧的排队来抄,李绛迁则把目光飘忽在一片欢天喜地的面庞之中。
  ‘绝不可能轻易将你们放在权位上…唯有将你们的精力挂在道经的无数注解之中…皓首穷经,再也没有心思钻研他物,才一点点爬上这个与十六府两峰一山完全隔离的权力体系,也才好杜绝后患…’
  他面带微笑,在抄经罢了、满是呼天呛地的家主大恩之声中微微抬头:
  ‘更何况也不是没有好处…道经读的多了,也好教育子嗣…灵窍子在启蒙之中就是三本道书…说不准还有利于将来修道。’
  “此为功蔽道禄之法!”
  ……
  夜色渐沉,空中繁星闪烁,海面上万里波涛不起,鸥鹰翱翔,从极远极远的天边传来几声鸣叫,迅速消失在耳边。
  枫林之中凉风习习,溪中朵朵白玉莲盏飘动,青玉台上则光彩皎洁,一身白金道袍的修士睁开眼睛,便见天光乍现,紫火浮而又散,使得林中一亮。
  这段日子李曦明仅在林间修行,法躯上的伤势好尽了,九邱仙山为他腾出来的这处修行之所显然不算差,灵机与栀景山相仿。
  难得的是有白玉莲盏飘下,内里点了某种有助于疗伤的牝水灵物,芳香扑鼻,虽然对李曦明紫府级别的伤势用处不大,却是用了心思的。

 

  ‘『谒天门』神通进展不大,虽然生死之间走了一遭,道行略有长进,修为却因为疗伤耽搁了……’
  锤炼神通是个水磨功夫,李曦明估摸着把这道『谒天门』炼至圆满还要个三十余年,掐指一算:
  “按着江南的速度,我的修行天资其实也不算慢了,三十余年炼个圆满,立刻可以接上《身镇虎关宝经》,不用续途妙法,花个十余年铸出道基,就可以炼『君蹈危』。”
  “突破第二道神通的时间,倒是没见哪里有记载,也更看个人资质,没有经历,难以估量,姑且算个十年,六十年成就『君蹈危』,若是一切顺利一百二十年凝练第三道神通,突破中期,对上参紫仙槛。”
  参紫仙槛名声在外,李曦明是估算不下去了,等有了三道神通,在江南紫府中也算中坚,李周巍不会比自己慢多少,到时候哪怕对上了长霄也不会太逊色。
  “唯独要在那长霄的针对下安全渡过这一百二十年,真不是件轻松的事。”
  李曦明的处境略有尴尬,若是返回江南,他没有把握面对长霄的明枪暗箭,滞留海外,家中的人同样不安全:
  “虽然周巍兵行险招,把司徒末除了,了结了我家百年心腹大患,也除掉一把关键的刀,可长霄一旦回了江南,用起手段来,虽然未必有司徒末这样的人物,可借来的刀肯定是少不了的…”
  他暗暗沮丧,突然听见枫树上的风铃叮当作响,一身白衣的夏绶鱼从林间过来,稍稍行礼,很恭敬地道:
  “禀真人,两位真人派人来请,说是先前商议好的事情,如今可以动身了。”
  夏绶鱼这些快大半年的日子在九邱上呆得不止是舒适,相较于她前半生的时光简直是奢华了,不说平日里居住的洞府灵机浓郁到什么地步,光是在山间的小路上找一个灵机最稀薄的地方蹲下来,灵机浓郁程度都是那庆须寺的数倍。
  这些好日子过下来,这女子越发容光焕发,几点法器首饰装饰罢了,更显得美丽,本身眉毛过细带来的一点点刻薄相也被眉心的坠子遮过了,夏绶鱼本就是很会拿捏架子的女子,眼下反倒像个大门派出身的紫府嫡系。
  李曦明不是刻薄的人,并不觉得太过,昔日里土里土气的女子一下成了这模样,也仅仅是让他含笑点头,拢着袖子起身,心头有了思绪:
  ‘可以趁着这个时机…拜托后绋把她带到湖上,既安全又便捷,也能有点威慑的意思…周暝也老大不小了,一天天的没个着落,眼下说不准还在哪个乐坊里流连忘返,这样不好。’
  于是他一边迈步出去,一边问道:
  “苓渡是个厚道的长者,我听说你在仙山上的待遇说是宾客,实际上形同外门弟子,几处道藏都向你开放…是也不是?”
  夏绶鱼顿时一慌,略有急切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