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越人 作品

第九百八十五章 重火(1+1/2)(小指勾尚白银盟加更3/10)


    天光璀璨,栀花飞舞。

    金白衣袍的真人端坐山间,双手结印,护在气海前,一道道明阳天光神通正顺着他结印的指引蜂拥而入,沉入其中。

    气海之中的天门神通璀璨,正打磨镇压着一道浑圆如金丹的宝贝,长久以来的消磨使得这宝贝上的神通忽明忽暗,不断衰竭。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见到天光垂落,浑圆如金丹的宝贝猛然一震,庇护在周围的种种光色退散,周围的天光立刻疯了般蜂拥而至,涌入其中,将之染为明阳的金色!

    “总算是炼化了!”

    李曦明心中一震,喜色涌起,果然有种种讯息涌入脑海。

    重火两明仪!

    他骤然睁开双眼,抬起手来,那一枚如金丹一般的灵宝赫然在他手心中浮现,通体赤红,一圈圈一环环的金线缭绕周边,凝聚为五道环彩,离火盘旋,散发着灼热气息。

    ‘离火灵宝!一道与玄祀颇为相关的离火灵宝!’

    他心中一动,重火两明仪的神妙霎时间涌上心头,竟然足有五道!

    第一便是离溟,乃是此物在洞天之中的离光,号称离光参次、厚如东溟,可以遮蔽幻彩,笼罩一方,有迷惑束缚之效,范围极广,比李曦明自己腰间的玉尺示川要大得多,只要法力充足,甚至可以不断扩散,笼罩一地。

    这离溟虽然对李周巍影响不大,可那是受了君蹈危破除,一般的真人落入其中绝对要花上一番功夫,束手束脚。

    其二是重光,也是极为特殊的斗法手段了,速度极快,有排斥扫灭之力,一旦中了光,便有光离之力响动,不断推挪敌人。

    而重光可以凭借主人放入其中的离火的增添威力,虽然只能放入一种离火,可只要放入其中,重光便会带有此等离火的特性与威力,可塑性极强。

    ‘如今只能放入红雉冲离焰,应当更有灵性,炼化诸金,倘若今后找到了以威能着名的离火,如天杏离雨一类……威力还能更上一层楼!’

    这两道神妙都堪比一道灵器的最大神妙了,却只是重火两明仪的辅助手段而已,真正的威能集中于神妙玄擭!

    这重火两明仪周边环绕的五重金丝乃是白日清枢金所铸,在金乌光明焰中炼了百年,炼了个不腐不化、不散不失,玄擭一旦展开,五重金丝便会从天而降,各自化为一光。

    此光可以散法术、锁兵器,妙用无穷,唯惧合水,如若离火道行极高,修行了相关的道统,还能将之用出更多的变化…甚至道统大成、道行极高之时,玄擭一旦展开,法身可以随时与这五重金丝互换位置,更有一番玄妙。

    就算是李曦明这等道统不大相同的人物,光靠白日清枢金不腐不化、不散不失的本事,也足够厉害了!

    余下两道神妙,一道是道功,是辅助离火、真火一道的神通修行的,算是传道之宝,另一道则是群光。

    群光神妙一旦施展,便会鼓动重火两明仪中的灵物,降下辉光,用以压制异道,消磨邪祟…

    可叫李曦明尴尬的是,群光神妙所谓的压制异道,似乎对如今的紫府金丹道也有作用…他是灵宝主人无妨,如果是跟同道一起斗法,群光神妙施展,倒也是个麻烦事。

    “却已经算得上好神妙了…”

    李曦明思虑到这儿,心中已是暗暗惊骇:

    ‘难怪元素真人当年只凭一枚辛酉渌泽印便可以纵横,连紫府中期的修士都惧怕他,这古代灵宝着实厉害…他又命神通、身神通合一…谁会去有意招惹呢…’

    何况辛酉渌泽印还是古代羽蛇的东西,传闻甚至有法宝之资,重火两明仪估摸着还要差几分。

    他念头还未散去,灵识投入重火两明仪之中,本想好好审视一二,却微微一愣。

    不曾想撞入他脑海里的赫然是浩如烟海、奥妙复杂的长篇道论!

    此物之中竟然留有传承,号称南离服食法,竟然是一道古代的正统仙道服气之法!

    这可不是什么紫府金丹之道,亦不是什么天胎巫箓,乃是最正宗、最正统的仙道服气养性道的功法术诀传承。

    此中洋洋洒洒数万言,金书玄篆,奥妙无穷,阐解离火大道,与天地交感合一,以求神妙——这一求神妙就是黄冠,求到身了就是真人,求到位了就是真君羽士,什么胎息练气、什么筑基紫府,通篇竟然没有半个字!

    李曦明翻来覆去看了,心中骤然一明:

    ‘果然是当年那位小王剑仙的道统!’

    当年那位小王剑仙说得很明白,颍华王家修行的就是服气养性道,而如今自称仙道的紫府金丹道与北方的正统魔道在人家眼里是一条路子,都是邪门外道…

    ‘竟然是古代仙修的法门,难怪要用灵宝来记载!’

    李曦明先是暗喜,一时间心中大动!

    ‘听闻这仙道门槛颇高,可如若是自家哪个晚辈能修,到时候配上这一枚灵宝,岂不是有古仙修的威能!’

    他蠢蠢欲动,可微微品味了一番,突然发觉不对,皱眉起来,心中暗惊:

    ‘这都是些什么…’

    李曦明堂堂紫府,神通加身,修行百年,读了个篇首,竟然看得半知半解!

    ‘这让人怎么修?!’

    李曦明道行再怎么不高也是紫府!纵使修行的不是离火,可明阳和离火本就亲近,当年李绛迁的天离日昃经读起来也是得心应手,颇有收获的…这一道法门读下去,难度比之候殊金书有过之而无不及!

    “候殊金书同样难,以紫府的目光来看更多的是难在复杂…可这南离服食法难在玄奥,晦涩到了恐怖的境地!”

    他一时间目瞪口呆,想不到传闻中的门槛颇高是这个意思,只能尴尬地放了念想,心中疑虑:

    “怎会如此?此间恐怕有什么疏漏吧…再难的功法都不至于难到这种地步,那要怎样的天才方能真正走上这条路?”

    “如此一来,反倒不适合让自家人修行了…可能修紫府金丹道能成个筑基的人物,修这功法兴许要蹉跎一辈子,一事无成…哪怕是能修成紫府的,也未必能把这功法修好了!到时候反倒害了人。”

    李曦明心中念想稍稍一歇,这么仔细看了一遍,却暗暗注意起来。

    重火两明仪中不止一道南离服食法,还有前主人留下的话语!

    此人自称为兜玄道统的南炤真人陆,生在大梁之时,修行离火之道,也是一位神通圆满的大真人。

    更为重要的是,此人并没有提及宛陵天,而是自称为南火天府的修士!

    ‘南火天府?’

    李曦明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甚至大部分越国人都知道这个名字,当年位处越国南方,青池宗大名鼎鼎的倚山城便是南火天府所铸!

    ‘兜玄道统的南炤真人…也就代表南火天府也是兜玄道统,后来此府不见…陆寄居同为兜玄的宛陵天,倒也算合情合理…’

    毕竟一位神通圆满的离火大真人已经可以自称为世间第一流,到哪都是吃不了亏的,哪怕是宛陵天也同样会欢迎。

    这段话语并不长,只寥寥数句,介绍了背景,后头语气竟然低沉起来:

    “我玄司天监地,无有不从,而社稷畔道,以至于斯,今当降心相从,栖情玄远…却号上宗,以天武威仪治世,矫正四方,仍作雷宫第二,不过冢中筵宴而已!”

    “今岁本尊求取离位,成则再兴南火,尚有一息可存,事有不谐…则再无光明…”

    “取我明仪者,修在宛陵天坠时!”

    李曦明连看了数次,暗暗叹息:

    “陆…倒也是明白人…看来宛陵上宗还是放不下雷宫的地位,不肯屈就,这些年来还是在收拾四周的烂摊子,要除魔卫道,得罪了不少人,也让诸家有了警惕之心。”

    他轻轻一抬手,这灵宝便化为一道流光升起,落到他气海里去了,这才见到山间的玉牌晃动,显然是有事物禀报。

    却见上来的是李绛垄,颇为恭敬,身边跟着丁威锃,推金山倒玉柱般拜在阶下。

    他恭敬地道:

    “大人半年前安排的事情还未有着落,我等派人前去沙黄国,前后去过三次,都没有真人的消息,据说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回来…”

    李曦明手上有枚灵物玉环,最适合的主人就是这位沙黄国的竺生真人,早早就请人去问了,不曾想竟然见不到本尊。

    “无妨…”

    于是屈指一算,已经过去大半年,扫了眼底下的丁威锃,发觉他在筑基不知停留了多久了,虽然圆满,却没有下一步可走,暗暗叹息,问道:

    “这些日子可有消息?湖上如何?”

    李绛垄恭声道:

    “禀真人,江岸仍然在动荡,浊杀陵上还有建筑不断坠落,如今已化为一墟…北方已经多日没有消息,不知在等什么,只有荒野时不时有几个和尚下来,绛夏在守着。”

    李曦明微微凝神,问道:

    “蕈林原如何了?”

    这男子持家久了,一直没出过什么问题,凡事很熟练,明白他在说什么,连忙道:

    “青池宗没有半点反应,一直在收缩势力…”

    “嗯…”

    李曦明斟酌了一阵,低头看向他,笑着问道:

    “遂还如今如何了?”

    李周巍诸子嗣中,唯独李绛垄得了长子,因为是南北斗法、诸修出征之时得来的,便叫作李遂还,因是李曦明取的名字,至今还记得,这么一提,李绛垄立刻拜道:

    “已经测了,有灵窍在身,正在修胎息,倒有几分天资…”

    “好!”

    李曦明才得了《重光火明经》,是可以大大方方拿出来修习的,而且还随带有灵气,便笑起来,道:

    “你父亲在洞天得到一道古功法,乃是离火一道,与你兄长的功法各有千秋,既然撞得巧了,就只指他修行吧!”

    “拜谢真人!”

    李绛垄一副惊喜模样,李曦明乐呵呵地安排了,把洞天中得到的两个好功法都赐下去,却见这男子又跪下来,叩首道:

    “晚辈修为已经到了时候,本就准备闭关突破中期,可折腾了这么几年,总算是有机会见见真人…想着问一问…”

    李曦明暗暗点头,李绛垄这些年的确在湖上花费了不少时光,否则他也不会又是指名字又是赐功法,如今听了这话,便笑道:

    “你可有什么人物推荐?”

    李绛垄答道:

    “五叔温厚大方、举重若轻,又洒脱出俗,晚辈不能及…”

    “那小子?”

    提起李周暝,李曦明听得是直摇头,笑道:

    “他近年来是被绶鱼管住了,可他哪能管得住谁,可不要把你五叔往火上架。”

    这一句吓得李绛垄冷汗低头,连道不敢,好在这真人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只抿了口茶,思索道:

    “荒野如今也算重要,绛夏挪不得,小崔回了岛,威锃不擅长内政,已经没有那样文武双全、威望服众的人物了…”

    “除去你们几个兄弟,绛阙辈阴盛阳衰,只有一个绛宗争气,你先不要托他重任,只让他领个职务,代行一阵,明宫凡事教一教,也算是考验他了。”

    “晚辈遵命!”

    李曦明轻飘飘一句话,足以让湖上的政治发生剧烈的变化,甚至关乎伯仲两脉权力重新交接,他却好像没什么迟疑,面上还有笑意:

    “你别看他如今修为不高,还好有个他。”

    李绛垄连连点头,快步退下去了,李曦明这才收敛了笑容,气海之中已经镇压住那紫金雷锏,静静地盯着飘落的栀子花:

    ‘离火灵物与全丹灵物备足了,可一味合水灵物还未分清…这一次诸修盛宴,一定不少人去找这些炼器的,应当可以备足灵甲了…要去一次漆泽,周巍前后还压了人家释修宝器,数量渐多,可以试着问一问莲花寺。’

    ‘倒是如今…身上的灵器不少,还需调整一二,最好换取一些有用的回来,灵器贵精不贵多,自家竟然有这样的日子!’

    这叫他忍不住笑起来,光是他李曦明,控制拖延有示川、行走有赶山赴海虎,攻敌有真火、离火、并火,新得来的督山点灵符多半也是个护身的、倾向于神妙的灵器,已经多得厉害了。

    “这一身宝物,比我自己的命还贵,哪天外出…指不准几个紫府过来围杀我…”

    他正思量着,却听一阵清亮亮的声音在山间响起:

    “道友在山么?况雨前来拜访!”

    李曦明倒是一下听出她的声音来了,知道是来还飞玄乱石的人情的,只起身来迎,道:

    “真是不胜荣幸…”

    “太客气了。”

    况雨真人还是浅青色的袍子,笑着落到山间,答道:

    “我一路回去急着去找廖落道友,他倒是好运,在洞天里闯了这么一阵,没有受多少的伤势,还捞了不少好处。”

    于是大大方方地在山间的石桌旁坐下来,从袖口里取出一枚白玉盒来,往桌上一放,笑道:

    “他扯着说撞见你们家明煌真人了,与阳崖待在一块,生怕误会,便早早退走…听着要明阳,给我一块将胜石,也是灵资…”

    况雨一顿,挑眉道:

    “炼灵甲正好!”

    李曦明先是一愣,很快明白过来,他当年允诺了定阳子炼器之时时常替他问一问,想必是从某位真人那里传出去的,暗忖起来:

    ‘她与这玄怡、廖落应当是一个圈子,甚至是相近的道统里的,有别于太阳道统,却亲近太阳…’

    他心中一定,开了这玉盒,内里不过一片薄玉,光辉璀璨,果然有股浓厚的明阳之气扑面而来,让他收了东西,谢起来:

    “况雨道友也是解了我一难事…”

    况雨笑道:

    “不碍事,互利互惠的事情,谢来谢去也没意思。”

    她处事很大方,让李曦明颇有好感,想起那枚灵物玉环来,暗暗琢磨,问道:

    “道友可识得玉真一道的竺生道友?”

    况雨有些疑色地点头,答道:

    “自然是识得的…”

    她稍稍踌躇了,解释道:

    “与道友说清楚些,青池三元早些年在南海活动,三位都是有手段的人物,结下了不少交情,我大父也好,曲巳山也罢,甚至静怡山从南海分出去之前都与元素真人有往来。”

    “玄怡与秋湖真人…幼时也早早见过面,很是熟悉,我在衡祝进修,反而见得不多了。”

    “至于竺生真人,他与元修真人亲近些,道友有什么用得着的,请那位新晋的青忽真人才好使。”

    “原来如此!”

    李曦明暗自点头,默默梳理了,答道:

    “多谢道友指点!”

    况雨笑了笑,开口道:

    “曲巳山的老真人如今还在,他擅长炼器,如若道友今后还有需求,我还可以引荐廖落道友…”

    她眼睛明亮,微微抬起头,露出侧脸优美的轮廓,声音虽轻,语气柔和,却依旧能听出那郑重的语气:

    “太阳失辉,可你我算是一条绳上的,天宛钟情于仙道,没有太多害人的心思,可还有长霄、宝罄、净海…未来的事不好多说,可总要做防备。”

    “与他们多往来,总是好的。”

    李曦明微微一怔,颇有些郑重地点头,心中暗叹:

    ‘她也知道的不少…毕竟也跟着衡祝这么多年了,于情于理,衡星最后都要给她些指点…’

    他迎上况雨带着笑意的眸子,斟起了茶,举杯道:

    “我一定拜访!”

    备海。

    暗色变幻,虚空震动,灰色的流光在沉沉的太虚之中穿梭,沉沉的色彩之中隐约能见到一星半点幻彩生出,仿佛有无数庞大恐怖影子沉在其中,露出一鳞半爪。

    海面上风雨波涛,清纯女子静静立在雨中,一边的龙王身躯庞大,面色冰冷,一言不发。

    “轰隆!”

    雷霆划破夜空,使得天地一白,照出一旁的红发金衣男子,神色难以琢磨,幽幽地道:

    “宛陵天落下了。”

    他手中捧着一面镜子,那如同一抹初月般的、上蓝下白的色彩正在太虚中闪烁,时而模糊、时而清晰,隐约还能看见其中无数的废墟与遍地的尸骨碎片。

    湘淳道姑身边的备海龙王神色平静,声音带着沙哑:

    “的确是空无一人…兜玄已经没有颜面可言,他们半点也不遮掩…亦是示威——堂堂宛陵上宗,随意沦落到路边的野狗也能叼去肉!”

    另一侧的东方长穆神色渐渐阴冷,答道:

    “意料之中,天武如此光明…也算不上多体面,更何况宛陵宗了,兜玄道统散布天下,各自山头,至今有哪几个是凑到一块去的。”

    一旁的湘淳微微低头,听着东方烈云问道:

    “林衡江的道统叫谁得去了?”

    东方长穆有些疑惑地摇头,答道:

    “并未察觉,兴许是谁遮掩了吧。”

    这小小的插曲并未引起两人的注意,天地之中的雷霆更甚,东方长穆低声道:

    “诸家布局都到了收尾的时候,白麟正好在阴司地界上,三方纠葛…”

    “杨家得了阴司支持,对真炁之位志在必得,南北之争也将越国的阻碍铲平的差不多了,他杨金新如今只差一场东风…”

    他的眸子之中满是阴郁与期待,甚至有些激动地颤抖起来,另一侧的东方烈云同样神色起了波动,缓缓闭眼:

    “整个越国已经是夏日干柴,添了一层油又一层油,只差一点火星…顷刻就能兴起一场风暴——一场颠覆南方秩序的风暴。”

    东方烈云抬起眉来,骤然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东方长穆,那一瞬间,龙属诸祧的隔阂仿佛不见,唯有澎湃的野心和压在心头挥之不去的躁动:

    “是非成败,仅有一步之遥…”

    东方长穆则目光明亮,冷冷地答道:

    “祂是仙人,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