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作品
第24章 零号病人 3
路明非的双刀砍在他身上,像是龙牙咬进了他的骨头!
什么刀能破青铜御座的防?公猪尼奥震惊,可他连问话的机会都没有,路明非黏在他身上疯狂地输出,刀光中夹杂着肘击和膝击。血丝缠绕着公猪尼奥,带血的鳞片纷飞,伤口里暴露出鲜红的肌肉纤维,路明非快速地围绕公猪尼奥旋转,在已有的伤口上反复地切割,不断加深伤口,公猪尼奥砸出的重拳也一再地轰在路明非身上,每一拳都能打碎钢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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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里悬着一架无人机,俯瞰着激战的两人,把画面传到每个行动组成员的手机上,那首摇滚乐也回荡在很多人的耳边。
两名专员开着抢来的送奶车,慢悠悠地赶往那座教堂,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用不着他们了,他们聊着闲天:
“学院秘书还提供点歌服务呢?这就是传说中自带bgm出场的男子?”
“某人的特权罢了,说是他很喜欢摇滚乐,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曲库听着有点悲。”
“坐拥学生会舞蹈团的美男子,血统又那么强,有什么可悲的?”
“美男子是不是过誉了?又不是没人见过他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抠脚丫子。”
“穿上西装的时候还是有模有样的,有人叫他执行部之龙呢。”
“不如说是条变色龙,谁也不知道他真正的样子,知道他的代号为什么是零号病人么?”
“说是他从东京战场上回来之后就患上了ptsd,让一个病人拿着武器满世界跑,真不知道校长怎么想的。”
(作者注:ptsd,post-traumaticstressdisorder的缩写,创伤后应激障碍,意指人在经历创伤性事件后导致的抑郁、麻木、甚至性格的巨大改变,是种复合型的精神类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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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小看你了,你是那帮老家伙养出来的好猎狗,”公猪尼奥大口地喘息,“可是就凭那两把小刀你是杀不死我的!”
“我也没想着杀你,不把我要的情报吐出来,”路明非也是筋疲力尽,“想死都难!”
公猪尼奥浑身上下都是细小的伤口,有些深得露出了白骨。路明非不断地抹着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暗暗地试图把脱臼的脚腕正位。
对话不过是争取时间恢复体力,双方都亮出了自己的底牌,没有丝毫留手,公猪尼奥的战斗意志令路明非吃惊,路明非的战斗力也出乎公猪尼奥的预料。路明非确实是个棘手的对手,但还不是刺王杀驾的水准,即使赫尔佐格只是伪王,路明非对上他的下场也必然是灰飞烟灭。这让公猪尼奥被压制的信心渐渐恢复,但奇怪的是,他又并不觉得路明非之前的那番话是虚张声势,那些话就像是地狱中的恶鬼喃喃低语,诉说自己血腥的往事。
“君王的秘密,知道了只会死得更快,”公猪尼奥冷笑,“橘政宗在他们面前也不配拥有座位。”
路明非凛然,龙族的王座数量有限,赫尔佐格是篡夺了白王权位的人,那能在他面前坐着说话的都是些什么人?
公猪尼奥要的就是他这一刻的愣神,忽然跃起折断了教堂门上的铁质旗杆,把它当作标枪射向路明非。
他这是要争取逃走的机会,因为那些拦路的有轨列车竟然缓缓地动了起来,似乎是有轨电车的控制系统夺回了控制权,它当然会立刻发觉如此之多的列车拥堵在山下是不正常的,于是正在疏散这些列车,他逃往山上的通道被打开了。他也发觉路明非的脚踝已经脱臼,只要阻止他那么片刻不让他追上来,那对龙牙般恐怖的刀就没用了。
路明非挥刀斩断那根旗杆,但果然没有追上去,而是半跪在地,从屁股后面抽出了那两支巨大的手枪。双枪交替射击,血花从公猪尼奥的肩膀往下,一直炸到小腿。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埋着头往前跑,以前所未有的高速迈过那些闪亮的铁轨,他望着山顶的灯火,精神仿佛超脱了肉体漂浮在前方。路明非的最后两颗子弹打在了他的脚跟上,露出白森森的脚跟骨,但这样都没法阻止他的奔跑。
“你的子弹打完了!你的子弹打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公猪尼奥狂笑,“猎狗怎么追得上自由的公猪?”
路明非站起身来,无声地叹了口气。下一刻,公猪尼奥的额头上忽然炸开了一朵巨大的血花,再过一秒钟,枪声才破空而来。
那是一颗弗里嘉子弹,从公猪尼奥一直仰望的山里射来。子弹初速远高于音速,所以子弹先到,然后才是枪声。那支枪的口径远大于维多利亚手中的精准步枪,威力也超过路明非的沙漠之鹰,巨大的冲击力加额外加量的麻醉弹头,是对公猪尼奥一击必杀的武器。麻醉剂进入血液,像是奔腾的暖流,瞬间就瓦解了公猪尼奥的斗志和力量。他像是喝醉酒似的摇晃了好一会儿,一头栽倒在铁轨上。
其实eva为他打开了逃亡的路,却也为女孩的狙击步枪清空了弹道上的阻碍,这个局是一开始就布好的,路明非只是在拖延时间。
路明非敲了敲耳机,切换到某个单独的频道:“谢啦,改天请你吃夜宵。”
贫民窟的铁皮棚下,白金色头发的少女闷着头拆解一支大口径步枪:“好,我会记账的。”
她丢下一叠美元给旁边负责望风的男孩:“回家去吧,忘记这件事。”
男孩攥着手中的钞票,呆呆地望着女孩远去的背影,白色的裙摆在风中翻飞如花。
“你怎么哭了?”女孩忽然转过身来。
“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坏人,可有一天他开着凯迪拉克来这里,给了我一百美元,打了我妈妈一耳光,说她如果再敢虐待我,他就把她卖去妓院。”男孩嚎啕大哭起来,“以后他再也不会来了!妈妈打我的时候再也没人管我了!”
女孩沉默了片刻,在一张纸片上唰唰地写了点什么,把纸片拍到男孩手心里:“有需要给我电话,保证不打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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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拖着脚步来到公猪尼奥身边,踢了踢那具铜浇铁铸般的身躯。公猪尼奥瞪着眼睛怒视他,呼哧呼哧地粗喘。炼金药剂彻底瘫痪了他的肌肉群,他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说话和呼吸也都费劲,但靠着强横的血统,他还保有基本的意识。
路明非举起枪来,作势要用枪柄去砸公猪尼奥的脑袋,可还是收住了,吃力地扶起公猪尼奥,让他枕在铁轨上。
他在公猪尼奥身边坐下,在大裤衩的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根牛肉条来,撕开包装叼在嘴里,眺望着山上的灯火。
璀璨的黄金瞳熄灭了,恶鬼附身般的恐怖气息也消散了,他变回了那个懒散的年轻人,下垂的死鱼眼看起来全无精神。
公猪尼奥终于喘过气来了:“不是要杀我么?把你的刀捅进我的颈椎里去,那样就能杀掉我了。”
“放几句狠话而已,”路明非耸耸肩,“你没动维多利亚,就没破我的底线。”
公猪尼奥又喘了一会儿:“我在城外有个小别墅,把一楼的地板挖开,下面有你想要的东西……还有我预备跑路的钱,我想过去某个山里躲一辈子,还没下定决心你就来了。”他顿了片刻,拉动嘴角笑笑,“想清楚了再去,那是蜜糖也是毒药,没准有一天你会变得跟我一样,然后换另一个学生会主席天涯海角地追杀你。”
路明非踢了他一脚:“轮不到你操心!先管好你自己吧!”
“你叫李嘉图是么?你挺另类的,我混学院的时候,可没遇到你这么有意思的人。”
“化名而已!别想找人报复我的家人!我爹妈比我牛逼!去了就是送死!”路明非有点紧张。
“你还真是天真啊……李嘉图!”公猪尼奥的胸膛里忽然传出擂鼓般的巨声,之前他开启青铜御座的时候也有类似的声响。
路明非暴跳而起,单手撑地,侧翻着撤退到安全距离之外,从后腰抽出新的弹匣想要插进枪里。
公猪尼奥放声嘶吼,双瞳灼灼生辉,那身金属疙瘩般的肌肉剧烈地震动着,金色的皮肤上凸起了血管。
两秒钟之后,浓腥的血浆从后颈处喷射而出。他向前扑倒,血浆喷射到数米的高度,然后化为一片血雨,随风飘散。
公猪尼奥杀死了自己,用的办法匪夷所思,他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仍能控制自己那颗强大的心脏。他让心脏以惊人的压力泵血,把全身的血液都从后颈处的伤口挤了出去。他死得很决然,彻底斩断自己的生机,不给施救者留任何一点机会,路明非只能呆呆地看着。
青铜御座的效果迅速地消退,公猪尼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像个漏气的皮球。
他还剩最后一口气,趴在那里吐着血沫喃喃着什么,路明非凑到他嘴边去听。
“我是没机会去什么疗养院的,医学会不会放过我……何况自由的公猪……就该自由地奔跑到死……”公猪尼奥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路明非缓缓地抬起头来,望着澄澈的夜空,今夜的里约热内卢死了一个恶棍,但世界并不会变得更好。
当明早的太阳升起,这座城市又会车水马龙,各方势力弹冠相庆跃跃欲试,为黑道皇帝的宝座拔刀相向。想通过努力从山上搬到山下居住的年轻人们还是会为了各自的理想或者欲望加入帮派,只要人类的贪欲不变,世界的秩序就不会变,一百个执行部之龙来到里约热内卢也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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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组赶到的时候,路明非提着枪坐在铁轨上,身旁的公猪尼奥静静地躺在血泊里。
公猪尼奥重又变成了那个干瘪的小个子,两撇滑稽的鼠须在之前变身的时候已经脱落了,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清秀。
专员们包围了公猪尼奥,长短武器纷纷上膛,路明非却淡定地摆摆手,意思是没事了,任务已经结束了。
“师兄!师兄!李嘉图师兄!”新生们激动地欢呼起来。
无人机上的摄像头分辨率有限,eva又掐掉了直播的后半截,他们看到的只是路明非如巨鹰天降,跟赫拉克勒斯贴肉搏杀的那一段。在他们看来那场战斗的后半截必定更加惨烈,最后路明非爆掉了赫拉克勒斯的颈部大动脉,杀死了这个铜皮铁骨的怪物,谁也不会想到杀得你死我活的双方最后竟然还仰望着夜空聊了好一会儿。
执行部的资深者们相互看看,神色略显尴尬,他们辛辛苦苦飞到南半球来,也出了不少的力,结果只是作为某人的陪衬。
数不清的警车鸣着警笛从四面八方驶来,但在数百米外就停下了。警察们迅速地拉起了警戒带,肩并肩组成人墙,以免记者和无关人等靠近。学院的代理人早就打通了警察局的关系,警察局对此喜闻乐见。警察总监根本不想知道这件事的内幕,只需要最后看一眼公猪尼奥的尸体,然后把击毙黑道组织首领作为政绩上报。
行动组的成员们分散开来收拾现场,公猪尼奥的尸体被套了个裹尸袋,丢上了那辆送奶车。牛奶正好有清洗血迹的功效,几个人拿刷子蘸着牛奶擦洗铁轨,还有几个人负责收拾遗落在现场的弹壳。随后进场的施工队会在一夜之间修补所有的破损建筑,尤其是把弹坑补好。eva关闭了沿路所有的摄像头,不会留下任何视频证据,明早冒充记者的善后团队会采访关键的目击者,给点钱堵住他们的嘴。
路明非坐在那里发呆,心里回响的还是公猪尼奥的遗言:“自由的公猪……就该自由地奔跑到死……”
真是莫名其妙,自己再三申明会给他留条命,可他却毫不犹豫地舍弃掉了,那个恶棍最后的坚决还真像学院的人。
头忽然疼了起来,而且疼得要死,他伸手摸摸后脑勺,居然满手是血,有块不大的金属片嵌在头骨里,还削去了一小块头皮。
旧宫被炸毁的时候,他没来得及跑出很远,被爆炸波及了,还在废墟里埋了一会儿。当时他就觉得有点头晕,但急于去营救维多利亚和冈萨雷斯,又为那些桑巴女孩的死觉得愤怒,热血上脑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如今想来这场仗一直是带着伤打的。
“可别长不出头发来了……”他眼前一黑,仰面栽倒。
(本章完)